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帕再次陷入了沉默。
面對愛麗兒不斷地詢問,它卻只是在半空中顯得有些躊躇地轉圈,過了好一陣子之後,這隻貓魔獸才緩緩地呼出一口氣,讓它自己的情緒稍稍冷靜下來一點——
“愛麗兒,我不想害你。我之前幫了你那麼多次,你也承認了我幫了你那麼多,但是現在……我真的很想請你幫我這一次。”
“請你留在這裡……除此之外的所有事情我都可以不管,但是人魚之歌……以及你,一定要留在這裡。這算是我……求你的一次,可以嗎?”
雖然娜帕的態度顯得緩和了,但是愛麗兒卻並不想就這麼隨隨便便地任憑它敷衍過去,而是繼續問道:“你求我,我答應你。那麼我請你告訴我理由,這很過分嗎?”
可以說出乎意料,又可以說完全沒有任何意外的,這隻貓魔獸的嘴巴剛剛張開,卻又再次慢慢合上了。
它別過頭,看着那花灑中的水珠拍打在眼前這個少女的肩膀上,猶豫了片刻之後,終究還是緩緩說道——
“愛麗兒,過去的這段時間裡面,我沒有害過你。所以,請你相信,在未來的很長一段時間裡面,我也不會害你。我需要你這麼做自然是有我必須要這麼做的理由。我知道這可能有些強人所難,而且顯得十分奇怪,但……但我真的希望你不要一直追問我的理由。同時,也請你始終都要相信我,並且聽從我的建議……不,或許說,將其稱之爲請求來的更加合適一點。”
望着這隻貓咪的眼睛,愛麗兒沉默半晌。
隨後,她回過頭,緩緩地關上了花灑的開關。待得所有的水都停止之後,她伸出手,而那隻貓卻是十分心領神會地從旁邊拿起一條毛巾過來,幫助愛麗兒輕柔地包裹住身體。
看着這隻小貓咪現在如此懇切的表現,愛麗兒的心中倒是出現了猶豫。
的確,人魚之歌創立之初,這隻貓魔獸很明顯是帶着某種目的性的。這種目的性到目前爲止究竟是什麼,還是一個未知。
但是在這種目的性之下,它的確給與人魚之歌許許多多方面的幫助。
尤其是魔法和鍊金方面,雖然自家的魔法師對於鍊金這種東西學的並不是怎麼很上心,但自家公會有,總好過什麼都沒有。
所以,不管是按照人情還是公會的決策上來說,積極採納這隻貓魔獸的意見可以說得上是最好的處理方法。
可是另一方面,現在人魚之歌已經承擔起了事實上的鵜鶘城的領導組織的地位。
而自己這個公會首領更是領導中的領導,身爲領導就必須要考慮所有成員的未來。
反抗皇室之後,給與鵜鶘城的時間實在是不多了,現在最重要的莫過於趁着皇室那邊還沒有反應過來,立刻擴大人魚之歌所能夠掌控的地盤。如果能夠在皇室發動下一次的攻擊之前將整個邊際省都納入自己的版圖的話,那麼對抗起來就會顯得輕鬆很多。爲此,遷移自然是一件最最重要的事情。
那麼現在,究竟是要繼續聽從這隻貓魔獸的建議,還是選擇在這個時候完全不理睬它的請求,繼續朝着既定的目標前進呢?
說實話,這種選擇很糾結。
畢竟能夠留給愛麗兒思考的時間並不多,如果有必要的話,可能明天天一亮自己就要率領部隊前往泄湖城,看看究竟應該怎麼統合整個邊際省。可是現在,娜帕的要求卻是顯得那麼的無禮而卑微……
在這種時候,愛麗兒也會時常地想,如果自己是一個男人的話會怎麼選擇?
如果自己是那些在歷史上留下了姓名,被記錄下許許多多光輝偉業的男人的話,他們會選擇根據理性地判斷前往泄湖城?還是按照這隻貓的請求,在完全沒有得到任何承諾的情況下繼續駐紮在這邊境城市裡面?
