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此,她不得不把與瀚海城的距離拉近了差不多五里。這樣的距離之下雖然還是不能很放心,但至少應對起來可以方便很多了。
深夜之中,只聽到前方不遠處的海水不斷拍打岸邊的聲音。
逐漸的,雨水開始停息。原本被雨水驅散的熱量似乎開始在這一刻重新席捲而來,很快就烘乾了人們身上潮溼的衣服,也是讓泥濘與汗水互相混合着貼在身上。這溫暖而又潮溼的氛圍對於如今後方正處在疫(和諧)情之中的人魚軍來說實在是必須打起十二萬分精神應對的場景。
然後……
在愛麗兒那強撐着睜大的眼睛視線之內,遠處的海平面上,卻是透露出了一抹微微的曙光。
天……亮了。
而這也意味着,原本應該進行決戰的第一天時間裡面,魔王軍並沒有對人類帝國展開進攻。
別說進攻了,雨停了之後的海面依然顯得波瀾不驚,一片祥和,沒有任何黑暗的造物出現。
如果唯一要說有什麼問題的話,那就是瀚海城的守軍士兵突然發現人魚軍的駐守乘着黑夜向着自己這邊移動了五里,在天剛剛亮的情況下就顯得十分激動,大聲喝罵着讓人魚軍離開。
五里的距離……這樣的距離使用元素炮,依靠高山的仰角攻擊或許能夠夠得着,但是在如今只有元素槍並且位處地勢的人魚軍來說,能算什麼?
總而言之,第一天的應對就此結束。
接下來,就是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
整整五天的時間裡面,傳聞中應該前來進攻的魔王軍完全沒有任何出現在這座首都邊緣的意思,就好像那個精靈魔王根本就沒有想要直接攻打瀚海城一樣。
而人魚軍這邊,因爲糧食儲備逐漸見底,而疫(和諧)情導致的非戰鬥減員數量也開始不斷上升,繼續在這裡耗下去的話不知道還要等多久,愛麗兒也只能下達那個所有人早就已經預料到的指令。
“撤軍。”
第六天的清晨,愛麗兒終於下達了撤軍的命令。
將領們心知肚明,將早就擬定好的撤軍行軍順序遞交上來,讓愛麗兒做了一個形式上的審查之後,就下去安排了。
愛麗兒走出帳篷,看着這裡的士兵們逐漸收拾行囊,整理馬匹,她則是轉過頭眺望了一眼遠處的瀚海城,看着那座高高的藍色城堡,心中實在是有些說不出的滋味。
“會長姐姐,我們沒有打起來不應該是個好事嗎?你怎麼看起來……不是很開心?”
可可正在讓她的十幾名亡靈士兵幫忙打包物資,她自己則是樂得清閒,走到愛麗兒的身旁。
看着這個已經二十歲,卻還留着雙馬尾,面容看起來顯得更加年輕一點的亡靈法師,愛麗兒則是苦笑一聲,說道:“這次出征,我們不僅沒有能夠採集到足夠的魔王軍的信息,並且還與藍灣帝國徹底撕裂。我們如果沒有了共同的敵人,天知道這個帝國會不會繼續把戰略重心轉移到我們身上來。”
說到這裡,愛麗兒嘆了一口氣,苦笑一聲,說道:“如果可以的話,我是真心不想和同爲人類的帝國爲敵……魔王軍如果沒有對他們發動攻擊的話,那我們彼此之間的誤會就不會解除……唉,我也知道這樣說不好,但是壓力終究還是存在的呀。”
看着愛麗兒現在這樣一幅憂愁的模樣,可可略微思索了片刻之後,笑着說道:“會長姐姐,你也別太緊張了。說不定魔王軍就是怕了我們呢?你看,我們人魚軍一直以來都是以抵抗魔王軍而自封的隊伍,那個精靈也算是瞭解我們,更瞭解會長姐姐你。他就真的有膽子和會長姐姐你正面對抗?他也怕輸的吧。”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倒好了。
愛麗兒笑了笑,現在想再多也沒有什麼作用,還是先放空一下腦子,休息一下吧。
“會長!”
可就在這個時候,忌廉卻是突然從營地的正門口衝了過來,徑直跑到愛麗兒的身旁。
他也不打招呼了,直接開口說道:“藍灣帝國方面派了使者過來了。但是使者並不是來找會長你的,而是說要來幫助我們救助病患!”
這樣的結果讓愛麗兒有些驚訝,當下她也不管其他,立刻跟着忌廉,帶着可可向着營地正門口跑過去。現在那邊已經聚集了一堆人,看得出來,士兵們的情緒在經過這幾天的反覆折騰之後都顯得十分的緊張。
“侯爵女士來了!侯爵女士來了!都讓開,讓開!”
