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質的大門已經不知多久沒有打開,蟲蛀出的洞孔上透射着外面的光芒。
直到——
“這位先生,你可是找對人了!這棟房子可是我們這裡最宏偉的建築了!您買下它不管用來做什麼,都是穩賺不賠啊!別看它破舊,但只要好好裝修一下,升值個十倍百倍都不止啊!五十個金幣,你絕對虧不了!”
“十個金幣,你這房子從外表看都那麼破爛,裝修的預算可能比買下這棟房子還要多。我只出十個金幣。”
稚嫩聲音卻顯得有些冷漠,甚至有些意興闌珊。
“啊?十個金幣?不行不行不行,那也太少了!我還是帶你進去看看內部構造吧,一定物超所值——”
“十個金幣,不賣的話我就去買隔壁鎮子的房子了,人家可比你便宜了。”
“嗯……可是……十個金幣……四十個金幣怎麼樣?這可是我們鵜鶘鎮最大的房子了!方圓百里你都找不到這麼好的房子!”
稚嫩聲音顯得十分睏倦:“十五個金幣,一次性付清。而且如果這裡生活不錯的話我還可以介紹更多生意給你。不然,我現在就走。”
“哈哈,小哥,你真的很會談生意!好吧!那以後都是一個小鎮裡的鄰居了,算我服了你了!”
伴隨着清脆的咔嚓聲響,緊閉的大門被緩緩拉開。
年輕人的雙手輕輕一推,陽光從門外傾瀉而入,灌滿了整個門堂,將那長久以來都失去活力的歲月喚醒,讓這小小世界裡充滿了最新鮮的空氣!
“咳咳咳咳……”
只可惜,這第一口新鮮空氣似乎並不怎麼友好。
艾羅捏着鼻子,剛剛跨入大門的腳步立刻就被逼了出來。他捂着自己腦袋上的帽子,免得因爲自己咳嗽而掉下來。
等到這個房子裡面的黴味稍稍“友善”一點之後,艾羅才勉強地走了進去。
房子不錯——如果僅僅只是談論空間的話。
站在一樓的中間,艾羅簡略環視了一圈四周。
和外表一樣,這棟房子是那種很古老的木質房屋。牆上佈滿了腐爛的木質,地板也都是坑坑窪窪,好幾個地方都有破洞。
這裡以前可能是一個酒館,佈滿蛛網的木質酒吧櫃檯蒙上了一層厚厚的灰塵,角落裡東倒西歪地擺放着幾張椅子,伸手一提,整個椅子立刻噼裡啪啦地散掉。這讓艾羅有些不敢再去碰那邊的木架和桌子,生怕稍稍一動,整棟房子都會就此散架。
“嘖,十五個金幣。”
艾羅摸了摸自己的口袋,裡面還有八十四個金幣和一些散錢。看着多,但他卻很知道這些錢意味着什麼。
隨着艾羅閒逛的腳步聲,灰塵隨之揚起,在陽光下打了個旋。當他的腳步在房間角落的一塊地板上落下之時,木板下空洞的聲音不由得勾起了艾羅的興趣。
他稍稍往後退了一步,稍稍掃開地板上的灰塵。一個帶有羽翼構造,但顯得破爛不堪的法陣浮現在艾羅的眼前。
“封印?嗯……看起來年代很久遠了吧?封印效果……啊,打開了。”
原本無縫連接的木板隨着艾羅的手輕輕一推,就形成了一個向下的空洞。艾羅在洞口稍稍等了一會兒,確認沒有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衝出來之後,才大着膽子向下面張望過去。
雖然不懂魔法,但艾羅在學校可沒有少看那些公共魔法書籍。
的確有很多強力的封印是那些魔法師用來攻擊他人,關押魔物的,但也有些封印純粹是法師們用來當成一個保險櫃的門鎖。這個房子如果真的持續了那麼長時間沒人打理,說不定這下面就藏着某個魔法師忘記帶走的寶藏也說不定呢?
一想到可能會有寶藏,艾羅立刻兩眼放光!
