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境之中得逢故友,也算不幸之中的大幸了,可是蕭索笑了一笑後便暈了過去,白霜君嚇了一跳,一探他脈搏,知是勞累所致,放下心來。
蕭索也卻是累昏了過去。
他從萬丈高崖摔下沒有粉身碎骨已經算是福源深厚了,他又使千斤墜身法在水底潛行這麼遠的距離,茫茫大水劇烈衝撞,內腑傷勢已是極重,幸好他修爲突破,堪堪處在九階門檻,否則早被大水衝的不知去向了,如何能爬上這水中巨石之上。
這巨石處於大河中間,白天被烈日曝曬,夜晚又冰涼刺骨,白霜君身邊除了一把長劍別無他物,對着蕭索的傷勢只能乾瞪眼看着,時不時輸點真氣爲他續命。好在這麼昏迷了三天之後,蕭索短暫的醒來,從懷中掏出一顆丹丸吞下,又昏了過去。不過他面色倒是慢慢紅潤起來,體內的真氣也開始對殘破的身體修補。期間白霜君定時的喂他些水,把生魚肉弄爛了和着水強行給他灌下去,方纔保住了他這條小命。
不得不說蕭索的心宗功法的確是詭異,只要生念不斷,即便只有一絲氣息,也可以吊住命慢慢恢復,受的這麼重的傷,體內經脈幾乎寸斷,蕭索也不過修養了三個月傷勢就好了七七八八,直把白霜君驚的目瞪口呆。
“我曾經見過一頭豬被困在地下十多天仍能活蹦亂跳,想不到你的生命力比這頭豬還要強悍。”白霜君讚歎道。
蕭索聞言,一口水全噴了出來,他苦笑道:“你這是讚我還是罵我啊。這回能活下來還真多虧了你照顧。”
白霜君擺手道:“別這麼說,其實我也沒幫你什麼,再說我畢竟喝了你那麼多酒,怎麼能眼睜睜的看着你死在眼前呢。”他指了指四周的環境笑道:“處在這種絕境脫身是沒指望了,能有個人陪着也算好的。”
蕭索哈哈笑道:“說的極是。天神之怒高逾萬丈,想不到下面就是一條大水脈。如果是陸地倒還好說,但這茫茫大水,脫身的機會是很渺茫。”他環視四周,忽然詭異一笑,“不過這處地點極爲特殊,我們有可能脫身也說不定。”
白霜君雙眼一亮,“願聞其詳。”
“你應該聽說過這峽谷的傳聞,乃是神人相鬥,一劍劈斬出來的。這處本是個十字山脈,巨石下面肯定和兩側高崖是一體的,我們可以從水下摸到兩側去,先鑿個山洞暫住,然後順着山藤慢慢攀爬,說不定能爬上去。即使山藤沒那麼長,我們可以用長劍鑿出着力點一路鑿上去。”
白霜君聽了這個主意忍不住泄氣道:“這山崖如此之高,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能到頂?”蕭索笑道:“怎麼也要比愚公移山簡單點吧,我們總不能連個老頭也不如吧。”白霜君訕笑道:“那老頭要不是上面有人,派了兩天神幫忙,累死他也完成不了。”
那愚公卻是上古時期的一個厲害人物,在勢力爭鬥中被人所害,貶到人間讓其移山,什麼時候憑藉凡人之軀把兩山移走,什麼時候才能脫去罪孽返回天庭。後來他一個至交好友智者偷偷派了兩個低階天神幫助,饒是如此也辛苦了數年方纔完成。
蕭索見白霜君居然知道愚公的故事,眼中不禁閃過一道異樣的神采,笑道:“或許我們爬到一半也有天神幫助我們也未可知啊。”
白霜君搖了搖頭,十分不以爲然。他雖然不知蕭索的底細,但是一個困居小鎮的男人能有什麼能量,怎麼也不會和上界有什麼聯繫,而自己以前不過是個殺豬的,更是不可能了。
最重要的是他如今初進第八重玄功,面前彷彿打開了一扇新的大門,裡面色彩紛呈,讓他心癢不已,這地方雖然條件差了點,但不得不說是個修行的不錯的選擇。
他只要能進入第九重,便可以御劍飛行,區區高崖又算什麼?