忌廉大聲呼喊,將營地門口的士兵驅散。隨後,愛麗兒就看到了一個差不多一百人左右的隊伍,提着各種各樣的箱子,甚至推着一輛裝滿了木桶的平板車站在那邊。看起來,的確沒有攜帶武器。
“真的是來救人的?”
可可也是十分驚訝,畢竟眼前的場景看起來實在是有些莫名。
但是很快,愛麗兒就看到了一個略顯熟悉的身影。
當這個人站在這隻醫療隊伍最前面的時候,愛麗兒知道,這些人絕對不可能是簡簡單單的前來救助病患那麼簡單。
“糖衣酒·巧果先生,五年沒見了吧?你看起來身子還挺硬朗的呀。”
站在隊伍最前面的當然是那個曾經害的愛麗兒差點點連一千枚金幣的任務都無法完成的老人。
不過,從某種程度上愛麗兒還真的應該感謝這個老傢伙。如果不是他當年可以陷害自己的話,那麼自己恐怕還真的可能會對那些王公貴族們繼續抱有那麼一點點的幻想。
面對愛麗兒,糖衣酒就像是完全忘記以前雙方之間的關係似的,也是笑了笑,說道:“身爲皇家藥劑師協會的會長,救助病人這種事情我當然是義不容辭。”
一旁的可可哼哼了一聲,直接指着他的鼻子罵道:“我們會長的意思是你怎麼還沒有死?你這個老傢伙,現在又想跑過來幹什麼?!”
糖衣酒完全不去理會旁邊的可可,而是繼續笑眯眯地說道:“陛下聽聞人魚軍近來遭遇瘟疫的侵擾,雖然陛下對於你們人魚軍自甘墮落與魔王軍爲伍的事情十分惱火,但是士兵也是普通人,陛下不忍見到這些普通人在這樣的病痛之中飽受折磨,所以特地派遣我來進行支援。”
說着,糖衣酒轉身向着後方那些人提着的各種各樣的箱子指去,說道:“這次前來,我們藥劑師協會全力出動,而且還攜帶了大量的藥物。相信侯爵女士應該不會拒絕陛下的這一番好意的吧?”
不管從任何方面來說,愛麗兒都沒有相信這個傢伙的理由。
但是現在,在人類彼此之間發生衝突的情況下,對方主動提出要來救助病患,愛麗兒實在是沒有什麼理由可以去拒絕。
並且,她也完全不相信潮汐和這個老傢伙真的是想前來救人的。
“如果單純是救人的話我們當然歡迎之至。”
旁邊的忌廉見愛麗兒長時間沒有說話,並且眉頭略微皺起,自然是想到了這其中的關聯,當即笑着張開雙臂,笑着說道——
“只不過,我們只歡迎真的是前來救人的人,而不是抱着救人的旗號打着其他主意的傢伙。巧果先生,您說您是來救人的吧?那麼不介意我們檢查一下你們所攜帶的物品吧?”
糖衣酒臉色略微變了一下,但隨後就再次表現出那種微小的表情,說道:“當然沒有問題,是想要檢查武器嗎?儘管檢查。不過忌廉先生,我還是邀請您在檢查的時候稍稍小心一點,可別把醫生們看病用的一些小刀子小剪子當成武器給沒收了,也別把我們一些有治療作用的藥物當成毒藥給抽出來哦。”
這下子,輪到忌廉的臉色變了。
畢竟他可不是醫生,整個人魚軍中要說光明魔法元素的親和者那也有幾個,醫生多多少少也有,但要讓忌廉現在就來檢查這些物資,看看其中有沒有違禁品,這還真的是難住了他。
不過,忌廉也不慌,再次笑了笑,開始率領着士兵們檢查起來。
在檢查的時候,這邊的糖衣酒繼續用一臉笑容地看着愛麗兒,上下打量了一番之後,說道:“侯爵女士,五年不見,沒想到再次見面的時候一切都變得如此的天翻地覆了呀。五年前,您還是皇室妃子的一名女僕。可是五年之後,您卻是率領一支強軍的堂堂侯爵。人生變化如同您這般迅捷的,可是不多見吶。”
愛麗兒笑笑,並不迴應,而是想要看看這個老頭究竟想要做什麼。
見愛麗兒並不答話,糖衣酒再次瞥了一眼後面的正在檢查的人羣,說道:“侯爵女士現在雄霸一方,手中兵多將廣,我想應該也不會介意和我這麼一個沒什麼用的糟老頭子稍稍談一談生意上的事情吧?我相信,這也是侯爵女士最有興趣的部分。”
愛麗兒瞥了他一眼,依然不回答。不過,旁邊的可可卻是可以在這個時候代替愛麗兒迴應,上來說道:“生意?你有什麼生意和我們會長姐姐做?”
