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佛教的盛行,是同歷屆朝廷對佛教的縱容密不可分的。
皇親國戚帶頭崇佛信佛,將大片土地賞賜給寺院,再加之豪‘門’士紳揮金如土地供養,和百姓們心甘情願地捐贈,才使得寺院經濟得以長足發展。
路強一直都很不明白,和尚要那麼多錢幹什麼?
江南經濟繁榮,天下的寺院雖然多,但最大的寺院卻在建康。
揚州那邊和尚們鼓動信徒鬧事,建康護國寺裡,此時卻聚集着一百多顆錚明瓦亮的光頭,正坐在一起研究路強會如何應對這件事。
主持這次和尚擴大會議的除了一直在找司馬德文上書的慧能,還有潯陽那邊寺院的慧永和慧遠。
這兩個和尚可以說是這次事件的串連者,因爲潯陽那邊的寺院已經被官府‘弄’的快破產了,他們早想把路強當木魚敲爛了。
護國寺的主持見空也是這次事件的組織者之一,因爲建康是都城的原因,護國寺的土地和財產也是最多的,這裡的僧侶、信徒以及‘混’吃‘混’喝的也最多。
而路強命令要求寺院將土地‘交’歸國有,並向官府繳納糧食,這不等於是要了他的老命一般。
本着同仇敵愾的心思,和尚們一拍即合,串連起來共同抵制官府的政令。
一百多個和尚濟濟一堂,放眼望去,一片光明,場面也算是夠壯觀的。不過大家都是得道高僧,聚在一起倒也沒有大聲喧譁。
見空、慧能、慧永、慧遠等僧坐在最前排,寶像莊嚴,儼然幾位發號司令的大將軍。
“幾位師兄,咱們會不會鬧的有點大啊!”
慧遠的膽子稍小些,看着衆僧不無擔心地道。
見空冷冷一笑,道:“再不有所作爲,我們怕是連活路都沒有了,大?我還覺得鬧的小呢!”
轉頭看了眼老神在在的慧能,換上一副笑臉道:“還是慧能師兄的主意高,一邊上書請願,一邊讓信徒們表明我們的態度,師兄,接下來我們該幹什麼?”
他知道這個慧能很有本事,同時也不知爲什麼,心底有些懼怕他。
慧能頭也不擡地道:“等”
就說了一個字,隨即又把嘴閉上了,很有點惜字如金的架勢。
見空是全國最大寺院的主持,到那都是備受尊崇的,現在被慧能冷落,心中頓覺有些不是滋味。
這時一個長相粗豪的胖大和尚站起身來,合十向衆僧施禮後,甕聲道:“各位大師,貧僧覺得我們不能這麼幹坐着,據貧僧所知,那皇帝小兒殺人可是不眨眼的,連他自己的親族都不放過,現在我們‘弄’出這麼大動靜,他肯善罷甘休嗎?”
見空知道他叫了緣,是豫州一家小寺院的主持,心中原本就有些瞧不起他,再加之剛剛在慧能那受的冷落,不由將一股怒氣撒在他身上。
“哼!本座面前,那有你說話...”
話音未落,一旁的慧能突然開口問道:“了緣師兄,你可是有更好的主意?”
見空的話被人打斷,一口氣差點沒噎回去,頓時老臉被憋得通紅。
慧能轉頭看了見空一眼,道:“我們大家現在是同舟共濟的時候,不管是誰,只要有主意,我們就應聽一聽,師兄覺得可是?”
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見空還怎能說不行?不過雖不再說話,臉‘色’卻愈加的‘陰’沉了。
了緣好似沒看到見空的表情,繼續道:“貧僧是想說,我們應該把寺院的護寺武僧組織起來,如果皇帝小兒來硬的,我們也不能束手待斃”
了緣的話可謂是一石‘激’起千層‘浪’,大殿內“嗡”地一下就炸開了鍋。
“這個主意使不得,那樣不成了造反嗎?我們只想向皇帝表明心跡,決不能成爲叛逆”
“貧僧倒覺得了緣的想法不錯,如今皇帝已經把我們推到生死邊緣,左右都是一個死,幹嘛不拼一下”
一時間大殿內說什麼的都有了。
慧能待衆僧爭論差不多後,猛地一聲斷喝:“靜”
誰也沒想到,看上去慈眉善目的慧能竟有這麼大嗓‘門’,這個靜字竟然清清楚楚地傳進每個人的耳中。
大殿內頓時又變得鴉雀無聲,可就在這時,殿‘門’突然被推開,隨即就見一個小和尚跌跌撞撞地搶進來。
“師、師父,大、大事不好了,揚州突然被大軍包圍,裡面與外面的一切聯繫都被切斷了,軍隊封鎖了所有進出的通路”
“譁...”
小和尚的話頓時又讓原本已經安靜下去的大殿‘亂’了起來。不過這次慧能沒有再打斷他們,他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見空也有點懵了,他是希望皇帝不要‘插’手佛教的事,可更在意自己的老命。
而那些天天喊着普渡衆生,什麼死後可以榮登西方極樂世界的和尚們,同樣也是沒有不怕死的。
慧能不動聲‘色’地向了緣使了個眼‘色’,這種情況下,確實不需要他再說什麼了。
了緣與慧能‘交’換了眼神後,猛地跳到最前面,大聲道:“怎麼樣?被我說着了吧!你們還等什麼?難道任由官兵屠殺嗎?”
