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光明書社

開門的是張麗麗,她穿了一身玫紅色的衣裳,在夜幕中像朵薔薇半綻。這朵薔薇,是有刺的。

一見我,她立刻板起臉:“你來了,可真會趕時間,要用人的時候一個也不見,事情辦完了,又都冒出來了。”

何其與吳啓憲大約都在房間裡,她聲音不敢太大,這話只是咬着牙說。

我冷冷看她,有誰的面容能比我更冰涼無情?她立刻便害怕了,“幹什麼呀?”情不自禁地往後退了一步,“難道我說錯了?”

我不理她,徑直走進去,在房間裡面,何其坐在椅子上,支着頭悶聲不語,吳啓憲在他身邊指手劃腳地大呼小叫說着什麼。

一見我進房,吳啓憲停了下來:“朱小姐,你來的正好,看看何其吧,他今天差點吃大虧。”

“怎麼了?”我說,方一靠近,立刻停住不敢上前。他擡起頭來,額頭上擦破了一大塊皮,鮮血從白紗布裡淋淋透出來,在燈下看得分明。

張麗麗從身後推開我,趕上去扶他,“小心,何其,這麼大的傷口需要縫針,還是我和小吳陪你去醫生那裡看看。”

何其擡起頭,看到我,立刻露出笑容:“朱姬,不好意思,我不過受了點輕傷,你別害怕。”

我卻真是有點害怕,他的額頭殷紅一片,雖然我已飲過血,可離得太近,我怕自己會忍不住露出破綻。

“怎麼了?”張麗麗的眼睛一直盯在我身上,見狀立刻嘲笑,“朱小姐害怕鮮血麼?膽子很小呀,怪不得不肯來參加遊行。”

她總是不肯放過我,左右挑剔藉故爲難。

“張麗麗。”何其加重語氣,警告地叫了一聲。

“叫我做什麼?”張麗麗冷笑,“今天在遊行中,若不是我和吳啓憲護在你身邊,你纔不會只傷到一塊皮這麼容易,那個時候,朱小姐在哪裡?現在她居然又害怕看到鮮血,真是好一付嬌滴滴的大小姐脾氣。”

她站起來,直對我,“朱小姐,昨天何其把你送到家門口,是不是?”

“是。”我淡淡說。

“撒謊。”她大聲說,“麗水街十八號是你的家麼?怎麼今天我去打聽,都說根本沒有朱姬這個人?”

“張麗麗!”何其吃驚,“你居然去查朱姬。”

“不錯,如果她說的是真話,這就是我的錯,可是現在事實證明,她是在騙人,她根本不住在麗水街十八號。”張麗麗瞪着我,“你到底是什麼人?爲什麼要接近何其,你究竟懷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

“對。”吳啓憲也站了出來,他盯着何其,“我也同意張麗麗的話,如果朱小姐不把身份說清楚,怎麼叫人不覺得她可疑?”

我不說話,只是緩緩去看何其,除了他,這裡的任何人說任何話都是不重要的。

何其咬着牙,頂着吳啓憲的目光,半天,從嘴裡擠出話:“朱姬不是壞人,她救過我的命,她絕對不是軍閥的人。”

衆人沉默,我突然覺得好笑,這些脆弱多疑的人類,煞有介事,一點點芝麻爛穀子的事情看得比天大,然而他們的生命朝不保夕,區區幾十年,便要化塵化土無影無蹤。

“何其。”我說,“今天是不方便與你說話了,這樣吧,過幾天后我再來找你,那時候,我會給你個解釋,我們再一同商量。”

也不看別人一眼,我轉身就走,同他們廢話什麼,我的目的,是要得到何其。

當務之急,是要先領會如何令人變身的奧妙。

夜幕之下,我眼明耳利,努力尋找着與何其身材相仿的試驗者,正如笙所說的,變身與反哺是一個複雜的過程,而且非常疲憊,每一次試驗後,我至少要經過三天才能恢復過來。

我不是不着急,可是既然寂寞了這麼多天,於千百個夜後,再過幾晚的等待簡直不值一提。我平靜下心,認真地,仔細尋找。

半個月後,終於成功,那是一個藥店的小學徒,高大清秀,當我將鮮血喂入他口中後,他並沒有死,而是翻滾在地上,大聲地叫冷。

我含着笑,上前捏起他的下頷,仔細的查看,月光下,他的肌膚一寸寸在發硬,然而透出光澤,從頭到腳,瑩瑩生輝。我怔然,這一切也曾發生在我的身上,那一日,原來是這個模樣。

