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望無盡的建築羣落間,數道無形氣機直入蒼穹,似撐天巍峨山嶽,釋放無盡壓迫。
這是東周家族擺在明面,用以震懾各方的力量,但秦宇毫不懷疑,它暗中必然隱藏的更多。
果然不愧是,號稱執掌百界的巨頭級存在,所擁有的力量、底蘊,都是無法想象的恐怖!
向雪敲了敲車轅,等老馬、跛馬停下,轉身道:“我們到了,接下來該怎麼做?”
秦宇微笑,“當然是先找個地方住下來。”
“就這樣?”
“就這樣。”
向雪撇嘴,“你什麼時候,學會玩這些玄虛的手段了,明明恨不能馬上跑到人家面前去,還非得抻着勁頭。”
秦宇心想你說話這麼直白,真就不怕我惱羞成怒,給你點顏色瞧瞧?當下哼了一聲,“你不懂。”
儘管事實上,向雪說的一切都對,他的確內心迫切無比,但事情是這麼個事情,卻不能真的,上趕子主動湊上去。否則,他又何必在困神峽中,出那麼大的風頭。
秦宇必須確保,他是被東周家族主動邀請,這會讓後續事情,減少許多不必要的麻煩,令他可以佔據,相對主動的位置。
馬車繼續前行的時候,東周家族核心區域,某處大殿之中,一場宴會正在進行。
東周闍梨親自作陪,與對面一名男子飲酒,不時轉身跟一側,嬌小美麗的女子說上幾句,並不會讓她感受到被冷落。
整個宴會,氣氛非常好,一直持續兩個時辰,賓主細細交談片刻後,才盡歡而散。
東周闍梨起身,微笑着送兩人出門,男子腰背挺直,眼眸間平淡從容,目光偶爾落在她身上,露出些許欣賞、讚歎。
他旁邊的女子,儘管努力表現的平靜,可舉止眉眼間,卻有一絲遮掩不住的拘謹。
畢竟,她向來驕傲的出身、家世,與東周闍梨相比,根本就是判若雲泥的差距。如果不是,因爲堂兄的原因,恐怕她這一輩子都不可能,擁有被對方宴請的資格,更別說整場宴會,對方對她都無比溫和,令人如沐春風下意識心頭倍生好感。
告辭了主人,男子走在前面,她低頭跟在身後,收斂了一身的張牙舞爪,變得溫柔無比。
就在這時,男子突然開口,“小妹,我聽說前兩日,你遇到了一些麻煩?”
終於問我了!
商君君精神一振,她來到商家後,一直不曾提及,便是因爲確信,兄長必然可以,自其它渠道聽聞這件事情。
哼哼,想來這麼快,就能被兄長詢問,倒要感謝那些背後嚼舌頭的小浪蹄子們了。
但表面上,她俏臉微微漲紅,露出一絲尷尬、羞惱,旋即又隱忍的表情,“沒……沒什麼……”
商陵越看了她一眼,“你這些年,的確張揚了些,受點教訓也是好事,能磨磨你的性子,好讓你懂得什麼是天外有天,免得日後惹下大麻煩。”
略微停頓,繼續道:“從今日起,就讓影三暫時跟在你身邊,幫你處理些瑣事,免得被人壞了心情。去吧,出門好好逛逛,東周家族的本家之地,還是有很多好玩地方的。”
商君君恭敬行禮,“是,兄長。”
眼底裡,露出喜意。
儘管表面上,被商陵越說了一頓,但果然堂兄還是在意她的,否則怎麼可能會,將影三安排給她呢。
要知道,這可是桃花源的弟子們,纔有資格獲得的近身守衛者,實力強大無比。如果當初,就有影三跟在身邊,她又怎麼可能,受那個小子的羞辱。
你,還有你身邊的小賤人,最好不要再被我遇上,否則一定要讓你們知道,大寫的恐懼與悔恨是怎麼回事!
影三帶着面具,看不清樣貌,只有一雙冷漠眼眸露在外面,像是堅冰打磨出的兩個圓球,裡面沒有半點情緒波動。他只是站在那裡,一動不動,也能讓人感受到,森然寒意自心底向外噴涌。
似乎,他就是一頭,處於休眠中的嗜血獵獸,一旦張開利齒爪牙時,便將毀滅一切。
商君君召開了一場,以聯絡感情爲名義的聚會,因爲影三的存在,在聚會上大出風頭。
尤其是,不知是誰在聚會上,點出影三出身自,那超然外界之上的桃花源後,商君君收穫的敬畏、羨慕眼神,陡然多了數倍不止。
原來,傳聞是真的,商家真的出了一個,拜入桃花源的絕世天才。而這個天才,就是商君君的堂兄,雙方自小關係親近,對她極爲寵愛。
現在看來,事情的確就是這樣,否則又怎麼可能,派遣自己身邊的守衛,跟隨在商君君身邊。
這很明顯,就是在爲商君君撐腰,想來今日之後,那些暗中流轉的消息,很快就會銷聲匿跡。
商君君受傷的一顆心,頓時得到了極大的修補與滿足,嘴角噙着一絲若有若無笑意,接受着衆人或直白、或隱晦的恭維、小意。
可是,儘管重新收穫了,這些人的敬畏,但她內心深處,依然存在着一絲遺憾。
當日那個小子,既然知道了兄長,正在東周家族做客的消息,自然是不敢再靠近。只怕現今,不知遠遠的逃到了什麼地方去,想要再遇到他,應當也是機會渺茫,不知何時,才能出了心頭一口惡氣呢?