他捂着帽子,小心翼翼地沿着樓梯進入地下室。
“這裡是個廢棄的酒窖?嗯,不錯,以後可以用來當倉庫。”
地下室的空間差不多隻有一樓一半大,擡頭看看,一樓破洞的幾個地方恰好沒有波及到這裡。幾根岩石製成的立柱熬過了歲月的痕跡,支撐着這個空間不至於塌陷。
艾羅眯着眼睛,只能看清靠近入口處的一些地方。但陽光似乎沒辦法充盈整個地下室,他皺了一下眉頭,轉身走向樓梯。想要看看樓上是不是還有蠟燭什麼的。
吱呀——
地下室的門,卻是輕輕地關上了。
艾羅楞了一下,他嘗試着伸手去推,可他卻驚訝地發現整個門板竟然推不動?
再試一下,可這扇剛剛看起來很容易就能夠打開的門板現在卻是如同一面牆一樣動都不動!
“呵。”
艾羅的嘴角翹起,遇到問題的時候保持微笑已經成了他的一種習慣。
也就在他鬆開手,思索着是不是應該把角落裡面的破酒桶拿來砸這個破門的時候……
“嗯?奇怪。”
黑暗中,一團光球卻是驟然亮起。
光球宛如有着生命一般在半空中晃動,緩緩來到艾羅身旁,繞着他轉了一圈。
看到這個光球的瞬間,艾羅的腦子卻是驟然炸開!他感到些許緊張,但嘴角的笑容卻顯得更燦爛了。
魔獸?!
所以,這個封印不是某個邋遢法師的門鎖,而是用來封印一個魔獸的封印陣嗎?!
“嗯?你在恐懼?但你,爲什麼在笑?”
光球似乎能夠在黑暗中體會出艾羅的情緒,但是它的聲音聽起來卻顯得十分無趣,似乎對於眼前這個人類的興趣低到了極點。
“一個魔力親和幾乎爲零,身體羸弱,也沒有什麼特殊種族天賦的人類?”
下一刻,光球身上的光芒開始自行擴散開來,照亮了整個地下室。也就是在這一刻,艾羅才真正看清了地下室的全貌,也看清了這個光球。
“所以,你爲什麼還在笑?”
遇到問題的時候,就要笑。這已經成了艾羅過去人生中所濃縮出來的經驗。
問題越是嚴重,挫折越是強烈的時候,你就要笑的越是燦爛。
因爲只有笑了,別人纔不會知道你心裡究竟在想什麼。
只有笑,你才能找到解決問題的方法。
“你是……貓?”
出現在艾羅眼前的並不是那些出現在博物圖鑑上的恐怖魔獸,而是一隻外形類似貓,但顯得渾身光滑,略帶淡黃色,漂浮在半空,耳朵和尾巴顯得十分細長的……貓?
“你是什麼魔獸?我在學校的博物圖鑑上沒有——”
“別那麼多廢話,現在是我再問你,還沒到你提問題的時候。”
這隻貓顯得心情不怎麼好,語氣顯得懶洋洋,但大大的寶藍色眼睛卻十分仔細地觀察着艾羅。
如果是一般魔獸的話那也算了,可對於一隻被某種封印陣封印起來的魔獸一般人最好的做法就是順從,然後想辦法離開。
很幸運!艾羅就是傳說中的一般人。
貓環繞着艾羅飛舞了好幾圈,湊過鼻子上上下下地聞。它從艾羅的粗布上衣一直看到他的麻布褲腳,以及腳上那雙已經掉色但擦得很乾淨的大頭鞋,最後才懸浮在艾羅的面前。
“把帽子脫下來。”
“啊……啊?”
艾羅幾乎是條件反射性地擡起雙手捂住自己的帽子。
“我叫你把帽子脫下來,那麼好看的頭髮爲什麼藏着掖着?脫不脫?還是說你想要反抗我?”
“……好吧,我脫。”
形勢比人強,艾羅可沒想到這纔剛剛準備迎接新生活就遭遇這麼當頭一棒。他慢慢地摘下帽子,一頭略帶天然卷的靚麗金色長髮從帽檐滑落。
貓咪點了點頭,繼續說道:“你叫什麼名字?”
“艾……愛麗兒。”
“爲什麼女扮男裝?”
“你叫什麼名字?貓咪?”
“我說過!現在是我問你,而不是你問我的時候!”
這隻貓看到艾羅再次向自己提問,不由得有些惱怒起來,它裂開嘴,露出尖牙,身上也隱隱約約散發出些許不詳的暗黑色光芒!
