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孃也只能趴在地上那裡,渾身瑟瑟的回憶:“那……那位客人……身長五尺不到,臉盤子尖細,眉眼溫和,眸是杏眸,柳葉眉,雙腮粉嫩,樣子俊俏,就是嘴脣有些白,眉眼間帶着淡淡惆悵……”
這樣的形容詞,能畫出來纔有鬼了!
柳蔚用自己的法子問。
奶孃一路再不敢撒謊,都一一老實描述。
直到半個時辰後,一幅畫像纔算勉強完工。
將宣紙拿起來,看着上面雍容淡雅的清愁佳人,柳蔚胸口滯了一下。
畫中之人,雖說容貌不是百分百肖似,但五官上,依舊與柳蔚現代的母親,有六七分相似。
柳蔚將宣紙轉過去,問奶孃:“是她?”
奶孃只看了一眼,就瞪圓了眼睛,這上頭這幅畫,哪裡是幅畫,分明就是本人站在眼前了。
奶孃連連點頭,一迭嘴道:“是是是,就是她,就是她!一模一樣,當真是一模一樣!”
黃茹也看了那副畫像,只覺得驚異。
就是沁山府最好的畫師,也畫不出這麼像的,這真的是用炭條畫出來的?那若是用正宗的狼毫筆,該是更加好看了!
果然京裡來的就是京裡來的,個個都是臥虎藏龍的主.
莫非京中畫師,都是畫的這等摸樣的畫像?簡直像是將人拓印在上頭一樣,太是神奇。
黃茹還在驚歎,奶孃卻突然“啊”了一聲.
黃茹看去,只見奶孃頭頂那把長劍,竟無人拔動的,就自己從柱子裡頭退了出來.
接着,長劍再一點停頓都沒有,直接往後直直衝去,落進了那一身玄袍的冷麪男子手中。
內功?
黃茹此刻只能想到話本戲說裡,那被形容得上天遁地,無所不能的內功。
就在黃茹愣神之際,奶孃已經顫顫巍巍的爬起來,一臉惶恐的站去了黃茹背後。
柳蔚看着手中畫像,眼瞼微垂着。
沉默許久,纔將畫小心疊上,擡眸,看了奶孃一眼,起身,對黃茹禮貌的拱拱手:“打擾了。”
黃茹愣了一下,規矩的頷了頷首,對外頭喚道:“來人。”
外頭很快有丫鬟進來。
黃茹吩咐下人送柳蔚、容棱離開了,才轉頭,看着還躲在她背後的奶孃,眼中露出深意:“奶孃受驚了。”
奶孃摸了摸額上的冷汗,尷尬的搖搖頭,卻依舊心有餘悸:“夫人,那兩位大人……不會……不會再來了吧?”
黃茹笑了一下:“都送出去了,自然是不回來了,奶孃寬心便是。”
剛剛纔發生頭頂懸劍這樣的事,如何能說寬心就寬心?
奶孃長出一口氣,正要與黃茹說,自己要回房歇息一番,卻聽外頭下人來報:“夫人,夫人……公,公子跑出來了,正……正去找方纔那兩位大人。”
“什麼?”
黃茹從椅子上站起來,整張臉都變了顏色。
下人瑟瑟縮縮,緊着脖子不敢再說話。
黃茹已經快步走出大廳,朝着出府的大路,一路走過去。
果然,到了府門口不遠,就聽到遠處傳來黃臨的聲音:“我身上的……”
黃臨的聲音並不算大,黃茹聽了兩句,後頭的便聽不清。
等黃茹走過去時,黃臨已經停止說話。
只挺直背脊,站在那裡,看着黃茹。
黃茹上前,牽住黃臨的手,冷麪對下人吩咐道:“還不將公子帶回去!”
兩個下人立刻上前要帶走黃臨,卻聽黃臨不輕不重的道了句:“母親,孩兒有事要與兩位大人商議。”
黃茹一低頭,就對上黃臨認真澄清的黑眸。
黃臨眸中,似有星辰,明明只是這麼對視,卻已經透出眼底醇厚光澤。
“你……”
黃茹遲疑一下,話還沒說完,黃臨已經對黃茹點點頭:“母親,孩兒不會意氣用事。”
不會意氣用事嗎?
可是,之前說了那麼多混賬話,一心求死,這還叫不意氣用事?
黃茹知道,自己不能信黃臨這番話。
自己與這個孩子感情雖不深,但這兩日下來,卻反倒比過去多年對這孩子瞭解更甚。
黃茹覺得,自己還是該把黃臨拴起來,至少,保證他的安全,更不能允許他在衙門的人面前亂晃。
可黃臨此刻篤定溫和的眼神,卻令黃茹忍不住覺得,這個孩子,或許也沒她想像的那麼稚嫩。
這個孩子,其實是明白自己在做什麼的,是吧?
抿緊了脣,直到過了好半晌,黃茹才蹲下身,突然握住黃臨的肩膀,看着他的眼睛:“你要與他們談什麼?”
黃臨在黃茹柔軟的掌心捏了捏,嘴角勾起一絲笑意,似乎很高興母親願意相信自己:“母親恕罪,孩兒不能說,只是,孩兒保證,不會辜負了母親的一番心意。”
不辜負她一番心意,言下之意就是說,他不會甘願認罪,不會再一心求死?
黃茹半信半疑,又看了看旁邊的容棱柳蔚二人,最後,還是妥協了。
……
黃臨的房間外,黃茹坐在石凳上,喝着下人們送上來的清茶,啄了一口,擡眸看了眼緊閉的房門,問身邊的丫鬟:“多久了。”
丫鬟嘆了口氣道:“夫人,才一炷香不到,小公子與兩位大人才剛剛進去。”
“唔……”黃茹抿了抿脣,看了看左右,又問:“奶孃呢?”
丫鬟道:“回夫人,奶孃回房歇息了,說是身子不爽利。”知道奶孃是眼下夫人最器重之人,丫鬟回答時,免不了也謹慎了幾分。
黃茹聽了,卻只是沉默一下,又喝了一口茶,纔看着丫鬟問:“方纔廳內的話,你都聽到了?”
丫鬟唬了一跳,連忙跪下來:“夫人,奴……奴婢什麼都沒聽到,奴婢什麼都不知道……”
方纔正廳裡,那兩位衙門來的大人與奶孃掰扯了那般久,外頭的下人沒聽見裡面什麼氣兒,守在門口之人卻聽了個明白。
這個丫鬟之前就守在門口,自知聽了一些自己不該知道的,原還以爲能瞞過去,沒曾想,夫人直接提起了。
丫鬟不知怎麼解釋,只得一個勁兒磕頭,指望着夫人能繞她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