曾經,聽母親說起迴光返照,人將死前會有短時間的神志清明,而變身猶如死後一瞬的回光,力量流動所到之處,肌體輕盈,顏色鮮豔。

我呆呆地看他,他在地上伸出手來:“求求你,救救我,好冷。”

這個時候該怎麼做?我努力地回憶,似乎笙曾給我餵過血,可是我並沒有準備這一切,也不想準備,他不過是個試驗品,如果笙所說的族規確實存在,他就不該活下來。

夜空下,他開始大聲的呻吟,原先如滲入寶石粉一般燦燦光華的皮膚漸漸乾涸起來,暴出青筋,紅絲綠絲,錯綜交纏,不過一瞬間的功夫,從仙子墜入魔獸。

我不再等下去,他已在努力起身,想要去捕食飲血。我伸出兩指,準確而尖利,一記捅在他的脖頸上,兩個窟窿裡汩汩出血。

他更加無力,癱軟下來,一抽一抽,在地上抖抖地掙扎。

“抱歉。”我貼上去,把脣湊在那兩個窟窿上,混和了我自己的血液的他的血液,熟悉裡雜着陌生,飲來如一壺隔年的老酒,似曾相識,終又新鮮。

第二夜,我去找何其。

光明書社的大門緊閉,我叩了很久,吳啓憲纔來開門。

不過半個多月,他顯得有些癡相,看着我眼神定定。

“你好。”我說,“我想見何其。”

他不出聲,低下頭讓開條路,我走了進去,一進門,便看見何其立在門口。他的氣色很好,依舊眉清目秀,神情間卻是欲言又止。

張麗麗站在他身後,一身的粉色衣裙,臉上淡淡的笑。

我突然發覺不對,他們的手竟是拉在一起的,而且,何其不敢看我。

“朱小姐。”張麗麗先開了口,“你有什麼事麼?”她一直在笑,關不住的得意歡喜。

我情知不妙,想不到這半個月裡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不知她使了什麼手段,何其居然變成這副模樣。

“何其,能不能出來一下,我有話說。”我不理會別人,表面若無其事,只緊緊盯着他。

何其漲紅了臉,卻是與以往的害羞不同,猶豫而尷尬,看了我一眼,眼神才一相遇,立刻又避開。

我不耐煩:“何其,能不能出來說幾句話。”

他想了半天,纔要向前一步脫開張麗麗的手,可又被她卻牢牢拉住,立刻縮回了腳步。

整個院中一片沉默,兩個男孩子心虛地低着頭,只有我和張麗麗冷冷相對,空氣中劍拔弩張。

良久,我突然微笑:“原來如此。”眯起眼來,看看何其,又凝視張麗麗,半天,轉過身,慢慢走了出去。

哪裡會這麼容易放過他,精心準備的計劃,又豈會因爲這小小的變卦而全盤推翻。隱身在門外的黑暗裡,我靜靜等待。

過了一會,門開了,吳啓憲先探出頭來,左右掃了一遍,又縮回頭去。

然後,張麗麗與何其走出來,何其的面孔蒼白,而張麗麗緊緊靠在他身邊,不住溫柔安慰。

他們兩個一同往外走去。

我自黑暗中現身,不聲不響地跟在後面。

何其呼吸聲有些沉重,他一語不發,任着女友在耳邊柔柔的低勸。

“你必須離她遠點。”張麗麗一遍遍地說,嘴角彷彿含着笑意,“如今的形勢這麼亂,敵我不分,我看那個朱姬神出鬼沒,又不肯說明身份,應該是有些來頭的,你應該注意安全,別重蹈了他人的覆轍。你看,這幾天被抓到警察局裡去的兄弟姐妹們還少麼?”

“嗯。”何其低着頭,神情疲憊,有氣無力的模樣與初見時判若兩人。

“何其。”張麗麗停下步子,嬌滴滴拖長了音叫他的名字,叫得他怔了怔,也停下腳步,擡起臉看她。

“我的父母都已經答應讓我和你一起去法國了,爲什麼你還不明白?”她暈紅了臉,兩隻眼睛水汪汪地看着他,“我們都認識了五年了,我記得……你以前曾經追求過我……”

何其立刻紅了臉:“那是以前的事了,而且你知道,啓憲也是非常喜歡你的。”

“那你呢?”她的聲音甜膩起來,“不要去說別人,我只想問你。”

我冷冷地停住,離他們只十步之遙,身旁樹木枝影斑駁,在他們身上打出暗色花紋,然而他們癡癡相對,什麼也不知道。

黑暗中,何其輕輕地說:“麗麗,你是這麼驕傲的女孩子,我以爲你一輩子也不會看上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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