左思右想之後,愛麗兒終究還是呼出一口氣。
她拉着自己胸口的毛巾 ,慢慢地將全身上下的水珠全都擦拭乾淨。而在這整個過程之中,娜帕也始終是陪伴在旁邊,用那雙實在算不上大的爪子拉着另外一塊小毛巾幫她擦乾淨身上的任何一處水滴。
一時間,愛麗兒只能嘆了口氣,心軟地說道:“娜帕,相信你,並且接受你的請求,很有可能是我這輩子所做出的的最錯誤的判斷……不僅僅是我,可能還是整個鵜鶘城中的所有人,大家都會因爲我的一句話而把他們的性命寄託在我的決策身上,而我卻把所有人、包括我的命,全都綁在你這一個完全不知道是什麼理由的請求之上啊……”
聽到愛麗兒這句話,娜帕知道,自己的請求成功了!
從以前到現在,愛麗兒可能還從沒見過這隻貓現在竟然流露出如此歡快而放鬆的表情,它立刻環繞着愛麗兒持續轉了好幾圈,同時也是將腦袋直接往愛麗兒的脖子上蹭。
“謝謝!謝謝你!愛麗兒!”
“好了好了!先別急着謝我!我剛纔說的你沒有聽見嗎?”
愛麗兒將這隻貓從懷中抱出來,收起臉上的無奈與苦笑,恢復成了一本正經地說道——
“現在,我和整個城市中的人的身家性命可以說都是綁在你的身上了。你真的明白你身上肩負的重任嗎?那可是差不多上萬條人命!我知道你以前對於人類的性命並不是很看重,覺得人類死多死少對你來說完全沒有差別。但是現在——”
愛麗兒猛地吸了一口氣,嚴肅說道——
“娜帕,我需要你真正開始重視起我們人類來。因爲從今天這一刻起,城市中的人類就已經不再是和你毫不相關的生命了,你和他們的性命捆綁在了一起,你需要照顧人類的情緒,需要保護人類的生命與財產。從現在開始,你不再是我們公會裡面一隻只會睡覺的副會長大懶貓,而是需要真正地成爲人魚之歌的一員,一起爲了公會和鵜鶘城中人的性命做出自己的努力。如此,你能夠保證嗎?“
面對愛麗兒現在如此認真的表情,娜帕臉上的那種放鬆情緒現在也是緩緩消失。
湛藍色的豎瞳凝視着眼前這個人類少女那清澈無暇的眼睛,它歪着腦袋,似乎是在做出某種十分重要的決定。
過不了多久,這隻貓魔獸終於做出了自己的抉擇,擡起自己的肉墊,緩緩說道——
“我,娜帕,以我的真名(未知語:*#$*)起誓,我會保護鵜鶘城,保護所有愛麗兒·加西亞所想要保護的人類,幫助所有愛麗兒·加西亞所想要幫助的人類。在我的能力範圍之內,我會以我最真誠的行爲來表現我的忠誠,忠誠於這份承諾,忠誠於這份友誼。如果我有違誓言,那就讓我繼續被封印上千年,再次品嚐那無窮無盡的痛苦折磨。”
看着這隻貓擡起一隻肉球在這邊發誓的模樣,愛麗兒突然覺得它的確是很可愛。
這些話語聽起來也挺讓人感動的,給人一種它是真心實意地想要向自己效忠的感覺。
只不過吧~~~距離愛麗兒真正的想法還是差了一點點。
原本,愛麗兒會以爲這隻貓魔獸在堅持了那麼長時間之後,終於決定和自己簽訂魔物契約了呢!而且看在自己對它有那麼大幫助的份上,說不定它會簽訂那種必須完全聽從自己指揮的契約!
這樣一來,自己就是真的擁有了一個可以隨心操控,如臂使指的強大戰鬥力了呀!仔細想想,讓這只不知道從哪裡來的魔獸隨時隨地陪伴在自己身旁,這樣的話這個世界上幾乎九成九以上的危險應該都會自動被排除,這感覺多爽?
