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沙郡、位於江陵西南,是荊州除江陵以外的第二大城市,人口稠密,雖歷經戰火,但依賴城高牆厚,始終沒受到太大的破壞。
做爲荊州第二大城市,這裡歷來也最受刺史的關注,歷任郡守都是刺史的心腹。不過自打桓玄兵敗之後,一切就都變了樣。
原郡守丘行聚本是桓玄心腹,雖說桓玄敗走,在他想來,桓家人東山再起的時候,也會記得他的功勞,而且在這過程中自然也不會難爲他。
誰曾想桓偉根本不按套路出牌,把荊州搞的一塌糊塗不說,差點沒闖進他的長沙,幸好桓偉被幹掉了,不然連他都想召集兵勇討伐桓偉了。
雖說恨桓偉,但他畢竟是桓玄提拔起來的人,眼看荊州大勢已定,表面不得不屈服路強,可他的身上畢竟有太深的桓家烙印,他很清楚路強很快就會清算他們這些人。
所以當有人持着桓玄的信件來找他的時候,他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從前的主公。
丘行聚很清楚,在荊州境內,象他這樣的官員並不是個例,只不過都掩飾得比較好而已,所以他本着法不責衆的心理,對江陵交代的政令陽奉陰違,甚至還暗中挑動其他郡縣的官員同他一起抵制江陵的政令。
幾番大戰下來,丘行聚也算是清楚了路強的爲人,知道這個年輕人性格果敢,做事好走偏鋒,只是現在他面對的不是一個人,而是整個荊州的官員,丘行聚就不信他有這麼大膽子,敢挑戰整個荊州官場?
而只要荊州政局不穩,桓玄就有機會重新入主荊州。
所以這些天丘行聚過的即緊張又愜意,一面不斷派人向荊州刺史府衙索要各種物資,一面呼朋喚友地過着他奢靡的小日子。
最近的天氣有些反常,要不就一個勁地悶熱,要不就陰雨連綿。不過昨天還好,一陣疾風驟雨之後,天氣很快就緩和過來。
太陽公公和氣地揮灑着他的微笑,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連帶着人也有些懶惰。
丘行聚本來是應該去衙門的,不過在新娶的寵妾房裡住了一晚之後,似乎連精神也在昨晚的勞累中耗盡了。
陽光明媚,美人如玉,這生活,真是美啊!如果主公再重新回到江陵就更好了。
“大人...老爺...大...大事不好了...”
一陣急促的腳步夾雜着慌亂的喊叫聲,驚碎了丘行聚的好夢。
其實他也沒睡着,不過是在琢磨着接下來該如何應付江陵方面的質詢。
“何事慌張?”
丘行聚撇着嘴從小妾懷中坐起,不悅地看着滾進來的家丁道。
“有..有人造反”
“什麼?”
丘行聚聽了這話一下從牀上蹦了下來,桓爲的人馬已經被路強收拾掉了,雖說有一些漏網之魚,可諒那些散兵遊勇也不敢來郡府鬧事,何來造反之說?可這種事誰敢瞎編?
“大人,是真的,也不知那些刁民在那聽說蒯老爺家的土地已經被官府查封,官府承諾將土地分給百姓,所以去上門討要,蒯老爺一怒之下,打死了幾個佃戶,那些佃戶的家屬擡着屍體去評理,又被蒯家打傷了不少人,這一下不要緊,十鄉八里的百姓都來了,蒯家的人見事不好,一面守着宅院,一面派人來府衙求救”
家丁斷斷續續地說着,他收了蒯家的好處,自然要把問題往嚴重裡說。
Wωω ¸ttκΛ n ¸C O
丘行聚可不是那種人雲亦云的人,聽了家丁的話,不由泛起了琢磨。
“江陵府的告示一直被自己按在府衙,下面那些百姓是怎麼知道的?莫非有人得到消息了?還是有人在蓄意挑撥?”
“大人,快派兵去救蒯家吧!不然就要被那些刁民打進去了”
家丁仍不遺餘力地勸說着,好像被圍攻的是他家一樣。
蒯家自然要救的,不單是因爲蒯家平時就與丘行聚走的近,這同時也是一種姿態。
“去,讓丘虎帶三百郡兵去,抓住鬧事的首惡,這些刁民,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
雖然感覺有些不太對勁,不過丘行聚卻也沒想太多,蒯家原來也是支持主公的,主公去建康的時候,沒少出錢出力,雖說主公回江陵後,蒯家對主公有些疏遠,不過終歸是自己這方面的人,如果連他都保護不好,以後還有誰敢支持主公?