但,艾羅沒有魔法親和,所以這些光芒她感受不到。在面對這隻小貓咪的時候,過去的經歷與教育讓她只是尊重但並不謙卑——
“您知道了我的名字,但出於尊重,我總不能稱呼您爲貓咪怪或是其他的什麼吧?而且據我所知,您似乎不是博物圖鑑上記載的魔獸,所以我應該用什麼方式來稱呼您呢?”
若是一個戰士或是魔法師面對它不膽怯,那麼它可以理解。但這麼一個普通人竟然也不怕自己?
不過,這個人類女孩對自己的態度倒是挺尊崇的。而且她不管怎麼看都是一個普通人,對自己根本不可能構成威脅。
“好吧,看在你還挺有禮貌的份上。你可以叫我娜帕。現在,回答我的問題,你幾歲了?爲什麼要女扮男裝?”
艾羅深吸一口氣,讓自己的笑容變得無比親和說道:“娜帕先生,我今年十五,至於爲什麼要女扮男裝嘛……是爲了方便。”
“方便?”
艾羅點點頭:“我出生於藍灣帝國的首都,畢業於老滕樹學院的經濟系。出門旅行嘛……男性的身份總是會比女性的身份更方便。”
娜帕再次衝着艾羅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看起來這隻貓有些疑惑了:“藍灣帝國?老滕樹學院?喂,丫頭,你以爲我真的被封印在這裡人事不知很好騙嗎?告訴你,風之精靈經常和我一起編寫樂譜,雨之精靈則和我唱誦遠方的詩歌。黑暗精靈在夜晚向我低吟將軍和戰爭的故事,哪怕是你腳底的大地精靈都會來告訴我國家的興衰和交替。”
“你這丫頭,從頭到尾看起來就是一副農民的樣子,你告訴我你是畢業於藍灣帝國的老滕樹學院?那學校我雖然只是從精靈的耳中聽說過,但卻絕對不是你這種貧民窟的小丫頭能上得起,並且順利畢業的吧?”
面對質疑,艾羅的神情卻顯得十分淡然,她點了點頭:“你說的沒錯,娜帕。”
“但我要說,我的確畢業於老滕樹學院。而且,應該就是你從自然精靈那邊聽說過的,藍灣帝國的老滕樹學院。”
艾羅顯得很淡然,她擡起手捋起頭髮,再次好好地塞進帽子,戴好,重新恢復成一個年輕小哥的模樣。隨即環顧了一圈地下室,確認這裡再也沒有什麼其他奇奇怪怪的魔獸。
“呵呵,我還真的不相信。”
娜帕倒是直接表明了自己的態度,它懸浮在半空抱着雙臂,擺出一副躺着的模樣,帶着些許慵懶的神情說道——
“不過,既然你願意吹,那我也願意聽。畢業於老滕樹學院的小姑娘喲,你爲什麼會跑到這麼個鳥不拉屎的地方來?”
艾羅在那些陳舊的酒架和木桶間翻看,聽到這句話後回過頭來樂呵呵地衝着娜帕:“哦,你承認你這地方鳥不拉屎啦?虧我剛纔還有些慌張你是什麼可怕的魔獸。”
比起艾羅的言談,娜帕則是越發顯得意興闌珊,似乎艾羅並不是自己看中的人選,但自己現在偏偏因此醒了過來而有些惆悵加無奈:“別翻了,那個魔法陣是我用來自我封印用的。”
“空寶箱比寶箱怪還要讓人失望。”
艾羅拍了拍手,擦了擦臉頰上的灰塵重新走了回來。他看看娜帕這幅神情,再看看地下室的木門,想了想後走過去伸手一推……
這次,倒是很順利地推開了。
“我是個孤兒,從小生活的就很辛苦,很多問題的根源其實都來源於‘窮’,很多問題的解決方式其實就是如何變得‘不窮’。”
出了地下室,艾羅沿着破爛腐朽的樓梯上了二樓。這裡倒是分割成了一個個的房間,只不過全都破爛不堪,散發着發黴的味道。看起來這座酒吧以前還充當旅店的功能吧?
