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天宗，只剩一具皮囊的秦羽，身體顫了一下，緩緩睜開雙眼。低頭看了下自己雙手，分別擡起來捏住兩邊面龐，緩緩用力向外拉扯。
疼！
是真的，他沒有做夢，這也不是幻覺！大道九曲直通天闕……居然就這麼，成了？！
“啊！”秦羽哀嚎一聲仰面就倒，任憑腦袋“嘭”的一聲，重重撞在堅硬地面，不斷來回打滾，內心抓狂萬分。
不可能，這怎麼可能的嘛！
這世上哪個會有，如此恐怖的道行？就算有，能修到這一步的，哪個不是老烏龜，會蠢到損己利人到這一步？
秦羽無論如何都想不通。
突然間，他慘叫一聲，“咔嚓”輕響眉心裂開，一道淺淺傷口浮現。可對秦羽而言，就像是被狠狠一刀，直接刺穿魂魄，痛苦是一方面，更恐怖的是涉及生死。
顧不得裂魂之痛，秦羽翻身爬起，跪在地上磕頭，“恭喜主人成就九曲通天大道，此後天人可期！”
沒有絲毫迴應，眉心間的裂縫，一點一點生長彌合，可秦羽臉上非但沒有喜意，反倒如喪考妣，滿臉慘然暗淡。
就剛纔，本體真的動了，將他打殺當場的盤算，只不過顧慮通天大道剛剛成就，殺了他會導致震盪不穩，才選擇暫且息事寧人。
也就是說，只等秦宇穩固境界，通天大道堅若磐石後，第一個就會拿他開刀。
換做旁人，肯定不會這樣做，一個活着的天地靈胚分身，對自身修行裨益何其驚人。
但秦宇本就不是普通人，過往種種都已經證明，否則他怎麼能找到天地靈胚，又順利種魂，身邊還跟着那位恐怖存在，落入天地間隙後，都還能活着出來，甚至到今天，連九曲通天大道都給完成了。
種種般般是何其恐怖，簡直讓人想一想，就覺得兩腿痠軟，恨不能當場長跪不起！
翻身起來，秦羽長吁短嘆，使勁揪自己頭髮，心想要繼續活下去，就得認真辦事了。
至少要讓秦宇知道，他活着對他而言，纔是最好的結果。
果然，我活着活着，就活成了自己當初，最討厭的樣子——爲了活下去，整日忙碌奔波，處處委曲求全，沒有時間也沒機會，去真正享受生活，擁抱這個世界。
越想越傷心，秦羽流下了悲傷的眼淚！
……
長島。
民長京癱倒在地，汗水浸透全身，大口大口喘息，整個人就像是被撈出水面的大魚。臉色慘白，眼眸暗淡，再配合上此刻狼狽模樣，無一不在表明他現今的虛弱不堪。
肉肉在不遠處盤膝而坐，臉色同樣蒼白，但至少表面看，比民老爺狀況要好許多。
此刻，她緩緩睜眼，目光落在民長京身上，其深處掠過一絲亮光。
民老爺扭頭，眼神跟她對視，“夫人，小老兒這次，可是真的拼盡了吃奶的力氣，您該不會要變卦吧？”
肉肉略微沉默，微微一笑，“自然不會，言而有信這種美德，我一向都很遵守。”
她翻手，取出一塊金色碎片，“東西給你，咱們之間就此兩清。”隨手一拋委頓頓在地的民長京，動作突然矯健起來，一個鯉魚打挺小心翼翼接住。
仔細感應確定沒有不妥，才長出口氣，眼神幽幽怨怨，“夫人，您能不能不要，這麼嚇唬人？萬一我沒接住，豈不是要心痛到當場炸裂。”
肉肉淡淡道：“那就是你的問題了。”
她看着對面的民長京，眉頭微微皺起，眼神中的意思分明就是，你爲何還在這？
東西到手，心情稍好的民長京，還是被小噎一下，心想這是我家好不好？你這婆娘，實在不講道理。
當然，表面上是一丁點，也不敢表露，陪笑臉拱手，提着依舊昏迷的民祥泰，恭恭敬敬退了出去。
嘭——
嘭——
房門、院門依次關閉，外界感知被盡數斬斷，當然這種斬斷層次，民老爺還是能看到，但這麼做了顯然就會，被那位夫人察覺。
扭頭看了一眼院落，民長京目光微閃，心想這位夫人該不會準備……嗯，應該不會，否則當初何必，付出那麼大代價。
看着還在昏睡中，絲毫不知道自個，剛纔差點就被吃掉的民祥泰，民老爺就氣不打一處來，猛地將他丟了出去。可剛鬆手，就覺得心疼無比，急忙擡手虛握，讓他落地速度慢了幾分。
“嗯……爹，你怎麼在這？我……我這是在……”民祥泰說着說着，臉色驀地大變，一個翻身爬起來，衝到民老爺面前，“白芷呢？白芷在哪？爹我可告訴你，當初的神仙姐姐，你就給我弄沒了，如果白芷再這樣，我跟你沒完！”
民長京擡手覆面，實在是……丟臉啊！他擡手一拍，民祥泰乾脆利落的，又被打昏過去。
