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柳蔚坐在馬車上,催促着車伕快些。
馬車穩穩的前進中,柳蔚時不時回頭,撩開後車簾往外面看看。
確定沒人追上,才鬆一口氣……
但很快又隱隱不安。
按理說,容棱很疼小黎,小黎病了,他陪着應當是必然,而今日容棱不在,自己辦起案來也能輕鬆不少。
爲什麼心裡總是覺得毛毛的……
“籲……”
而就在此刻,馬車突然被車伕拉停。
柳蔚心裡一咯噔,朝着外面問了句:“怎的了?”
車伕沒有回答,但取代回答的,是車簾被一隻男人的大手撩開。
看着那站在車外,如此熟悉的男人面孔,柳蔚整個人都僵住了,而後,艱澀的道:“你,你怎的來了?”
容棱上了馬車,車簾剛一放下,馬車便繼續行進。
稍顯狹窄的車廂內,兩人四目相對,容棱看着柳蔚的眼睛,問道:“將本王支開,是爲何?”
柳蔚不說話。
容棱蹙眉,就這麼看着柳蔚。
容棱的目光太灼熱,柳蔚撐了一會兒,終於扛不住了,道:“小黎是真的病了,我沒空陪着,而你作爲……”
說到這裡,柳蔚卻突然卡殼了。
容棱沉着眸子,問道:“作爲什麼?”
這人……明知故問。
柳蔚有些氣惱:“你作爲小黎的長輩,陪陪孩子,不也應該?”
“只是長輩?”容棱又問。
柳蔚無話可說。
容棱也不逼,只道:“你既然不留下陪小黎,便說明,小黎並不嚴重,況且,小黎是習武之人。”
柳蔚一怔,暗歎自己大意了,想着利用容棱的“爲人父之心”,卻忘了,自己還有“爲人母之心”。
小黎只是有點低燒,昨夜着了涼,喝兩劑湯藥便好,果然,容棱是極其精明的。
“今天要做什麼?”容棱問完,便猜測:“你還是認爲,此案背後,有鍾自羽的影子。”
柳蔚吸了口氣,終究道:“至少要查清。”
容棱道:“所以支開我?”
柳蔚看着他:“你會同意我再與那鍾自羽扯上關係?”
容棱沉聲:“不會。”
“那便是了。”柳蔚面有瞭然。
容棱面色不好,眼底一片冷色。
柳蔚又道:“我相信我的直覺,所以你也要相信我,這樁案子要查深,今日,我去找向易,而向易若真與鍾自羽有關,你就該知道,鍾自羽武藝不凡,你若隨我一同,哪怕隱藏行蹤,也難免會被發現,況且,你現在的身份,在京中若是因此暴露,反而會誤你大事。”
車廂裡開始變得寂靜。
容棱看着柳蔚,目光晦澀。
柳蔚也看着容棱,卻心有忐忑。
面對容棱,柳蔚彷彿,已經越來越沒底氣,像是任何事,都不敢違逆容棱之意。
“如有不測,你當如何?”
