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黃家商鋪,看來的確在沁山府勢力頗大。
柳蔚只是走了兩條街,便被浮生指了五六次,介紹道:“這邊這家香料鋪,這家玉石鋪,還有這家綢緞莊,這家制衣鋪也是……都是黃家的產業。”
柳蔚沿途看過去。
直到走到案發的那家鋪子外,兩人才停下。
那是一家制衣鋪,柳蔚想進去,浮生卻拉住柳蔚:“這家店的掌櫃的恐怕認得我。”
“認得出你,會攆你?”
浮生搖了搖頭,倒是不會攆走,但總覺得,不能暴露。
“那便是了。”柳蔚隨意道,轉身就走了進去。
浮生猶豫一下,還是跟着柳蔚進去了。
而裡頭,夥計看到客人進來,便殷勤的迎接:“客官是要什麼樣式的衣裳,是要定做,還是買成衣?”
“先看看。”柳蔚淡淡地道。
夥計看柳蔚走向了衣服架子,正要過去給柳蔚介紹,掌櫃的卻從櫃檯裡叫他:“你,去裡面看看上次的腰帶放哪兒了。”
夥計應了一聲,讓客人慢慢看,便進了內間。
柳蔚看向那掌櫃,掌櫃也正看着柳蔚,只是掌櫃的目光,更多的是放在浮生身上。
柳蔚走過去,問道:“店家,你這鋪子,良緞摻絲的衣裳,都有哪些?”
掌櫃的狐疑的將柳蔚打量了一圈兒,指了指右邊的衣架子說:“前頭三件都是。”
柳蔚走了過去,用手撥弄兩下,問道:“就這三件?”
掌櫃的說:“良緞透涼,絲線透氣,這樣的衣裳,通常夏日賣的多,冬日便少了,成衣自然也是製得少,公子若是喜歡,也可定做。”
雖說纔剛入十一月,在曲江府,這樣的天氣還屬秋季,但沁山府這樣北末之地,卻已經入冬了。
“定做幾日能拿?”柳蔚問道。
掌櫃道:“七八日就成。”
“七八日啊,那太久了。”柳蔚說:“我是外地來進貨的,瞧你們家衣裳不錯,便進來看看,我要三十件成衣,男女老少都有,都要良緞摻絲的,運到南方,但我只有三天時間。”
掌櫃的聞言,更是又看了浮生好幾眼,像是在確定浮生的身份。
浮生別開臉去,不讓掌櫃看清。
柳蔚皺皺眉,擋住浮生的身子,問道:“有問題嗎?”
掌櫃的遲疑一下,試探性的問:“這位可是,柳家的那個……”
“這是在下的丫鬟,掌櫃的認得?”
掌櫃的擺擺手:“許是小的看錯了,公子要三十件現做的,三日定是來不及,若不這樣,公子在我們這兒定十件,再去另外兩家店,各進十件,這還有可能趕得及。”
柳蔚笑了一下:“在下還是頭一次見掌櫃的這樣實誠的人,將客人主動讓給別家鋪子。”
掌櫃道:“公子是外商,您來咱們沁山府,也是照料咱們生意,咱們就自然不能坑您,我們鋪子吃不下您這樣的大客,總不能爲了做生意,耽誤了您的行程不是,反正都是一個同行人,有生意就一起做。”
柳蔚欣賞道:“掌櫃的這樣的人品,在下與你做起生意也放心。”
掌櫃有些不好意思:“公子過獎了,這些生意上的道道,我們懂什麼,那都是東家怎麼吩咐,我們怎麼做。”
柳蔚挑眉:“哦,這麼說,這些都是令東家知會過的?”
