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蔚一步一步上前,直到將胡總役逼到了牆角,才面帶怒意的指着自己的鼻尖,問道:“我需,看大夫?”
胡總役都要哭了:“不看不看,您不需看,不需看……大人,屬下真的錯了……”
柳蔚擰着眉,嘖了一聲,眯着眼睛問道:“你是哪裡瞧出,我需看大夫的?”
您吃人肉了!
胡總役很想說,但又不敢。
柳蔚卻冷笑一聲,有點氣不過:“我沒用早膳便來,折騰了半晌,餓了累了,吃一口桂花糕怎麼了?我知道這是呈堂物證,但上頭已經沒有可採取的線索,我就嚐嚐味道,怎麼了?這就是有病了?”
胡總役捂着心臟,咬着嘴很委屈。
孫奇想到自己畢竟是一府之主,就適時的在後面,小心翼翼的插了句嘴:“您吃的……不是桂花糕,是人肉……”說完,嘟噥一句:“看來不是腦子有病,是眼睛不好使……”
柳蔚有些生氣,竟沒一個腦子與眼睛都好使的官差!
走過去,柳蔚將那盒子打開,把剩下半截手指拿出來,用力一捏,將其中間豎着捏開,一分爲二。
裡面,紅色的血液,浸着白色的肉,看起來,紅紅白白,霎是噁心。
還他媽帶餡兒的!
柳蔚掰開一塊,遞給孫奇。
孫奇霎時臉色一白,忙往後退了好幾步,一個勁兒擺手。
柳蔚不言不語,直接走過去,伸手將其下巴重重一捏,把那塊“手指”,塞進他嘴裡。
孫奇當場想吐出來,柳蔚捂住他的嘴,沒讓他吐。
孫奇都要瘋了!
孫奇拼命的掙扎,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哪裡比得上一個武功高手,沒一會兒,便沒勁兒了。
趁着這個當口,柳蔚手一鬆,孫奇下意識的吞嚥一下唾沫,不自覺的,就嚐到了那手指的味道,可意料之外的是,原本以爲的腥臭反胃,在這一刻,卻變成了滋滋甜蜜。
“這……”孫奇怔忡。
柳蔚擦了擦手,沒說話。
孫奇又仔細回味一番,最後還得大着膽子嚼了嚼,確定了口味,臉上頓時露尷色:“這……當真是桂花糕?”說完,卻又挑嘴一句:“不過當真太甜了,還有些黏牙。”
其他人聞言都愣了,胡總役膽子大,走過來,仔細辨別一下那殘破的手指,還鼓起勇氣的嗅了嗅,最後恍然一下,原來,當真是桂花糕。
只是好端端的,爲何要將桂花糕做成人手指的模樣,還專門放到衙門門口?這等做工,真是精良!
胡總役這般想着,就把那手指上戴着的扳指取下來,捏了捏,看了看,最後發現,這扳指竟然也是糕點,而非真的。
所以,到底是誰如此無聊?
心中好奇,胡總役忙問柳蔚。
一轉頭,卻發現柳蔚已經走到門口。
他叫了一聲:“柳大人,那這……”
柳蔚頭也沒回,邊走邊說:“手指不是鍾自羽的,這桂花糕,倒有可能是他做的,至於爲何,除了挑釁,還有其他理由嗎?”
柳蔚在看到這手指的第一刻,便確定是假的,但柳蔚卻無法確定,做這個的人是誰。
若說是鍾自羽,柳蔚其實是相信的,畢竟那人手藝活的確不錯,拿人皮做的燈籠,個個精美細膩,好看又好用。
但鍾自羽爲何這般做?
明明已經逃了,還故意泄露行蹤,泄露破綻,讓人知道,他還在古庸府?
柳蔚想不太通,便見了發現這手指之人,那個叫盛大娘的,也有些問題。
小衙役帶着那盛大娘與那燒餅姑娘一同過來,小衙役一個大男人,累得氣喘吁吁,話都說不整,提着兩個籃子的兩名女子,卻精神飽滿,神色如常。
那燒餅姑娘還能解釋說因爲年輕,也做慣了粗活。
可這盛大娘,卻已經年逾過五,無論如何,也不該有如此好的體魄。
最重要的是,柳蔚從其面色,腳步,隱約看得出,此人,應當是個練家子。
只是武功應當也不太好,走路後腳跟是着地的,不像高手。
但若是要替鍾自羽送點東西,不是高手亦足夠了。
所以,現在柳蔚心中有一點懷疑,這盛大娘究竟與鍾自羽是否一夥?
這手指,是否是盛大娘故意送來的?
若是如此,那說明鍾自羽應當已經離開古庸府,或者藏得非常隱蔽,若不是一夥的,那鍾自羽是勾結了其他人?還是他本人的確還未走遠?
柳蔚心中思忖着,腳步已經不知不覺的往後廚走去。
可走到一半,剛過拱月門,便瞧見月門裡頭,斯文儒雅的中年男子,手裡拿着數份卷宗,正走來。
拱門狹小,兩人正式停步,對峙。
紀奉身子往旁邊挪了挪,主動道:“柳大人請。”
柳蔚沒做聲,抿着脣瓣,越過紀奉,便離開。
走了兩步,柳蔚又停下,左右看看,最後回頭,叫住紀奉:“季師爺可知,後廚是哪個方向。”
柳蔚問的很冷淡,但難得柳蔚主動與自己說話,紀奉忍不住激動一下,忙道:“右邊。”
柳蔚看他明顯雀躍的表情,垂下眸子,道了聲謝,轉身離開。
紀奉想了想,在柳蔚走遠前,喚了一聲:“過些日子我要回老家一趟,朝衙門請了兩月的假,大人,可願與我一同……”
“季師爺。”柳蔚打斷紀奉的邀請,冷目看着他,說道:“我以爲,我的態度,閣下已經明瞭。”
紀奉沉下眸,吐了口氣:“毫無轉圜?”
柳蔚沒有回答,卻態度篤定。
紀奉知道自己多說無益,便沉默了下來。
柳蔚未與他多談,確定了方向,直接朝後廚走去。
走了一會兒,待出第二個拱月門時,柳蔚突然回頭,果然瞧見紀奉還跟在後面。
柳蔚皺起眉,正要說什麼,紀奉已經越過柳蔚,先一步進了拱門,再進了後廚的大院子。
柳蔚站在原地未動,就聽後廚裡,沒一會兒就傳來小丫頭的聲音:“季大人怎麼抽空到廚房來吃?您要什麼,差個人說一聲便是了,我們自給您送去,哪裡勞動您走來走去的。”
接着,是紀奉溫和的聲音:“恰巧走過來,不妨事。”
“那季大人要吃些什麼?還是,咱們家盛大娘做主就成了?”
“嗯,大娘做主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