深淵與昊陽世界之間當然是互通的,若非如此的話,也不可能出現久遠歲月前,那一場涉及到兩個世界,億萬生靈毀滅的浩劫之戰。
可正是因爲那場慘烈的戰爭,兩座世界之間的通道,都已經被強行封印,那是世界之力凝聚而成,即便深淵真王也無法強行打破。
現存的進入昊陽世界的辦法,是通過兩座世界之間,一些沒有被封死的裂縫,可這些裂縫實在太小,根本不足以容納,一個完整的深淵生靈通過。
唯有捨棄肉身,純粹的魂魄狀態,冒着被絞碎的風險,才能擠出裂縫降臨昊陽……這個辦法,秦宇當然不能夠接受。
不僅僅是因爲冒險,更因爲他的肉身。
捨棄身軀之後雖能奪舍,但終歸不是本身,更何況,秦宇如今的肉身何等強大,當然不能捨棄。
而且,事情還不止這麼簡單!
若只有秦宇一人,以夢魘魔族的實力,未必就不能想到辦法,可事實上將要離開深淵的,還有“老烏龜”。
小藍燈冒險出手,最終將他降服,已經明確告知秦宇,寧可捨棄肉身也不能放棄他。
因爲時光不滅體……更因爲“老烏龜”本身所蘊含的,那份純粹的深淵意志的力量。
無論對秦宇還是小藍燈,“老烏龜”的存在都至關重要,絕對不容有失。
這就是關鍵所在!
嚴格說,“老烏龜”是深淵意志的一部分,將他帶離深淵,本質上就是在深淵意志身上割肉。
這就是找死!
因爲這件事根本不可能,隱瞞過深淵意志,被察覺的瞬間,只需要一個念頭掃過,就能讓秦宇萬劫不復。
所以留給秦宇的,就只有一個選擇——他就必須找到一條,無比堅固且夠大的通道,且要能夠瞞過深淵意志,至少離開之前不被它察覺,才能順利迴歸昊陽世界。
有了這麼多限制,尤其是隱瞞深淵意志這條,迴歸昊陽世界的難度,提升何止何止百倍。
綜合夢魘族中得到的消息,再加上對“老烏龜”的詢問,秦宇大概有了些頭緒,可具體能不能行得通,卻沒有絕對把握。
靠在柔軟舒適的軟榻上面,秦宇吸一口氣接着緩緩吐出,擡手揉動眉心,露出幾分倦意。
此刻他正乘坐在,安靜行駛的車駕內,臉色透出氣血不足的蒼白,顯得有些虛弱。
“到哪了?”
對面,棉雅恭謹道:“回公子,剛纔我問過了,大概還需一日時間,才能進入下一層深淵。”
“嗯。”秦宇點點頭,將雙手墊到腦後,眼神穿過透明的車頂,看着灰濛濛的天空。
唔……似乎隨着不斷深入,光線變得越來越暗淡了,便是天明的時辰,也是這副模樣。
當然,車頂的透明,只是對車內乘客而言,外界是看不到裡面的。
棉雅看了一眼,姿勢懶散的秦宇,想了想轉身倒一杯茶,雙手捧着奉到他面前。
“謝謝。”
秦宇接過來,一邊喝茶一邊繼續看天,眼神時而凝聚時而渙散,不知究竟在想什麼。
棉雅早就習慣了他的做法,見秦宇沒有其他吩咐,靜靜的坐到角落裡。
看天空是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直到今天秦宇纔有些明白了,當初廖師說的好好看一看深淵,究竟是什麼意思。
原來,所謂見多識廣真的很有道理,看深淵看的多了,就能看的越來越清楚,然後想通一些事情。
一路走一路看天,除了睡眠之外,離開夢魘魔族以來的這些天,就是秦宇全部的經歷。
恍恍惚惚,不知道看了多久,秦宇將早就空的茶杯放下,略帶無奈的嘆了口氣。現在的狀態,實在太虛弱了,也不知道還要多久,才能恢復過來。
閉上眼,秦宇再度沉沉睡去,面龐依舊呈現出,微微蒼白的顏色。
狐老騎着一匹龍馬,安靜的跟隨在車駕後,眼神偶爾掃過駕車的人,下意識露出敬畏。
然後,就是自心底洶涌而出的驕傲。
我家公子就是厲害,深淵真王都能降服,日後統一深淵,必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車駕陰影裡,露出一雙眼睛,將狐老的表情收入眼底,接着露出一絲嘲笑情緒。
老東西少見多怪!
要是讓你見到了,咱們公子一個人,左邊威脅兩大真王,右邊硬懟背叛之影那一幕,你還不得把眼珠子直接瞪爆掉。
突然間,車駕內部傳出,輕輕的敲擊聲,接着棉雅聲音響起,“公子吩咐了,今日在此休息。”
車駕停下,駕車的玄策王扭頭,看着緊閉的車廂,眼底閃過一絲精芒。
作爲一名深淵真王,感應之敏銳,當然不是魔帥階的狐老、無影魔所能夠比擬。這段時間來,車駕裡面的某種,微妙的氣息變化,讓他震動之中越發沉默下去。
轉身走到一旁,根本不需要吩咐,狐老、無影魔就主動開始,搭建臨時的營帳。
雖說公子很少吩咐停留休息,他們也不知道此行的目的是什麼,但既然是公子的意志,他們需要做的就只是遵從。
第二天車駕上路,感受着車駕內部的氣機變化,玄策王暗暗嘆了口氣,果然跟他想的一樣。
秦宇……他真正的身份,恐怕不僅僅是某位,強大存在的棋子而已。
不過仔細想想的話,倒也算是正常,畢竟普通人也沒有資格,被那種強大存在選中。
天空越來越陰暗了,即便是白天的時候,依舊給人一種昏沉的感覺,透着無形壓抑。
而且,趕路的過程,也開始變得不順利,時不時的就需要停下一陣。因爲有越來越多的無腦魔獸,開始攻擊這個,看上去單薄無比的隊伍。
這讓後面,不遠不近跟着的商團,無數次爲他們捏一把冷汗,但每次他們都能化險爲夷。
就好像,這個隊伍裡面,隱藏着一隻看不到的怪物,將所有來犯的魔獸吞吃的一乾二淨。
於是隨着時間流失,雖然不斷有人離開,但商團規模依舊變得越來越大。精明強悍的行商們,不管是何背景,底氣多麼強大,此刻看向前方的眼神,都露出滿滿的敬畏。
毫無疑問,這個小小的隊伍,纔是真的恐怖!