艾羅開始撩起袖子打掃這個看起來破舊不堪的房屋。他熟門熟路地走到門外,搬進自己的行李,拿出圍裙戴好,開始整理這裡的蜘蛛網和浮塵。
“所以,在我有機會進入老滕樹學院的時候,我毫不猶豫地選擇了那個看起來應該可以帶給我許多財富的學院派系——經濟學派系。”
娜帕同樣飄了過來,飛揚起來的灰塵似乎無法沾染在它那漂亮的淡金色皮毛上。看着正在忙碌的艾羅,這隻懶貓呵呵了一聲:“老滕樹學院最著名的就是戰術學派系,光是這個派系下面就有着數不清的分支。除此之外,它甚至還有整座大陸上極爲少有的魔法學派系。不過我想,以你這種身板當不了一個戰士,你的靈魂與魔力之間也沒有任何的親和力。所以……經濟學派系?呵呵。”
艾羅拿出抹布,樂呵呵地把吧檯清理乾淨,從自己的包裹中取出一條毛毯在吧檯上疊出一個溫暖的四方形。完成,他笑眯眯地衝着娜帕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娜帕的神情有些遲疑,猶豫再三,它還是慢慢地落在那毛毯做成的墊子上。
多年來一直都只能趴在腐爛的木地板上的貓咪突然有了一種十分怪異的感覺?它伸出爪子,輕輕踩了踩這個墊子之後,開始十分安心地趴在墊子上,繼續維持它的慵懶。
“我從小就窮嘛,所以就想着,既然是學經濟的,那麼這個派系裡面一定能夠可以告訴我許許多多賺錢,賺大錢,輕鬆賺大錢的方法嘍?所以我就很興奮地報名了這個派系。可是……”
想到傷心的地方,艾羅不由得有些沮喪起來。他嘆了口氣,說道:“可一直到畢業我纔算搞明白,經濟學派系並不是一個教人怎麼賺錢的學科。比起教人賺錢,它更加側重分析其他人爲什麼賺錢,爲什麼賠錢。可問題的關鍵是……沒有人可以通過複製他人的道路來保證賺錢啊,有的時候甚至連保證不賠錢都很困難。”
將吧檯區域清理乾淨,雖然現在看起來還有些陳舊,但假以時日肯定能夠打掃乾淨!
看着自己親手打掃的地方,艾羅重新顯得精神起來,臉上流露出笑容。
娜帕搖晃着尾巴,帶着好奇的目光看着這個女孩:“然後呢?你畢業了,怎麼跑到這種地方來?”
艾羅嘻嘻笑了起來:“我不會戰技,也不會魔法。既然我能夠從老滕樹學院畢業,那麼至少證明我還是學了點東西吧?我手中有獎學金100個金幣,而且我還弄到了一張‘公會經營證’。這樣的話我幹嘛不自己成立一家商業公會呢?通過我自己的努力,說不定我可以擺脫貧窮的命運也說不定啊!”
這隻貓會不會相信?
艾羅有點在乎,但其實也不是太過在乎。
自己的事情其實完全沒有必要和這頭來歷不明的貓魔獸說,相信它應該也不會完全相信自己這個“來歷不明”的農民女孩口中的話了吧。
畢竟,光是獎學金有100個金幣這種事情就已經夠誇張了,一個普通農民一年最多也就2金幣的收入。而且一個普通農民女孩還能夠弄到帝國開具的公會經營證?哈!吟遊詩人都不敢這麼寫。
“你幹嘛不嫁人?”
長長的耳朵晃動了一下,娜帕擡起頭,看了一眼正在忙裡忙外的艾羅——
“一個畢業於老滕樹學院的女性,哪怕是個平民出生,嫁入貴族應該也不是問題吧。而且你長得不差,照我看來,這應該是你最快擺脫貧窮的方法。”
“哎呀呀,可不是嗎?”
艾羅將那些椅子小心地攙扶起來,笑着說道——
“女孩子讀書的也不少,但對於一般只招收貴族和皇族的老滕樹學院來說,大小姐們進去後都是在物色未來的丈夫。就算少有幾個認真讀書的,讀完書出來後就是嫁人,學的知識基本上就只剩下茶餘飯後的聊天談資了吧。”
“不過呢——”
艾羅雙手叉腰,看着粗略打掃乾淨的一樓,臉上流露出展望未來的微笑——
“我還是不喜歡這種方式。我希望能夠自己掌握命運,而不是把自己未來的榮華富貴押寶在某個男人身上。我讀了那麼久的書,學了那麼多東西,最後結果就是當某個貴族少爺的情婦?我可不想這麼浪費自己的青春。”
艾羅說的很高興,似乎對於自己的未來充滿了期待!
