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把琅哥兒抱回了金玉院,見院子裡的人都是躲得遠遠的,明珠皺了皺眉。
朝春景道:“你沒有把哥兒得到是水痘不是天花的事情告訴她們?”
“奴婢說了,但不知道爲什麼……”春景也有些不明瞭。
“大概是怕我們騙了他們。”明珠說完低頭看見琅哥兒睜着紅腫的眼睛看她,眼裡全是眷戀,頓時覺得他不鬧騰的時候也挺惹人疼的,想了想就大聲道:“不願意伺候哥兒的我就把你們的身契歸還給王家,你們想留想走跟吳管家說一聲,我定不會攔你們。”
這院子本就有些人人心浮動,覺得有個明珠個狠厲主母在,跟着兩個小主子根本討不到好,說不定還會在必要的時候就被拉出去當炮灰了。
現在又見四少爺這樣,無論四少爺是不是生的天花,現在老爺不在府,王家擺明了不管,落在明珠手上難不成她會留下這個嫡子。
那麼一想有不少人就生了回王家的心思,雖然會王家不一定討得到好,但落在明珠的手上更差。
明珠冷眼看着,見有人意動就低聲吩咐了春景一聲:“誰想走就讓她們走,帶到吳管家那裡記一下,然後再問二小姐要身契。”
王家因爲藉口把琅哥兒送回來,於理於情就沒什麼資格插手蘇家的事。沒有了王家做靠山,一旁的王媽媽也立沒有板直腰的勁頭,見那麼多人想走出言想勸,但是被明珠一瞪又低下了頭。
“王媽媽想走就沒那麼容易了,你是琅哥兒親孃留下來照顧兩個孩子的,回王家不可能,但是你要是實在不想伺候,也可以去幫琅哥兒他們去看莊子。”
王媽媽訕笑了一聲:“太太哪裡的話,我家小姐既然把哥兒姐兒託付了給我,我自然哪裡都不會去。”
對於這種當了許多年半個主子的人,讓她去莊子就像是把她發配到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窮鄉僻壤一樣。
明珠掃了她一眼:“王媽媽大概知道我的性格,我不是面面俱到的人,也不喜歡給人留什麼面子,若是讓我不痛快了我就會讓別人加倍的不痛快。”
做了這個警告,明珠也沒在管她的反應。反正她這警告也不指望管多久的用,只要王家又不要臉起來,王媽媽又得生龍活虎起來。
那些想走的下人見明珠對王媽媽都那麼的不客氣,想走的心更動搖了。
“大夫說了少爺的病要怎麼伺候了嗎?”
“不能見風,忌油膩食物。大夫還開了幾貼藥,說是每天都要喂四少爺喝三次,能輕微的止癢。因爲起痘子不能擦藥,只能讓護着四少爺不亂抓了。”
見一把琅哥兒放在牀上,他就想只毛毛蟲一樣到處拱,一邊拱還一邊可憐兮兮地看着她。
曉得他這是身上癢,確定門窗都關好了,明珠就把他身上的大包袱給解開了,現在這個天氣包的那麼厚,就是身上不癢也得悶癢了。
果真把身上的束縛解開,琅哥兒的表情就鬆快了許多,不過自由的雙手就忍不住的往身上抓。可惜吳管家不止怕他見風身上裹了厚厚的一層,兩隻手也用軟布裹着
。有軟布隔着,再加上他的力氣根本就抓不了身上的癢。
發現了之後,琅哥兒也不抓了,拱到了明珠面前,仰着頭看她,伸着手想讓她幫他。
明珠坐下摟着他在他身上拍了拍:“琅哥兒先忍忍,忍過了這陣就好了。”
琅哥兒聽不懂,只覺得癢的難受,就在明珠懷裡打滾着蹭,嘴裡嗯嗯唧唧的叫喚。
前面他在哭也沒覺得,現在聽到了明珠就覺得他的聲音有些奇怪,就掰開了他的嘴,就看到有些紅腫,估計是哭太久哭傷了。
“大夫有開治嗓子的藥嗎?”
“大夫說嗓子藥最好用藥丸,製成小糖丸讓四少爺日日吃,因爲要費些功夫,他說下午再拿過來。”
見明珠打開他的嘴,琅哥兒就乖乖的張開嘴,感覺到口水要流出來了還吸了吸,不過效果不怎麼樣就對了。
明珠笑了一聲,拿起帕子把他嘴邊的口水拭了。
“以後四少爺用的東西都要用熱水燙過,洗滌的人都要以前得過水痘好過的。還有在琅哥兒身邊伺候的人就別亂跑了,別等琅哥兒好了,府裡別的人又染上了。”
“是,太太。”
見明珠在說話,琅哥兒就歪着頭看她,張了張嘴,似乎學着春景發出了一個“太”的音節,因爲聲音沙了,明珠也是全憑猜的。
後面他又連叫了幾聲,明珠才確定了他真是在叫她太太。
明珠輕輕撫了撫他揮着手想抓的地方,要是他真是叫她太太,她也是繼母裡的頭一遭了。繼子直接隨着下人叫她太太。
想來也是因爲沒人教他對她的正經稱呼,他可能是看了別人都稱她爲太太,也跟着叫了。
因爲他聲音還沙啞着,明珠就打算等着他好了在教他叫法。伸手捏住了他的嘴,又摸了摸他的脖子:“琅哥兒乖乖的別說話,不然嗓子就好不了。”
琅哥兒大概聽懂了她的意思,明珠放開了他的嘴,他也沒有再張口。一歲的孩子竟然那麼聽話,身上不舒服也能乖乖的趴在她的身邊,她一直覺得小孩就是一個鬧騰的生物,現在看來也沒有她想象的那麼討厭。
明珠陪他玩了一會,因爲這幾天琅哥兒就沒睡多久安穩覺,一會就有些困了。她見他小眼睛都閉上了,就把他塞進了被子裡。一離開明珠的懷裡琅哥兒就不舒服的在牀上滾了滾,適應了被子的感覺,才安穩下來。
見狀,明珠笑了笑,被那麼一個乖巧的小娃娃依賴着,心裡突然涌出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明珠想了想,難不成是母性?