兩人沉默了許久,久到柳蔚覺得,皇城門已經近在眼前,才聽容棱如此的問了句。
柳蔚立刻道:“我會小心。”說着,手指無意識的撫了撫小腹。
此案總要有個了斷,最快捷,也最簡單的方式,便是當面對質。
當然,她會保護好自己,這一生都不允許自己在同一個人的手上,栽上兩次。
上次古庸府,柳蔚未有防備,疏忽大意,但這次,有備而去,自不會令自己陷入囫圇。
出發前唯一要考慮的,反而是容棱對她的保護。
柳蔚明白容棱的體貼與擔心,眼神不覺柔了下來,慢慢傾身,手臂展開,將他的腰際輕輕抱住。
容棱沒有說話,有着屬於他的思量。
“停車。”容棱揚聲,對着外頭的車伕道。
只聽“籲”的一聲,車伕叫停了馬。
容棱看都沒再看柳蔚一眼,直接跳下馬車,轉身,便迅速沒進人羣。
柳蔚撩開車簾,看着容棱背影消失的方向,知道他是生氣了。
放下車簾,柳蔚吸了口氣,垂眸看着自己的肚子,慢慢摸着,道:“那有什麼辦法,已經開始孕吐了,若是再不將此案了結,如何有足夠的時間靜心安胎?你的哥哥天生天養,你卻這般嬌貴,如此折騰着娘,叫娘如何是好。”
一個時辰後,柳蔚入宮。
才走進內務府,就見杭公公迎面而來。
柳蔚見杭公公滿頭大汗,目有急色,就道:“本官都知曉了。”
杭公公鬆了口氣,知道柳大人說的是昨夜那封信。
看看左右,確定隔牆無耳,杭公公立刻滿面憂愁的道:“柳大人,雜家的前程,也是全依仗您了,若是真被攆到那惠州去,雜家非得死在那兒不可,柳大人,您可一定得幫幫雜家纔是。”
柳蔚閉眼擺手,示意杭公公冷靜,而後目露嚴肅的問:“林大人呢?”
“大人是說京兆尹林盛,林大人?”杭公公問。
柳蔚點頭。
杭公公道:“林大人方纔上朝前託下頭的人來傳過話,說是要見大人您,但您這不是還沒到?雜家便命人告知了,怎的,大人要見林大人?”
柳蔚道:“說起來,林大人眼下的前路,怕是與杭公公一樣。”
“大人是說……”杭公公一頓,隨即更是急得不行:“雜家擔上了沁陽公主之案,林大人擔上了月海郡主一案,我倆果真是同病相憐,那如此說來,皇上是當真打算,把我二人,給送到那邊境之地去?柳大人……”
眼看杭公公都快哭出來了,柳蔚安撫道:“事情,也並非沒有轉機,勞煩公公,託人去乾寧殿前候着,若是下朝了,便知會林大人一聲,說柳某有事與他相商。”
“是。”杭公公應下,這便吩咐了兩個人去。
柳蔚接着進了偏殿,看着桌上自己昨日走時放下的東西,眼神晦澀。
拿起那支銀簪,簪子上還有血跡,是琴兒的血跡。
摩挲着簪子的邊緣,她有些恍惚。
柳蔚在偏殿一個人呆了許久,外頭的人,都不知道柳大人在做什麼,只聽到裡頭乒乒乓乓,很是忙碌。
林盛是在一個時辰後,纔過來的。
來的不是內務府,而是下頭的小涼亭。
外臣無召不得入內宮,這是規矩,誰也破不得。
杭公公得了消息,便過來叫柳蔚,卻剛好聽到裡面“砰”的一聲,彷彿有什麼東西摔碎了。
杭公公敲了敲門,問:“柳大人?”
裡頭一時半會兒沒動靜兒,直過了好一會兒,柳蔚纔來開門。
杭公公透過柳大人,看到屋子裡頭有煙霧蔓延。
柳大人在裡頭做什麼?燒東西嗎?
“何事?”柳蔚問着,身子一側,擋住杭公公繼續探尋的視線。
杭公公收回目光,道:“林大人已在清風亭等候。”
柳蔚出門,轉身親自將門關上,才道:“公公前面帶路。”
杭公公在前頭帶路,走了好遠,還好奇的回頭看了房門一眼,心中越發的狐疑。
柳蔚瞧見了杭公公的目光,什麼也沒解釋,只步伐越來越快。
見到了林盛,三人便在清風亭聊了起來。
因着兩人對柳蔚都算是有求,柳蔚也不拘謹,該說的,都說了,不該說的,一個字沒說。
而三人洽談之時,卻早有人,將消息傳往御前。
“說了多久了?”金色龍椅之上,那滿面滄桑的九五之尊正垂眸下筆,批閱奏摺,閒空之時,才隨口詢問身邊的大太監戚福。
戚福看了看時辰,道:“回陛下,已經半個時辰了。”
乾凌帝“嗯”了一聲,最後一個朱字落在綢面的奏摺上後,將其闔上,又問:“說的還是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