“快看快看,又有魔獸進攻了。”
“是無日雕,看它身上那黑的,幾乎連光線都能吞噬的羽毛,老子絕對不能看錯!”
“當然不會看錯,我臉上這道長疤,就是這種畜生給留下的,當年一羣兄弟十幾個,最終就老子一個活了下來。”
“不是普通的無日雕,你們仔細看它的頭頂,羽毛微微隆起,隱約形成一道圓環,顏色要比旁邊的羽毛更深。”
“獸王……它快要蛻變了……”
咕咚——
不知誰嚥了口吐沫,在死寂環境下顯得格外清晰,入目所及,是一張張蒼白無比的面孔。
“要不然……咱們跑吧!”
普通的無日雕,就足夠幹掉商團裡面,至少一半的人,更別說眼前這隻明顯就快要完成蛻變。
雖說之前他們親眼目睹了,一頭又一頭強大魔獸,在前方那隊伍面前血灑當場,可這回不一樣……他們還能繼續撐下去嗎?難,很難!
敢在深淵底層區域行商混飯吃的,膽子大是首要條件,不然在這裡根本混不下去。
但是膽子大,並不意味着不怕死,現在逃或許還能脫身,再晚可就要來不及了。
“咳!諸位聽我說。”一名商隊話事人沉聲開口,“其實咱們都清楚,是因爲前面的隊伍默認,才允許咱們跟在後面,之前一路順利人傢什麼都沒說,現在遇上事了,我們掉頭就跑是不是太不仗義?”
“萬一,人家幹掉了這頭無日雕,咱們怎麼辦?再追上來跟着人家,別說人在不在意,我們自己也丟不起那個臉啊。”
這當然是場面話,把命豁出去賺錢的一羣亡命商人,事實上根本就是不要臉的。
可話裡的意思大家都明白,現在跑是可以,但跑了之後就別想着,再回來享受“開路”的待遇了。
“哼!命都要沒了,還談狗屁臉面,你們誰願意留下就留,反正老子是要走了!”之前說兄弟都被無日雕幹掉的行商,冷笑一聲臉上疤痕越發猙獰,毫不猶豫帶人就走。
他選擇果斷乾脆,是因爲親身經歷過,無日雕這畜生的可怕,更別說是眼前這頭更強的。
人羣躁動,很快又有兩支商隊走出來,也不跟人打招呼,轉身就走很快沒了蹤跡。
有人帶了頭,商團裡面的氣氛,頓時變得不安起來……可事實上,這份不安並未持續太久。
因爲,他們突然發現,前方傳來的暴戾氣息,突然消失不見。
猛地擡頭,一個個瞪大眼珠,天空裡那個原本,遮天蔽日恐怖至極的黑影,如今已經消失了。
接着,纔是一聲驚天動地巨響,就像是一座山從天空掉落,即便站在這裡都能感受到,大地的震動顫抖。
衆人僵硬、呆滯的眼神,一點一點轉移到地面,然後整個商團所在,陷入徹底的死寂。
因爲,地上真的多了一座山,那是……無日雕的屍體。
一陣風吹來,血腥瀰漫!
像是根本不知道,做下了怎樣駭人聽聞的事情,前方的隊伍略略停頓後繼續上路。
沉默的商團,來到如一座小山般大的無日雕屍體旁,看着它被撕裂的胸膛,衆人眼神越發敬畏。
如此強大的魔獸,一點抗衡之力都沒有,就被直接斬殺……而且最恐怖的是,整個過程從頭到尾,他們都沒感受到半點力量波動。
三天後,魔狼嘶吼連連,瘋狂圍殺着選中的獵物。
“啊!救命,救救我們!”一羣魔族看着遠方安靜行來的一車一馬,臉上露出狂喜。
他們不惜代價,在圍殺魔狼羣中撕開一條缺口,拼了命的向車駕衝來。
駕車的玄策王,微微擡頭看來一眼,“噗”“噗”悶響接連傳出,一顆顆頭顱沖天而起,無頭屍體繼續向前衝出,鮮血噴射出許遠,才“噗通”倒在地面。
一聲驚恐狼嘯響起,狼羣中一頭白色巨狼,遠遠看了一眼車駕,毫不猶豫轉身就跑。
轉眼,整個狼羣消失無蹤。
車駕繼續前行,商團衆人臉色發白,看着不遠處一顆,臉上遍佈傷疤的頭顱……正是之前,第一個離開商團的商隊首領。
沒有停頓,甚至沒人去動,這些屍體上的東西……因爲這是前面那個隊伍的戰利品。
他們可以不要……卻也不是商團中人,有資格佔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