想到這個詞,明珠覺得更樂了,她這就是被琅哥兒一心依賴着產生了一種滿足感,跟母性能掛上什麼關係。孩子都沒生着呢,哪裡來的母性。
雖然這樣想,但明珠也起了要離琅哥兒遠一點的念頭。她記得小時候她很喜歡逗那種軟綿綿沒有什麼殺傷力的小動物,後來有一天在路上看到了一隻小貓,見他趴在小樹叢裡面,就蹲在它面前一隻想把它引出了陪她玩。
後來廢了不少功夫,它終於爬出來了卻是一隻又髒又老的大貓,她當即就跑了。到現在她都還記得那隻貓在原地喵喵叫的聲音,從那以後她就不愛招惹小動物了,總覺得你隨意給了它們一絲溫暖,沒興趣了把它們扔到一邊,總會傷害到它們。
既然如此,那不如開始就淡淡的。
明珠出了房門就看到玫姐兒立在門前看着大門發呆,見到她明珠立刻閃開遠了一點,一番身上的病菌傳給她
。
“琅哥兒身體沒什麼問題,過段時間就能痊癒了,你別擔心。若是真是想知道情況,就叫伺候的人把他詳細的情況描述給你聽,不過你人要離遠一點,不然被染上病就不好了。”說完,明珠想了想加了一句軟話,“你也不想自己病倒沒人關照這琅哥兒吧?”
玫姐兒看着削瘦了幾分,點了點頭,咬脣看了明珠一眼:“謝謝母親。”
明珠察覺她是有話想說,但是不知道爲什麼最後沒說出來。她也懶得追問,又吩咐了院子里人的一些注意事項,順便準備了一間空屋子,每個跟琅哥兒貼身接觸過的人要洗過澡換過衣服,才能出院子去別的地方。
吩咐的差不多,就見蘇五姑和周青青急匆匆的來了。
吳管家傳第一次信的時候,因爲不確定,明珠就沒把信告訴蘇五姑,等到琅哥兒接回來,安頓的差不多了,她才差人告訴了她。
“姑母和表妹都發過水痘嗎?”
見到她們兩個,以防萬一明珠就問了一聲。
蘇五姑點了點頭:“我得過的,聽到信我就過來了,琅哥兒人沒什麼事吧?這才一歲多就生痘子,那該難受成什麼樣子。”
“琅哥兒暫時睡了。”明珠說完,就看向有些侷促不安的周青青,“表妹要是沒發過水痘最好就別進這個院子,要是染上了可難治。”
水痘小孩倒是好治,犯起病來也好照顧,而歲數越大得了就越難痊癒。
周青青目光閃了閃,她也記不清自己有沒有發過痘子,記憶裡是沒有的,但誰知道小時候不記事的時候是不是得過。
她實在不願意放過這次機會,琅哥兒是蘇重的嫡子,她要是在他患病的時候仔細照顧他,嫁進蘇家的籌碼就更大了一點。她打聽過王家很不滿意明珠這個繼母,想來就幾個原因,她不對王家低頭,嫡出的不去親近她她竟然也隨意的擡了庶子跟他們打擂臺,明擺着不把王家放在眼裡,第二就是蘇重跟她有過婚約,誰知道他們這次成親是不是對彼此念念不忘,明珠會不會故意苛待兩個孩子,蘇重會不會當做視而不見。
再次,聽說蘇重的官雖然做的不如王家的大,但是深受陛下重用,向上爬的可能性還是很大的,明珠擺明想讓兩家的橋樑斷掉,王家怎麼會喜歡她。
分析出這些原因,在看明珠萬事不管,一心抓自己嫁妝鋪子的樣子,她就越發覺得自己很可能取代她嫁給蘇重。
一是蘇五姑這層關係,蘇重不會太爲難她,二是她沒什麼身份,要操控,只要她裝裝樣子,王家就一定會支持她。
話說起來,要是她這些想法被明珠知道了,估計得誇她是個樂天派,什麼事都往最好的方向想。
“我小時候發過痘的。”
蘇五姑見她猶豫了那麼久才說,擔心道:“青青,娘知道你是想幫忙,可是痘子不是說着玩的,要是沒發過,你這個年紀被染上可難受的很,琅哥兒這兒有我跟你嫂子照顧呢。”
可現在周青青就覺得自己只要住進了這個院子,離嫁進蘇府,把明珠取而代之就只差一步。
再說到處都有下人使喚,哪有那麼容易就被感染上,周青青肯定的點了點頭:“娘放心,我小時候發過水痘,剛剛是想着琅哥兒的那麼小的年級不知道受不受得了癢,突然覺得心裡難受纔沒說話。”
明珠挑了挑眉,既然她那麼肯定她就不懷疑了,反正有人幫忙她何樂而不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