可是現在,這隻貓竟然只是發誓?它竟然,沒有在這種時候,願意主動和自己簽訂魔獸契約?!
它竟然在發着這種毒誓的時候還存有理智,不願意完完全全地被自己給奴役???!!!
果然,那些吟遊詩人所傳頌的史詩都是騙人的,哪有那種強大的會說人話的魔獸動不動就和人類簽訂主僕契約的?眼前這隻就是光發誓,行動上卻一點都不含糊,不讓自己有絲毫的便宜可佔的典型!
愛麗兒略微瞥了瞥嘴,脫掉毛巾,開始重新穿上自己的衣服。
不過現在,娜帕誓也發了,自己也不好做出拒絕,看起來也只能就此默認了吧。
在拿起一條洗好摺疊起來的內褲,攤開,隨後擡起腿伸進去,穿起來的當口,那隻貓魔獸似乎是發現了愛麗兒臉上表情的變化。
它想了想後,說道:“我知道,我的要求很過分,所以我只能儘可能地來彌補你。”
愛麗兒穿好內褲,拿起睡衣披在身上,隨後放下自己腦袋後面的頭髮,頭略微晃了晃,讓自己的那一頭略帶卷的金髮披散下來:“你要怎麼彌補我?”
娜帕緩緩地呼出一口氣,說道:“我知道,你之所以想要把人魚之歌轉移去泄湖城,就是希望能夠在一個更大的城市進行經濟建設。而且你說得對,如果一直都在這種偏僻的地方,皇帝的帝國軍很快就會攻過來,就算不攻過來,一旦切斷了我們的物資運輸,那也會是一個大麻煩。”
愛麗兒微微一愣,沒想到這隻貓竟然在擔心這種事情?
這些事情的確也挺重要,事實上如果光是佔據了泄湖城之後,愛麗兒也在思考究竟應該怎麼搞定魔力結晶的運輸問題。
“你有什麼解決方法?”
愛麗兒問了一句。
娜帕略微歪着腦袋想了想之後,終於像是下定決心一般地說道——
“辦法的確有,只不過,這種方法會讓我付出很大的代價……而我付出很大的代價的話,那就意味着你有可能沒有辦法受到最好的保護。”
愛麗兒一愣,卻沒有接話。
娜帕繼續說道:“還記得長眠山脈之下的那個傳送法陣嗎?我可以讓那個傳送法陣不再是如同現在這樣一年才能夠開啓一次。如果你有需要的話,我可以讓這個法陣差不多一個月就可以開啓一次。一次持續大約一天的時間。”
傳送門……可以使用了?!
這對於愛麗兒來說簡直就是一種天方夜譚辦的故事!
要知道,自從發現了那個傳送門之後,愛麗兒無時無刻不想着要使用這種空間魔法。如果能夠正確使用這種空間魔法的話,那就相當於節省了一大筆的物流費用和時間成本!
一旦物資的交流速度變快,那麼所能夠帶來的收益簡直就是直接乘上十倍都不止!
只是,儘管心裡現在已經咯噔了一下,但愛麗兒的面部表情卻還是保持着一種淡定和無所謂,緩緩道:“一個月開啓一次?嗯……我還以爲可以開啓更多次,開的時間能夠更長一點呢。”
娜帕的臉色顯得十分認真,甚至有些責怪愛麗兒的表情在裡面:“請不要說的那麼輕描淡寫!開啓空間魔法本身就是一件需要消耗大量魔力的事情。即便是以我現在這樣的恢復程度,開啓一次之後我也需要大概一個月左右的時間進行休息。在這段時間之內我可能虛弱的就連最基本的一些魔法都使用不了,而你身上被我所施加的保護也會在這段時間內無法啓動。”
身上的保護無法啓動這句話一下子就讓愛麗兒原本還算是淡定的情緒瞬間就有些動搖起來。
要知道,過去幾年時間裡面,她憑藉着這個保命的力量不知道多少次死裡逃生!如果自己是一個巫妖的話,那麼這個防禦魔法就相當於是自己的一個護命匣了。
如果說這種護命匣無法起作用的話,那麼自己一旦真的遭遇到什麼危險,那就真的什麼都完了,再也沒有第二次機會可以任憑自己來霍霍了。
娜帕歪着腦袋,看着愛麗兒,緩緩說道:“現在你明白了嗎?空間魔法是一種十分耗費魔力的魔法。長眠山脈裡面或許是很‘偶然’地形成了空間門的魔法結構陣,但是也要差不多一年的時間充能才能夠讓它啓動一次。我現在能夠幫你每個月啓動一次,已經是非常了不起了,這一點你明白嗎?”