了緣在這個時候跳出來,無疑是最能引導人心的,頓時就有不少和尚跟着鼓譟起來。
“師兄說的對,我們不能坐以待斃,把武僧組織起來吧...”
慧永和慧遠的心思同見空差不多,可如今的形勢卻已經不是他們能主導的了。
慧永忙站起身擡手製止了羣僧的‘激’動,大聲道:“我們都是吃齋唸佛的出家人,那有力量同官兵抗衡?另外事情也許沒那麼嚴重,還是待進一步的消息傳來再說吧!”
慧能雖也是慧字輩的和尚,但同慧永、慧遠二僧卻不是一個師父的。
橫了慧永一眼道:“現在這個皇帝做事你還不知道嗎?他要麼不做,一發動,必是計劃好了,恐怕現在我們寺院外面,已經被官府的人盯起來了”
轉頭對了緣道:“慧永大師擔心的也不無道理,天下的信徒雖多,可多爲一些手無寸鐵之人,怎能和虎狼一樣的官兵對抗?”
了緣輕輕一笑道:“修行之人雖多,可大師怕是忘了,我們每家寺院都有不少農莊,莊裡的青壯可是不少的,相信只要幾位大師一聲令下,轉眼就能組建出數萬大軍來,而只要我們豎起大旗,天下的信徒也必蜂擁而至”
“當然了,我們的目的也不是要推翻朝廷,我們只是要向朝廷皇帝表明我們的訴求,‘逼’皇帝向我們讓步,從此不再幹涉我們寺院的事物”
了緣最後這句話可以說是很有煽動‘性’的,現在誰都知道,晉國的軍隊在皇帝率領下,戰無不勝,是一支真正的鐵軍,他們這些莊家把式同這樣的軍隊對抗,豈不同找死一樣?
不過大家只是聚在一起向皇帝施壓,而不是造反,這樣總說的過去吧?
不得不說,除了幾個別有用心的人,大數和尚的腦袋想問題還是很簡單地。
該說的都說了,衆僧的思想也逐漸統一起來,慧能正準備做結束語,大殿‘門’卻再次被推開了。
“師父,不、不好了,官兵衝進來了...”
還是剛纔那個報信的小和尚,這次由於跑的太急,說完話直接搶倒在地。
“嗡...”
和尚們的定力顯然修的還不夠,一點風吹草動,都能讓他們‘亂’上半天。
慧能暗自皺了皺眉頭,顯然是沒想到官兵動作這麼快,向了緣使了個眼‘色’。了緣則在他眼神的示意下,悄悄退到衆僧後面,並很快消失在後殿。
慧能不是不想走,可衆僧的目光基本都集中在他身上,他走的話,怕都得跟着,這樣一來,他還如何悄悄溜走?
這時作爲主人的見空,聽說官兵來了,不知爲什麼,竟悄悄鬆了口氣,也不搭理慧能等人了,大步向外迎去。
剛走到殿‘門’口,就見無數官兵蜂擁而入,隨即一個長相粗豪的少年軍官也隨之走進來。
“都快點,把這裡都圍起來,仔細搜查每一個地方”
少年軍官邊走邊喊着,這自然就是受路強之命而來的徐緯了。
徐緯少年老成,很有乃父之風,他自小可是看着父親造反的,雖說如今受的教育是忠君愛國,對路強也是絕對忠心,但骨子裡還是有那麼一絲匪氣,而這也是路強派他來的原因。
人盡其才,物盡其用。
這八個字一向是路強的理政原則。
見空快步走出大殿,還沒等說話,徐緯先開口了。
抻着脖子向大殿裡看了看,隨即道:“哎呦!大師,這是在做法事嗎?對不住,打攪了,這種事小將可是不懂了,您忙您的,不用管我”
見空鼻子差點沒氣歪了,這叫什麼事?帶着大隊官兵闖進廟中,卻還要我忙我的,我還有心思忙嗎?
強抑怒氣,合十道:“小將軍,你這無緣無故地率兵闖入我寺中,敢問將軍,是貧僧犯了法,還是我寺中人犯了法?”
見空喊的雖硬,底氣卻有些不足,畢竟剛剛他們還在說着要造反的事。
反觀身後那些剛剛還一個比一個叫得響的師兄弟們,眼見官兵殺氣騰騰的樣子,頓時都如霜打的茄子般、蔫了。
聽了見空的話,徐緯立刻‘露’出一副不能置信的表情,道:“怎麼?大師還不知道嗎?日前一夥二劉的餘孽躥入城中,到處犯案,聽說他們最喜歡殺禿..和尚,小將接到陛下的旨意,務必要保護大師們的安全,所以纔在第一時間率兵趕來,大師儘可放心,這裡的安全,今後就‘交’給我了”
徐緯說罷也不管見空是什麼反應,轉過身又咋咋呼呼地吩咐起士兵來。
二劉餘孽專殺和尚?糊‘弄’鬼呢吧?先不說他們還有沒有什麼餘孽,即便有,同和尚又有‘毛’關係啊?分明是官府知道了什麼,用這種變相的辦法把和尚們軟禁起來。
見空不由轉過頭向身後的師兄弟們望去,目光所及之處,忽然發現慧能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