這小子，還是昏迷不醒的時候，看着更順眼一些。
“管家！”
一溜小跑，不知先前藏在哪裡的管家，出現在民長京面前，恭敬行禮，“老爺您吩咐。”
“去，把少爺送回房中，他這幾天都不會醒，誰都不用理會，等送走了貴客老夫再來處置。”
“是。”
管家抱起民祥泰，轉身匆匆離去。
腳下一個踉蹌，民老爺苦笑一聲，擡手使勁搓臉。這一次，雖說有意外收穫，且令人無比驚喜，可虧還是虧大了。
九曲通天大道……也就是他，才能咬牙死撐下來，換個人早就被抽成了一具乾屍。
補補，這次必須要閉關幾年，好好養一養身體了。
“阿來，你個混賬東西，沒看到老爺我出來了？東西準備好沒有，我都快死了！”
唰——
空間微閃，老廚子身影出現，佝僂着腰手提一隻金色網兜，裡面魚蝦不少活蹦亂跳。
如果仔細看去就會發現，這些魚蝦眼珠裡面，充滿了驚恐、絕望，竟個個都是湖底開了靈智的大妖，此時被打壓出了本體模樣。
被民老爺眼神一掃，直接僵在原地，“啪嗒”“啪嗒”紛紛倒下，竟被活生生嚇暈過去。
“就這種貨色？沒有更好點的，這我要吃到什麼時候！”一邊皺眉不已，一邊已經伸手，將金色網兜直接拿過來。
不知是不是錯覺，被民老爺抓住的地方，金色網兜似乎黯淡了幾分。他抓住一隻紅蝦，手指一捻，大蝦瞬間就變成了，一顆殷紅如血的拇指大小丹丸，被一口吃掉。
老廚子搓着手，一臉愧疚，“是我沒用，老爺您別生氣，等過兩日貴客走了，我就出一趟遠門，給您抓幾個大補之物。”
民老爺哼哼着點頭，手上動作卻沒停，幾次抓拿過去，網兜就空了大半。吃妖如糖豆，也就這位民老爺能夠做到了，換個人要麼被撐死，要麼被胡亂妖力侵蝕。
這麼多不同的水妖，每一個都妖力不同，駁雜融合到一起，可不是一件好玩的事。
但顯然，無論民老爺還是老廚子，對這點都毫不擔心。
吃完最後一顆魚妖丹丸，民老爺隨手將金色網兜丟回去，“趕緊的，再送來一撥，吃着用出不大，但也聊勝於無。”
老廚子急忙點頭，轉身消失不見。
之後兩天，民老爺唯一做的事情，就是吃吃吃吃！
也不知道，他究竟吃了多少大湖中的水妖，就在方圓百里的困妖陣裡，都變得稀疏之後，民老爺才減緩了進補速度，有一隻沒一隻的隨意丟進嘴裡。
臉色好看許多，也有了幾分紅潤，可見只要數量足夠，多少還是能夠彌補些質量不足。
老廚子再度送來了，一網兜魚蝦之類，看着老爺吃的有氣無力，滿臉都是愧疚。
他想了想，道：“老爺，您確定不再試試？那位夫人的狀態，現在未必比您好。如果能……您道行損耗不僅能完全恢復，還能百尺竿頭再進一步，到時候甚至有可能，成爲真正完美無缺的長生種。”
民老爺面露沉吟，幾息後搖了搖頭，“那位夫人既然敢，讓我你我感知到她的虛弱，空城計的可能有，但並不太大。我不願意冒險，否則完美無缺尚且未必，怕是要被人打殺當場。”
那顆大巫心臟，實在太糟心了，否則未必沒機會啊……民老爺心頭嘆息不已！
“老廚子，一而再，再而三的暗中生事，我記住你了。”肉肉淡淡聲音響起。
民老爺眉頭微皺，“嘭”的一聲巨響，老廚子被打飛出去，一路飛出長島，落在湖中困妖陣內。
原本就已經，被嚇得魂不附體的水妖們，嗅到老廚子身上的氣息，發了瘋似的拼命向外逃竄。
撞的困妖陣“轟隆隆”巨響不止，一個個頭破血流，鱗甲斷碎無數，卻絲毫不敢停下，更加不敢回頭。
一口血到嘴邊，又被老廚子硬生生嚥了回去，否則這口血真吐出來，困妖陣裡面的水妖就得死絕，老爺現在還需要拿它們補身體，可不能這麼浪費。
至於自己的傷勢，因爲硬吞了這口鮮血，肯定要加重幾分……那倒沒什麼，老廚子一點都不在意。
早死兩天晚死兩天的事，大丫頭未來有了着落，他現在硬撐着不死，就是想着再給老爺出一次力罷了，否則老廚子寧願早點閉眼，活着也沒啥意思。
一躍破水而出，老廚子布的困妖陣，當然不會鎮壓自己，他渾身溼漉漉落在島上，輕咳一聲恭恭敬敬行禮，“夫人，這都是我一個人的主意，跟我家老爺無關，您要怪就怪我一個！”
“好！”
肉肉冷笑一聲，氣息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