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蔚眼眸收緊,狠狠呼出一口氣,才問道:“爲何?”
秦嬤嬤卻搖頭:“大小姐,老奴真的不知道,大爺回京後,老夫人便進宮請命,求聖上開恩,留大爺在京,哪怕當個平民也好,別讓再大爺去邊關了。聖上念在老太爺的面子,允了求告,可不到半年,就有鎮格門侍衛來府裡帶走大爺,說什麼謀反叛亂,窩藏餘孽。”
“誰是餘孽?”
秦嬤嬤一勁兒搖頭:“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柳蔚皺眉:“之後呢?”
“之後老夫人和相爺上下打點,也救不了大爺,最後,最後……過了一個月,就有人,將大爺的屍體送出來。”
柳蔚握住拳頭,抿緊了脣瓣:“那我娘呢?”
“紀姨娘當時懷了大小姐您,她……她一直住在院子裡,沒出來過。”
柳蔚捏住秦嬤嬤的頭髮,將秦嬤嬤拖起來,緊盯秦嬤嬤的眼睛:“最後一個問題。”
秦嬤嬤急忙點頭。
“我的生父,到底是誰?”
秦嬤嬤瞬間瞪大眼睛,眼中滿是恐慌:“你……你你……你知道了?你知道了?”
“回答我!”柳蔚揪住秦嬤嬤一把頭髮,秦嬤嬤痛的大叫。
“二爺,是二爺,您是二爺的長女,是二爺與紀姨娘生的,是二爺!”
“實話!”
“是實話,大小姐,大小姐您放過老奴,老奴真的知道得不多,求求您了,您看在老奴一條賤命的份上,饒了老奴,放過老奴……”
柳蔚沉默的看了秦嬤嬤良久,那眼神涼得宛若夾着冰渣。
秦嬤嬤哭的眼淚鼻涕橫流,嘴裡一勁兒求饒,眼中滿是懼怕,卻仍舊咬死了牙,認定柳蔚就是柳城所生。
閱兒看在眼裡,想跟自家小姐說點什麼,卻突然聽到門口傳來聲響。
轉頭一看,正好看到大門打開,一連十來人走進來,走在最前頭的,竟然是楊嬤嬤。
閱兒唬了一跳,急忙迎出去,攔住楊嬤嬤:“嬤嬤您怎的來了,今日什麼日子,勞煩您也……”
“滾開!”楊嬤嬤將閱兒推開,對後面的人伸出手。
一幫人衝進去,可推開門,在看到裡面的情景時,卻嚇了一跳。
裡頭,戴着面紗的白衣女子,正抓緊秦嬤嬤的頭髮,將秦嬤嬤摔在地上起不來。
而那曾經不可一世,耀武揚威,相府裡夫人身邊最得力的秦嬤嬤,此刻卻像條死狗一般倒在地上,狼狽的一手摸着自己的頭,想將頭髮從女子手中解救出來,一手撐着地,因爲下肢不良,秦嬤嬤若不這樣撐着,現在已經直不起來。
哪怕對秦嬤嬤恨之入骨之人,在看到這種情況的時候,也忍不住對其同情起來。
好歹也是這麼大年紀的一位老人,怎的就能如此糟踐?
楊嬤嬤最後進來。
秦嬤嬤看到救星,急忙哭喊着求饒:“楊嬤嬤,楊嬤嬤您救救我,您救救我,大小姐瘋了,她瘋了……”
楊嬤嬤站在原地沒動,只看着那渾身冒着戾氣的女子,心中一陣的天旋和地轉。
這是……是大小姐?
真的是大小姐?
不,不是大小姐,這是大爺,是那個在邊疆浴血奮戰,再回來時,全身上下暴戾得一絲活人氣息都沒有的孩子。
那個自己看着長大,最後看着死亡的孩子。
周圍安靜異常,沒有楊嬤嬤下令,其他人也不敢動手,而秦嬤嬤在看到楊嬤嬤的呆愣後,也不禁看向柳蔚。
秦嬤嬤方纔一直不敢看柳蔚,這個女人簡直是個魔鬼!
可此時一看,秦嬤嬤也嚇住了。
這凌厲的氣勢,這逼人的氣魄,竟然……竟然與過去那一人,如此相似。
秦嬤嬤突然有點拿不準,大小姐真的是二爺所生嗎?
最生氣,也只是拍斷一截椅子扶手的二爺,真的能生出這樣一個冷厲瘋狂,身手還如此詭譎的女兒?
短短的沉默,不過瞬息之間,柳蔚扔開秦嬤嬤,死寂的目光,轉而懾向楊嬤嬤。
楊嬤嬤被柳蔚視線一刮,忍不住倒退一步,啞着聲音,強迫自己鎮定着道:“大小姐,不要鑄成大錯!”
柳蔚眯了眯狠戾的美眸,慢慢走向楊嬤嬤:“嬤嬤口中的大錯,是指什麼?”
楊嬤嬤嚥了口唾沫:“秦嬤嬤已不是相府下人,大小姐殺秦嬤嬤,便要償命。”
“不。”柳蔚勾起脣角,面紗遮擋了柳蔚那微妙的森冷笑意,在場的人,卻知道,柳蔚就是笑了,篤定地道:“我殺的人,無人會知我是兇手。”
楊嬤嬤心口一寒,覺得身形到底有些穩不住了。
這樣的大小姐太過可怕,可究竟是什麼,讓大小姐變得這樣可怕。
當年的事?大小姐知道當年的事了嗎?
秦嬤嬤已經說了?
這麼想着,楊嬤嬤狠狠瞪向秦嬤嬤,卻見秦嬤嬤已經癱軟的倒在地上,喘着微弱的氣,像是隨時都要厥過去一般。
楊嬤嬤立即吩咐:“去請大夫,死了也要把人給我救活!”
後頭立刻有個人跑了出去,楊嬤嬤看着柳蔚,鼓着勇氣上前兩步,低聲道:“大小姐可知,今日之事,老夫人已知曉,您不管不顧的衝來,好端端折辱秦嬤嬤一通,老夫人若知道,只怕現在就在準備家法了。”
柳蔚冷瞥楊嬤嬤一眼,以同樣的聲調回答:“楊嬤嬤若真心爲了我好,便告訴我真相。”
“沒有真相。”楊嬤嬤捏住柳蔚的手:“大小姐只要記住,您是相府長女,是老夫人的孫女,是相府的主子,便足夠了。”
“不夠。”
“夠了!”楊嬤嬤篤定的道,在柳蔚手上,狠狠的捏了兩下:“必須夠了!”
柳蔚看了眼自己的手,又看回楊嬤嬤,眼中的冷意消減,聲音也軟下來:“楊嬤嬤,你告訴我,我爹是誰,我娘是誰。”
“他們是誰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誰。”楊嬤嬤又走近一些,貼着柳蔚的耳朵:“大小姐,你只有是相府長女,只有是二爺的女兒,您才能一輩子安康無憂的活着。過去的事,已經過去了,死去的人,也死去了,什麼,都不重要了。”
重要!爲什麼不重要?
過去的,纔是最重要的!
柳蔚垂下眼眸,此時已經確定了,自己不是柳城的女兒,一定不是。
所以,柳垣纔是自己的爹;
所以,現代和古代都一樣,自己的生父生母都沒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