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棱將小黎抱好,拍着小黎的後背,撩開車簾,便看到裡頭柳蔚有些愣神的坐在那裡,神色怔忪。
容棱抱着小黎上了馬車,吩咐繼續前行。
馬車繼續行走,柳小黎縮在容棱的懷裡,不願出去,還用屁股對着他的孃親,始終不肯轉過頭去。
柳蔚在起初愣了一會兒後,又恢復那懶散的摸樣,歪在車壁上,不置一詞。
“你罵他了?”容棱問道。
柳蔚不說話。
容棱又問柳小黎:“怎麼了?”
柳小黎還是那句話:“我不喜歡爹……”
柳蔚面色一板:“年紀不大,還學會使性子了?爹還不能說你兩句了?將咱們的東西隨便給人,我連問一聲都不行是不是?你是我兒子,還是我是你兒子?”
這話說得過了,容棱按住她的手:“冷靜點。”
柳蔚感受到手背上那隻帶着熱度的大掌。
容棱安慰的對她拍了拍,她好歹順了點氣,又說:“我也沒說不能給,但你連對方是誰都不知道,叫什麼名字也不知道,你也不怕別人把你給賣了?”
“你說的救死扶傷,乃是爲醫之道!”小傢伙扭過頭,狠狠的說了一句,又把頭埋縮回頭。
柳蔚一噎。
孩子還小,她能教小黎的東西還只是一些純粹正能量的爲人之道,卻還無法教會小黎識人辨人,尤其是陌生人。
幾顆藥丸沒什麼,重要的是,這小子這麼不明不白的給一個陌生人,他就不怕對方有什麼企圖?
柳蔚也不辯解了,掀開簾子,對車伕道:“停車。”
車伕將車停下,容棱拉住她的手腕:“你要去哪兒?”
“隨便走走,你帶他先回去,給他點吃的他就不哭了。”話落,她已經跳下車。
容棱凌空揮了揮手,立刻有躲在周圍的暗衛得令,悄悄跟在柳蔚身後。
車廂裡,見孃親走了,柳小黎又有些慌:“容叔叔,我爹是不是不要我了?”
“怎麼這麼想?”容棱爲小黎擦乾淨眼淚,讓小黎坐好些。
小傢伙紅着眼睛,一抽一抽的:“我爹總說會不要我,還說我是茅廁邊撿回來的,她是不是丟下我了?”
“怎麼會。”容棱拍着小黎的後背,爲小黎順氣:“你爹只是第一次做爹,不會教孩子,她那樣的性格,過於灑脫,沒心沒肺,你多體諒她。”
柳小黎沉默下來,過了一會兒,才說:“我說我不喜歡我爹,是騙他的,我很喜歡我爹。”
“她知道。”
“她萬一不知道呢?”小黎很着急:“她萬一真以爲我不喜歡她了怎麼辦?”
“不會。”容棱拍拍小黎的頭,怕他多想,轉移話題:“你喜歡你爹,也喜歡我嗎?”
小傢伙想了想,點點頭:“我喜歡你。”
容棱眼中沁出笑意:“喜歡一直跟我一起嗎?”
“嗯。”小傢伙再次點頭。
容棱突然有點私心,故意問道:“可是跟我在一起,就不能跟孃親在一起,你也願意?”
“我孃親?”柳小黎眨眨水霧的眼睛,脫口而出:“我爹就是我……”
說到一半,小黎又急忙止住,捂住自己的嘴。
容棱拉下小黎的手,怕他捂死自己:“你爹就是你孃親,對嗎?”
“不是不是,我爹是男的,我今年五歲,我是乾凌二十八年生的,我爹不是我孃親……”
小黎亂七八糟的背了一堆,卻越說越亂,最後只能抱着腦袋,把自己給埋起來。
容棱將他抱起來,看着他的眼睛:“乖,你爹便是你的孃親,這件事是我們的秘密,我們都不告訴她,不用害怕。”
柳小黎恍惚一下,又哎呀一聲,敲了敲自己腦袋,大概覺得是自己太笨了。
容棱失笑。
柳小黎不說話了,稍稍往旁邊挪點。
容棱又道:“其實你爹裝的不太像,也不知她是如何扮這麼多年的。”
柳小黎還是沒說話,腦袋卻更低了。
“小黎,想光明正大的叫她孃親嗎?”
柳小黎愣了一下,悄悄擡起頭,卻沒表態。
“以後有機會的。”
“以後?”
容棱揉揉小黎的腦袋,手掌溫熱寵溺:“好了,現在告訴我,你把你爹什麼東西送人了?”
……
柳蔚下了馬車,沒回三王府,也沒去衙門,她在街上隨意逛了兩圈,卻感覺到身後有人跟隨,她沉了沉眸,走進一個小巷,躲在一邊。
果然下一秒,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尾隨而來。
柳蔚緩慢的走出去,直通的巷子裡,一位梳着花苞頭的小丫鬟,看到她突然出現,驚愕一下,又極快的穩住心神。
“你是誰?”柳蔚慢慢朝她走去。
小丫鬟緊張的站在原地,表情很是僵硬:“我……我是……”
“是誰?”
“我是相府婢女,我,我叫閱兒……”
閱兒這個名字,有些耳熟。
柳蔚回憶一下,這才辨認出,這是相府柳豐失蹤那晚,被當做兇手同黨抓起來的其中一個府內丫鬟。
那晚黑燈瞎火,她沒看清楚,卻記得那晚一個叫閱兒的丫鬟發燒,她還給那丫鬟吃了顆退燒丸。
眼下再看着這人,神采奕奕的,氣色也挺好,病應該是好全了。
“你跟蹤我作甚?”
“不是不是。”閱兒忙說:“奴婢怎敢跟蹤公子,只是……只是方纔在街上偶遇,有一事,想求問公子,才,才……”
“問我?”柳蔚挑眉:“你有何事要問我?”
“是……是……”閱兒鼓起勇氣,閉着眼睛,脫口而出:“是關於相府大小姐的!公子,公子您與我們大小姐長得實在相似!奴婢,奴婢想問問您,您是不是姓紀的?”
柳蔚聽到她前半句,臉色頓時一變,卻在聽到後半句,怔忪起來。
“姓紀?”
閱兒腦袋埋得很低:“公子恕罪,其實奴婢半個月之前在一品樓,便見過公子一面。當時驚覺先生與我家小姐如此相似,還曾……還曾有過不適的揣測,只是未免太過驚世駭俗,沒敢深思,後奴婢一直掛念此事,便偷偷向府中老媽媽打聽。打聽到,大小姐生母姓紀,便想,公子是不是紀家哪位少爺?若是的話,奴婢有話要說,若不是,奴婢……奴婢便打擾了。”
柳蔚眉頭輕輕皺起,她沉默一下,道:“若我說是,你要與我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