長沙是大郡,有五百郡兵,若是遇到戰時,再發動各士族豪門家,很快就可以組建起一支幾千人的隊伍,這也是桓偉沒打進長沙的原因。
丘虎是丘行聚的堂弟,官職是長沙司馬,這個官職還是桓玄給封的,路強還沒倒出時間收拾他,不過這傢伙同丘行聚一樣,顯然也感到了一絲危機,所以對江陵刺史府的政令,也是堅決抵制的。
其實在沒接到堂兄的命令之前,丘虎就聽說大批百姓涌入城來,派去打探消息的人幾乎是和堂兄的命令一起到的。這些泥腿子敢鬧事?這還了得?丘虎二話不說,立刻點齊三百郡兵氣勢洶洶地殺奔蒯家。
蒯家是長沙大戶,就如同陳家在江陵一樣,家中也圈養着近千家丁,只是這些家丁平時大都在鄉下的農場,而鬧事的百姓來的又太快,根本不給他們召集家丁的時間。
要說蒯家也很鬱悶,我們家是支持桓玄了,可支持桓玄的人多了,這些刁民怎麼不去鬧他們家?
同時蒯家也是強橫慣了,雖說開始時對幾十個鬧事的百姓下手重了些,可百姓算什麼?在蒯家人眼中,甚至不如他們家養的狗。
卻沒曾想就是這不起眼的幾十個人,竟然很快就召集上千的百姓來,蒯家在毫無防備下,只得一邊嚴守門戶,一邊派人去府衙求援。
此時蒯家門外已經是人山人海,在大門正對面,擺放着幾張停放屍體的擔架,之後則是跪地哭泣的喪者家屬。
在他們前面,還有幾個膀大腰圓的莊稼漢,正在不住地煽動着圍觀者的情緒。
“鄉親們,桓賊造反被朝廷所滅,朝廷特旨,將那些支持桓賊人家的財產都分給我們窮苦百姓,這是多麼大的恩典啊!刺史大人爲此還專門下了通告,而這蒯家就曾是桓賊最堅定的支持者,我們來找他家索要土地,有問題嗎?”
“如果蒯家覺得受了委屈,大可去刺史大人那評理,可他們家不問青紅皁白,直接將我們的鄉親狂毆至死,試問,可還有天理?我們的要求也不高,交出兇手,賠償遇難鄉親,將該分給我們的土地分給我們,你們說對不對?”
“對...嚴懲兇手...還我天理...”
百姓們不是沒有血性,只是一直被刻意壓制着,尤其是那些生活在溫飽邊緣的人們,一旦有人點燃他們心中的乾柴,很快就會變成一把熊熊的火焰,將那些多年一直壓在心上的東西燒成灰燼。
挑動百姓鬧事的當然就是路強的侍衛王凱等人,說實話,他們也沒想到蒯家如此蠻橫,竟然直接就敢行兇,要不是他們幾個都會些武藝,恐怕也得傷在那些惡奴手下。
他們甚至都有些愧對那幾個喪命的百姓,如果不是他們挑撥,他們也不會死了。
王凱等人嚴格按照路強的吩咐控制着失態的發展,不然這些極度憤怒的百姓,很可能已經衝入蒯家了。
他們也在強忍着殺人的衝動,因爲他們也是貧苦百姓出身。又怎忍心看着這些窮苦百姓受欺負、而無動於衷?
就在這時,後面的百姓突然亂了起來。
王凱扭頭望去,只見一羣郡兵在一個黑臉軍官的帶領下,輪動手中的棍棒皮鞭,正在瘋狂地鞭打着四周百姓。
一邊打還一邊罵着:“讓你們這些刁民鬧事、打死你們...”
王凱衝身旁一個弟兄使了個眼色,手下人點了點頭,然後趁亂鑽出人羣,轉眼不知去向。
看着被鞭打得哭號四散的百姓,王凱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火,一個箭步搶過去,抓住一個郡兵手中的皮鞭,在對方還沒反應過來之前,猛地奪過來之後,然後反抽回去。
看着頭領動手,早憋了一肚子火的其他侍衛也動起手來。
路強現在身邊的這些侍衛都是千挑萬選出來,又歷經幾次大戰活下來的精兵,不論身手還是狠辣程度,又豈是這些只會嚇唬百姓的郡兵能比的?
轉眼間郡兵就被撩倒一片,而那些百姓中的青壯眼見有人帶頭,頓時轉身同那些郡兵扭打起來。
來鬧事的百姓有近千人,四周也不乏義憤填膺的百姓,這麼多人圍攻三百郡兵,後果可想而知。
那些郡兵平時爲虎作倀,欺負起老百姓已經順手了,卻從未想過這些綿羊也有反抗的一天,猝不及防下,頓時就有不少人被憤怒的人羣打倒在地,繼而被撕成碎片。
丘虎也傻了,瘋了、全他媽瘋了,不對,是反了,他們這是要造反啊!
一個親衛見勢不好,忙同其他兄弟一起拉起丘虎就跑,邊跑還不忘提醒:“大人,泥腿子們反了,再不跑就來不及了...”
“對...跑..”
在百姓的圍攻下,三百郡兵僅有數十人逃出來,其他人全被已經失去理智的百姓打成肉餅了。
見此情景,王凱一不做二不休,怒吼一聲,帶頭向蒯家大門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