蕭索見他興趣索然,也便不再提起這件事,每日只是用功修煉,只是他的修煉功法委實詭異,他心結並未完全打破,短時間內卻是沒有什麼進展。
通過幾日的觀察,他發現白霜君功法也是古怪異常,行功到頂峰的時候,空氣裡隱隱有淡淡的香氣,水中的魚兒露出水面,趴在岩石的一側,虔誠的看着白霜君,好幾次蕭索都忍不住要拜服下去,讓他駭然不已。
他知曉有些佛門功法修煉到極高的境界就會產生這種效果,但是一來佛門早就被滅了很久了,九州之上也沒過佛門弟子行走,二來白霜君那把怪劍殺氣充盈,分明是飽飲鮮血的魔器,怎麼會成爲宣揚仁善慈悲的佛門弟子武器?而且去年見他的時候,可以清晰的感覺到他身上粘稠的血氣,只有殺人盈野之人才有那種氣勢,想不到僅僅一年不見,對方就散掉了那身殺氣,修出這等正宗的玄門正氣出來。
要知道當年他血洗山城,足足花了數年的時間才把那些殺意血氣化掉,而白霜君在一年之內就完成了,不得不讓他驚歎。
他卻不知白霜君這套功法,完全是受他當年化解血氣的啓發。白霜君的父親也是天門弟子,不過他半生經歷坎坷,殺人如麻,一身殺氣達到一種近乎實質的恐怖程度,他也知自身此生無望大道,但是仍不願後人斷了成道的希望,因此向老師請教化解之法,當時至聖先師就指點他去向蕭索借一門典籍,名曰般若波羅蜜多心經,白父苦思多年,又結合蕭索化解血氣的經歷,方纔創出這麼一門功法出來。
可惜他也因此殫精竭慮,回家鄉之後沒幾年便撒手而去。他有感江湖多險惡,不願兒子步其後塵,因此至死也沒告訴兒子自己拋妻棄子那些年的精力,希望兒子做個平凡人安安穩穩過下去。誰知白霜君後來還是入了江湖,而且在他留的書籍之中找到了這門功法。並且很快練到了第七層頂峰境界。
好在白霜君也算福源深厚,機緣巧合之下居然進入第八重,如果白父有知,冥冥中也該感到欣慰了。
這其中的因果關係兩人當然不清楚了,只有蕭索看見白霜君練功的異象偶爾有那麼點懷疑,不過心下不確定也便沒有詢問。
兩人在巨石之上修煉之餘便互相切磋爲樂,初始蕭索輕易便可把白霜君擊敗,但是三月之後,白霜君已經和他不相上下,半年之後,他居然已經不是白霜君的對手了。
心結的問題已經迫切的需要的解決了。
其實解決的途徑很久以前他就知道了,那便是遺忘,自我遺忘。創立心宗心法的那些前輩之中有很多人也是心結難解,經過幾代人努力,方纔創出這種安全可靠的自我遺忘之法。其實原理說起來很簡單,相當於把自己的人格人爲割裂,將心結封印,剩下的就是一個全新的人了,雖然因爲神智受損,修爲將大幅度退步,但是一個全新的人格,修煉起心宗心法來,那進展速度也是讓人瞠目的。
於是便出現了一個很古怪的現象了,蕭索的記憶越來越差,剛剛說的話可能自己轉瞬就會忘記,每天第一句話就是先問自己是誰,然後問白霜君是誰,修爲也倒退的特別厲害,有時大水瀰漫的時候居然差點被水沖走,幸好白霜君大駭之下一把把他拉住才使他逃脫了滅頂之災。
白霜君對此無可奈何,不明白好好的一個人怎麼說傻就傻了呢?只能每天重複的告訴他,他叫蕭索,住在晚楓鎮,是一間酒樓的老闆,曾經有一個十分喜愛的女子。然後便一遍遍的說兩人的相識,一起飲酒,一起看楓葉,一起看夕陽。
這種狀況足足持續了兩個月,蕭索才慢慢穩定下來,然後讓白霜君目瞪口呆的事又發生了。蕭索的修爲本來已經退化到不過比普通人高一點的地步,但是又過了半年之後,居然已經可以和鬥到千招之外了。
他只能搖頭感嘆一句:“真是個怪物。”
這時候蕭索在這大石之上已經待了差不多兩年了,而白霜君已經待了三年。
“霜君,”蕭索笑道,“不知你父親怎麼會給你起這麼個女性化的名字,呵呵,再修煉一段時間我們差不多就要想辦法脫困了,老待在這也不是辦法,我總是覺得還有很多事情沒做。”白霜君無奈道:“你以爲我願意叫這個啊,老爹給的,我也沒辦法。要想脫困,起碼還要半年的時間,等我修到第九重,這山崖也便困不住我們了。”
蕭索笑道:“再有半年我也可以憑虛御風了,說起來你修煉的真夠慢的,我開始修煉不過一年就趕上你了,看來你的修爲真是不怎麼樣。”
白霜君兩眼一睜就要反駁,忽然想起蕭索已經忘記了過去的一切,只能小聲嘀咕道:“修煉一年,也不看看你一年前就到了什麼境界。練什麼不好,練這麼詭異的功法練的自己失憶,你也稱得上修煉界的奇人了。”
當然這句話他是不敢說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