但,在這個女孩說的那麼興高采烈的時候,卻不知道後面的那隻貓卻是默默地盯着他。
明亮的眼睛裡不再有那種看不起的慵懶色彩,反而是充滿了思考。它的眼神中曾經充滿了疑惑,心中更是埋怨命運的玩笑爲什麼讓這麼個看起來平平無奇的丫頭喚醒了自己?
但是現在,它似乎有些明白爲什麼了。
“和你說啊,我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跑到這裡來的。這附近有個礦場對吧?最近——”
艾羅回過頭,卻發現這隻貓現在竟然已經睡着了?虧得自己剛纔說了那麼多廢話。
可就在他想要轉身繼續去收拾房屋的時候……
“成立冒險者公會吧。”
艾羅回過頭,以爲自己聽錯了。
但沒有錯,聲音的確是那隻貓的聲音。
他哼了一聲:“你搞錯了,我要成立的是商業公會。而且我一沒有戰技二沒有魔法……”
“成立冒險者公會。不然我就不讓你用這棟房子。”
趴在那邊閉着眼睛睡覺的娜帕看起來依然是那麼的無精打采,但它的聲音卻顯得十分的堅決——
“但如果你成立冒險者公會,我會爲你提供一些幫助。一些可能你永遠都想象不到的幫助。”
艾羅停下了手中的活,他轉過頭看着娜帕,卻並沒有開口應承。
這種沉默讓原本熱熱鬧鬧地互相跳舞的時間與光芒也隨之沉寂了下來,觀察着這個看似普通的農民女孩。
思索片刻之後,艾羅終於來到吧檯前,看着這隻小貓,一抹略帶邪惡的笑容卻是不其然地飄上了他的嘴角——
“我在想,如果把你賣掉,可以換多少錢呢?雖然博物圖鑑不算很全,但你這種可愛的魔物應該還是有很多人想要買的吧?”
原本還顯得十分慵懶的娜帕突然間提起了精神,那雙大眼睛裡面帶着警惕:“人類,你什麼意思?”
艾羅攤開手,露出一臉無賴的笑容:“人類是一種會思考的生物,因此,正常情況下的人類總是會選擇做出最大化滿足自己利益的選擇。只不過有些時候由於種種原因,人類自以爲做出的最優選擇往往並非最優。但,人類的一切行動都是以滿足自身利益爲目標這一點應該是確鑿無疑的。哪怕是一個瘋子,他也會以自己那瘋狂的思想來認定某些事情對自己有利。就算是最崇高無上,願意爲了他人而犧牲自己的勇者,他的利益也包括自己思想的自我滿足。”
娜帕漸漸拱起身子,它隱隱約約感覺到眼前這個看似普通的農民女孩似乎並不如自己所想象的那麼不開化?
“所以,人類的一切行爲都是利益。擴展而言,其他會思考的生物應該也是如此。會在經過多方權衡之後選擇對自己最有利的選擇。而你,娜帕,你在遇到我之後經過了一番思索,覺得讓我成立冒險者公會就是對你來說的最優解。你覺得,這代表了什麼嗎?”
小貓原本看起來十分光滑的身體現在卻是豎起了一根根的毛。它甚至有些裂開嘴,露出小小的牙齒面對着這個一臉壞笑的艾羅。
“最基本的點,代表以你自己的力量無法創建一個良好運轉的冒險者公會。你需要一個代言人,一個可以利用來幫助你滿足某些利益的代言人。”
“我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貧民女孩,別說冒險者公會了,我就連商業公會的經營經驗也沒有。一個完全沒有經驗的人接受了你的建議之後,理所當然就會需要聽從你這位前輩的指導。到時候你讓我向東就向東,讓我向西就向西,而我卻可能完全不知道做這些事情究竟是爲了什麼。”
“信息的不透明,往往代表生意的風險急劇上升,甚至有着被欺騙的巨大可能性。”
說到這裡,艾羅乾脆趴在吧檯上,把自己的腦袋正對着這隻貓,嘿嘿笑着——
“所以,我已經知道你對我有着某種期望,但我卻不知道這種期望對我來說意味着什麼。與其讓你繼續留在我的店裡充當這個不安定因素,你難道不覺得我把你賣掉換成錢反而是一種對我來說的最優解嗎?”
看到艾羅的腦袋湊得那麼近,娜帕知道自己只要一伸爪子就能夠在這張臉上拉出三條血痕。
但面對一個普普通通的貧民,這樣的行爲未免有些太過小家子氣。
娜帕慢慢平復自己的毛髮,想了想說道:“我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把‘不信任’說的那麼條理清楚。你真的確定你的經濟學沒有教你怎麼做生意嘛?”