“那可不是。”掌櫃的說:“說起我們家東家,那可是臨近三個州府,出了名的老好人,但凡是外來的客人,與他打過一次交道,沒有不打第二次的,這還不算什麼,我們東家回頭客多了,客人再介紹來新客人,新客舊客越來越多,這生意多了,自家做不完了吧,他就推薦給別家,我以前也說,這哪兒有這樣做生意的,都說同行是冤家,這怎麼能把生意主動送給對頭人。”
柳蔚配合的點點頭:“令東家怎麼說。”
“我們家東家說,這都是鄉里鄉親的,哪能光自己好,不想着別人,都是擡頭不見低頭見的,我們生意好了,別人生意也好了,不是大家都和氣嗎。”
“令東家着實是個爽快人。”柳蔚笑道:“說得在下都想與他結交一番了。”
“那簡單,公子在咱們這兒下了定,我回頭傳話給我們東家,過兩日您來取衣服時,不就見着了。”
“那好,我回去與娘子商量一下,要是確定了,晚些時候過來下定。”
掌櫃的連忙笑應着。
等到柳蔚離開,浮生跟在柳蔚身後,問:“先生,咱們真要買嗎?”
柳蔚瞥浮生一眼:“買來做什麼?我又不做生意。”
“那方纔……”
“打聽一下。”柳蔚漫不經心的邊往街上走,邊問:“那掌櫃的所說可都是真的?那黃老闆真是這樣爽直誠懇的好人?”
這個浮生倒是真知道:“三少爺這幾年在沁山府,都是與這位黃老爺做生意,看重的,也就是這黃老爺的人品,那掌櫃說的是真的,日久見人心,這麼久的合作下來,奴婢與少奶奶有時候也一道過來,看那黃老闆,的確是個實誠人,做生意也老實,性格也憨厚。”
“這麼好?”柳蔚笑了一聲:“這世上,表面極是完美之人,私底下也是毛病多。”
浮生不懂:“先生是覺得,那黃老爺有問題?”
“有沒有問題現在不知道,但早晚會知道,走吧。”
“去哪兒?”
“庫房。”
黃家的生意大,庫房也多,大庫房不說,單是小庫房,每家鋪子後頭,都有一間。
浮生帶着柳蔚到了上次驗貨的那間,但這青天白日的,裡頭卻有人,不好進去。
兩人在旁邊躲了一會兒,等到庫房裡的人離開,才跳到房頂,從透氣窗順進去。
下了地,浮生便指着一個角落道:“當時那箱子就放在這兒。”
柳蔚過去,仔細看了會兒,問道:“那箱子是什麼樣式?”
浮生說:“黃家的箱子,都是一個樣式的。不過我們是大客,要的東西又多,給我們用的箱子,自然也是好的那種,純木的,上頭有黃家的標誌,就跟那邊那種一樣。”
浮生指了指旁邊疊起來的三口大箱子。
“大小呢?”柳蔚問。
浮生道:“也與這種差不多大。”
柳蔚打量着那三口箱子,提起最上面一口,輕鬆的將其放下來,又波弄了一下箱口的鎖,看向浮生。
浮生搖頭:“奴婢沒有鑰匙。”
柳蔚勾了勾脣,探手,取下浮生頭上的髮釵,隨意在鎖眼裡捅了兩下,就見那鐵索“咔嚓”一聲打開。
浮生吃驚的睜大了眼睛!
柳蔚將髮釵爲浮生插回頭髮裡,浮生摸了摸髮梢,還有些沒回過神來。
箱子打開,裡頭,放着滿滿一箱子的綢緞。
柳蔚摸了摸,回頭看浮生。
浮生蹲下來,捏了捏綢緞,猛然皺眉:“是良緞。”
柳蔚擡眉:“數數看。”
浮生將緞子都拿了出來,一綢一綢的數,數到最後,脫口而出:“一共三十綢。”
“對了。”柳蔚起身,將箱子關上,鎖也闔上,放回了原處。
浮生很茫然:“先生,這……這是怎麼回事?”
“還看不明白?”柳蔚道:“我猜的沒錯,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這緞子就是那日你們被調包的。黃老爺膽子也算是不小了,現在還敢放在這兒,想必是料定了沒人會將這些東西一樣一樣的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