或許,她應該想個辦法,讓堂兄親自開口,請東周家族出手,找一找那個小子?以東周家族的實力,只要出手,便是天羅地網齊下,不論那小子逃到什麼地方去,都絕對無所遁形。
嗯,回去就找機會,向堂兄求助,我商君君何等身份?豈能受了你的羞辱而不報復!
這麼想着,商君君就感覺,今日這場宴會,似乎沒什麼意思了。當然,她該秀的已經秀過,也重新讓這些人知道了,什麼叫做彼此間的差距,現在離開也沒有損失。
就在商君君準備開口先走一步時,她剛剛挪動的腳步突然停下,直勾勾看着外面,長街上行來的一輛馬車。
圍在周邊,正奉承阿諛不斷的幾名年輕男子,頓時察覺到她的異樣,順着眼神看過去,臉色也是微變。
身爲整場宴會的中心,商君君及身邊幾人的表現,很快就傳染開來,熱鬧的宴會在數個呼吸後,就陷入一片無言的沉默。
衆人看着長街上,那不急不慢靠近的馬車,儘管內心不斷告誡自己,我一定得保持平靜,可微微扭曲的面孔,依舊錶明瞭他們內心絕不安寧的情緒波動。
一些個,眼睜睜看商君君,裝了整場波以的小姐們,紛紛擡手捂嘴低呼,眼珠變得明亮。
儘管時間不久,可關於日前商君君被人,狠狠羞辱顏面盡失的消息,卻已傳的沸沸揚揚。
衆人都想知道,那個根本不懼桃花源名頭,將她按在地上摩擦的人,究竟是何方神聖。
但可惜的是,當日衆人根本,就沒能摸清楚對方的深淺,身份信息更是一片空白。
所以,或許是出於好奇,在無數個流傳版本的信息中,都有對此人出場的形容。
那是一輛很普通的馬車,表面落着一層淺淺的浮塵,顯然經過了漫長距離的跋涉,拉車的是兩匹,很有特點的馬兒,一隻很老很老,皮毛都失去了光澤,眼皮耷拉了着,卻偏偏喜歡錶現出一副,自己依舊活力滿滿的模樣,喜歡時不時的去挑逗一下,旁邊另一匹跛馬。
這跛馬不知怎麼回事,左前蹄受了傷留下殘疾,一走一瘸的,可拉車時卻很平穩,而且驕傲無比,根本就不理會,老馬的各種討好親近,稍稍湊近過來一點,它張嘴就咬不留情面。
駕車的,是個小婢女,模樣出彩至極,眉眼間自有幾分嬌媚,讓人一眼落下便忍不住的,自心底生出火熱……
儘管多多少少的,不同版本之間,存在着一些出入,但大概都是上面這些內容,衆人聽了不知多少遍。
所以,如今看着長街之上,那輛行來的馬車,衆人默默對比,表情越發的精彩。
馬車很普通,落着塵土。
拉車的馬一樣,一老一跛。
駕車的也是個女人,雖然距離有些遠,模樣看着略微模糊,但朦朧之間那份嬌媚氣息,卻遮掩不住。
當然,更加重要的是,此刻商君君臉上,露出的情緒波動。
衆人都不是瞎子,難道看不出她臉色陰沉欲滴,幾乎咬碎了自己的一口白淨小牙。
呃……難道真這麼巧?
不會吧!
人商君君,今日才借了堂兄的強力守衛,在衆人面前裝足了波以,挽回了自身顏面,你現在出現是什麼意思?
巧合也不帶這麼巧的!
跟這比起來,當面打臉什麼的,簡直就是小兒科,你這直接就是擡起大腳丫子,在人臉上連蹦帶跳啊。
但不管怎麼說,有一點能確定,接下來有熱鬧看了。
不止是因爲,東周家族駐地中,嚴禁一切私人爭鬥,更因爲……敢不給商君君面子,直接按着她在地面摩擦的狠人,難道就沒背景?
別忘了,當初商君君可是撂下過話,人明知道商陵越在這裡,還漫不經心的來了,這表明什麼?嘖嘖,看來這一位,也是一個絕對的強人啊,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熱鬧,大熱鬧!
商君君深吸口氣,胸膛高高聳起,露出一個驚人的曲線弧度,轉身眼神掃過衆人,嘴角輕輕勾起,“看來,關於君君當日經歷的那點糗事,大家都已經知道了啊,那倒是免了我,繼續浪費口舌解釋了。”
“所謂仇人見面分外眼紅,我跟這人雖然算不上什麼大仇,但大仇小仇都是仇,既然見了面當然不可能,裝作沒看到對方,所以我是一定要出手,討還一二回來的。”
她看了一眼,安靜站在身後,真的就像是一個影子,氣息沒有絲毫波動的影三,輕聲道:“我記得,兄長曾跟我提起,出於對他身份的尊重,東周家族給了你們特權,面對意外狀況時,是可以自行出手的,對嗎?”
影三冰冷聲音在面具下響起,“是。”
商君君微笑,“很好,那你還在等什麼,現在就出手吧,將那輛馬車上的兩個人,帶到我面前來。”
影三拱手,轉身一步邁出,酒樓外搭建了,防風止沙隔絕聲音的禁陣,是爲了給客人帶來,更好的用餐體驗與享受,且兼備着頗爲出色的防禦能力。
畢竟,是給修士們使用的酒樓,如果“弱不禁風”,豈不是要經常修葺。
可如今這禁陣,只是微微亮起,便像是一顆氣泡般,被直接撕裂破碎,符文翻滾着消散不見。
尖銳警報聲中,影三已橫跨長街,來到馬車上空,擡手向下重重一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