艾羅皺着眉頭,嘆息道:“沒有啊~~~我本來以爲經濟學會教我怎麼進貨,怎麼算賬,怎麼減少繳稅額度,哪些東西好賣哪些東西需要囤貨。可一直到畢業我都沒有學過這方面的丁點知識。”
他伸出手,輕輕觸碰娜帕的爪子,笑着道:“不過,信任這種東西來源於交換。當雙方能夠用自己的物資與對方進行不斷地交換,並且結果讓雙方都能夠感覺滿意的話,信任也就誕生了。這種物資可以是具體的東西,也可以是感情,交流。所以簡單來說,信任也是一種商業價值。”
“如果娜帕希望能夠得到我的信任的話,那麼自己也必須拿出某些物質來進行交換。”
娜帕的眼中閃爍着懷疑的色彩,原本應該是它來要挾這個女孩的,可沒想到這個小丫頭現在反而倒打一耙,問自己要東西了?
“…………如果,我不同意與你交換,或是用一種十分沒有價值的東西來交換的話,你會怎麼辦。”
艾羅直起身,雙手叉腰,笑着道:“說是交換,但實際上我也算是在掂量我在你眼中的價值。你是有多麼期待我做你的代理人打理你口中的冒險者公會,我的價值就有多大。當然,在魔獸眼裡的價值和人類的價值可能側重不同,這樣吧,爲了表示誠意,我就告訴你我的期望吧。”
說着,艾羅伸出三個手指頭,原本流露出無賴笑容的表情也是瞬間變得正經起來,十分鄭重地說道——
“三年,1000金幣。”
“除去購買這棟房屋的15金幣以及到達鵜鶘鎮的路費和餐食費之外,如果在三年後的‘聖夜祭’我無法賺足1000金幣的話,將會對我今後的生活產生十分巨大的負面影響。具體是什麼事情嘛……這算是我自己的秘密。”
娜帕看着艾羅的眼睛,從這雙眼睛裡面它沒有看出謊言。這個女孩是真的在考慮3年1000金幣這個事情。
沉默了片刻之後,娜帕終於輕輕點了點頭。它的身體再次漂浮起來,一些金色的光芒從它的身上散發。
艾羅好奇,但很快他就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
原本顯得破爛不堪的房屋在這陣金色光芒的籠罩下慢慢變得乾淨起來!那些厚重的灰塵和裡裡外外纏繞在一起的蜘蛛網逐漸消失,破爛的木板也像是有了生命一般生長,堵住了破洞。
前後不過幾分鐘的時間,一樓的空間已經變得煥然一新!燭臺上的蠟燭點燃,桌椅擺放整齊,除了櫃子上沒有任何酒之外,儼然是一座剛剛裝修完畢準備開業的酒館!
“呼……”
娜帕的身體重新落在坐墊上,它看起來顯得有些虛弱,眼睛也不如剛纔睜的那麼大,趴着的它背脊劇烈起伏,顯然是累壞了似的。
“我沒法給你1000金幣,二樓和地下室也沒弄。但……這個結果,是否足夠交換你的‘信任’?如果……如果你答應了……以後……我可以給你……更多……更……多……Zzzzz……”
它的聲音顯得有氣無力,再也不復剛纔那種故作慵懶。到後面,這隻小貓更是趴在坐墊上,再也不說話了。
艾羅看着這座乾乾淨淨的一樓,再看看現在的娜帕。
他伸出手,輕輕握住娜帕的小爪子,稍稍上下晃動了一下。
“成交。”
即便現在的娜帕已經沒有了意識,這份承諾也已經做出了。
正如艾羅所說,信任來源於交換。
但這可不是因爲這隻小魔物弄乾淨了整個一樓。
明明聽到自己可能把它賣掉換錢,作爲魔獸明明可以輕而易舉地解決自己這個平凡的人類,卻依然耗盡魔力,變成這副任自己宰割的狀態,這隻能證明自己這個代言人對它來說真的很重要。
“既然你覺得我的價值這麼大,大到你甚至願意用命來賭,那我還能說什麼呢?冒險者公會的副會長。”
伸手輕輕摸了摸娜帕的腦袋,軟乎乎的,還真有些可愛。
——1301年8月1日,購置費:-15金。旅費:-7銀3銅。結餘:84金2銀7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