愛麗兒略微咋舌,等到把這些話消化了許久之後才說道:“換句話說,你只要已一開啓傳送門,一個月之內我就都沒有什麼防護能力了?不,說的更加形象一點,我如果讓你每個月都開啓防護門,那麼我身上的保護魔法就相當於不存在了?”
對此,這隻貓輕輕點了點頭:“你可以這麼認爲。除此之外,如果你在哪天突然受到攻擊,魔法保護起效果了,那麼接下來的十天時間裡面基本上我也不可能開啓傳送門。沒錯,傳送門所需要消耗的能量就是這麼巨大。”
如果可以,愛麗兒當然希望這隻貓是在開玩笑。並且告訴自己那傳送門可以隨便用,隨便去哪裡都行。
只是,它終究沒有做出這樣的保證。
現在仔細思考一下,自己想要轉移到泄湖城的原因,是因爲懼怕帝國軍的封鎖。
但如果自己能夠使用傳送門的話,那麼帝國軍的封鎖就等同於不存在。
唯一的問題就是這個秘密絕對不能被其他人知曉,萬一泄露出去,那麼帝國軍乘着傳送門開關的間隙展開進攻,在沒有地利以及娜帕的魔力威懾的話,那麼鵜鶘城就真的很容易任人宰割。
畢竟,元素槍的意外只能夠出現一次,下一次就不太可能繼續奏效了。
不過換個角度想想,能夠擁有一個一個月一次的不受限制的空間傳送,這已經算得上是很好的結果了吧。
“行,那麼我們就這麼說定了。”
愛麗兒笑了笑,和這隻貓互相碰了一下手掌。
而娜帕在看到愛麗兒現在終於願意完全承諾這次不遷徙之後,終於算是完完全全地放下了心,在服侍好愛麗兒穿上衣服之後,將她送進房間,休息去了。
——1305年3月11日,鵜鶘城與公會維護:-28金,趕造元素槍元素車:-62金,結餘:4金2銀3銅7鐵[城鎮發展度:78]——
今天,天氣真的很不好。
但對於愛麗兒和整個鵜鶘城內的居民們來說,卻算得上是一個好日子。
如今,城市中的許多人都擁擠入那座新建成的鵜鶘城法庭,在旁聽席上坐得密密麻麻。就連愛麗兒現在也是在這裡擠了一個位子,算是坐在了貴賓席上。
伴隨着一名新上任的鵜鶘城大法官舉起手中的木錘敲下,那一聲清脆的聲音立刻貫穿整個法庭。
“被告人懷特·僞忠,你被控叛徒罪,私自泄露鵜鶘城的防禦,兵力,意圖,導致皇家騎士團對我們的城市展開攻擊。爲此,判處你死刑,你聽明白了嗎?”
隨着死刑的宣告出口,所以旁聽席上的人立刻發出了一聲歡呼聲!
但那個被布萊德和忌廉壓在被告人席位上的前鵜鶘城大法官懷特,卻是面如死灰,神情慌亂起來:“不……不不不!你們不能處死我!我……我是被逼的!我是無辜的呀!我沒有想要出賣你們……我真的沒有出賣你們啊!你們看,那騎士團對我們一點威懾力都沒有!他們完全無法傷害到我們!所以……所以我沒有叛變!我不是叛徒!我不應該死……我還不應該死啊!饒了我,饒了我這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