糖衣酒這個時候也算是看明白了,既然這個侯爵不願意和自己直接交流,和她身邊人交流也一樣,當下轉向可可,笑着說道:“就是有關藥物的生意。現在面對魔王軍的威脅,對於藥物的需求量在短時間內也是一下子增大。我們皇家藥劑師協會雖然有專門的種植園,但是很可惜,種植園所在的區域在不久前卻已經被另外一支叛軍給摧毀了。一時半會兒我們還沒有辦法去建立新的種植園。”
可可一愣,說道:“另外一支叛軍?”
糖衣酒再次點頭,笑道:“當然。你們也知道現在帝國境內有許多叛軍吧?你們只不過是其中最大,最難對付的一支罷了。”
“那支叛軍在我們一門心思與魔王軍對戰的時候,偷襲了在海澤省的植物種植園,毀掉了我們的園區,還把許多收好的藥材全都佔爲己有。”
“這隻叛軍當然沒有侯爵女士的軍隊那麼訓練有素,他們純粹就是一批無賴流氓和強盜,在毀了我們的種植園之後,還把其中的藥物拿出來四處倒賣,甚至我們得到消息,有些藥物已經用極低的價格被賣到了外國去。”
可可點了點頭,說道:“所以,你所謂的生意是指讓我們來幫你們把植物園搶回來?呵,你還是在把我們當成冒險者公會嗎?”
糖衣酒臉上的笑容一直都沒有變過:“如果可以的話那自然最好,現在帝國軍的力量有些緊迫,恐怕還沒有時間去處理這方面的事情。如果你能夠得到你們的協助的話,那可就太好了。不過我真正想要談的事情,卻並不是這一件。”
這下子,倒是讓愛麗兒也有些興趣了。畢竟這種有關實務的話題不談,那還能談什麼生意?
糖衣酒的目光依然是落在可可的身上,在彎着身子,甚至有些恭敬地向着可可點點頭之後,這才終於開口笑了笑,說道——
“請問,你們現在的人魚幣和我們的金幣的兌換比例,還是1比1嗎?”
可可一愣,轉過頭看了一眼旁邊的愛麗兒,見愛麗兒沒有表示反對。再想想這些事情即便不問自己,問一些普通的士兵或是生活在根據地內的民衆也能夠探聽得到,這才說道:“並不是,差不多達到了1.5比1。”
糖衣酒輕輕點了點頭,說道:“原來如此,這個匯率是你們親自操縱的嗎?還是說根據市場價的行情來的?”
可可哼了一聲,說道:“當然是由我們進行操控的。我們人魚軍的錢幣都是紙幣,本身不富含任何的價值。如果交給市場自行調節比值的話很快就會出現各種低買高賣的行爲。這對於我們的經濟狀況很不好。”
糖衣酒略微想了想之後,臉上再次擠兌出那種十分親近的笑容,說道:“匯率操縱啊……但是這種做法也有許許多多不好的地方吧?比如說各個地方的發展水平都不一樣,就算是在帝國內部,有些地方一枚金幣能夠足夠一個最下賤的普通農民一年的生活費,但有的地方一枚金幣連支付一頓午飯中的一頓茶點的價格都不夠。如果你們的匯率全都是按照統一的標準來制定的話,那想必一定會出現問題的吧?”
對於這個問題,愛麗兒其實早就有想過專門的內容。只不過這次得到消息急急忙忙地趕過來參加這次的戰爭,倒是沒有時間把自己的想法和一直都在前線的可可進行商討。而且,目前對這個問題有過研究的人基本上都在根據地裡面,那些成立了一個叫做什麼“銀行”的士兵們整天都在研究這些東西,現在也沒辦法簡單地和可可一兩句話說明白。
當下,愛麗兒直接開口說道:“巧果,我們鎖死匯率是我們的事情,這應該還輪不到你到這邊來指導我們怎麼做吧?”
糖衣酒繼續保持笑容,連連點頭,說道:“瞭解瞭解,這個自然。我也知道以我的水平根本就不可能指揮的了侯爵女士。我還是剛纔的那句話,我想要來和各位做一點生意,一些可以讓我們能夠從植物園被打擊的狀況中恢復過來的經濟。”
既然談到錢,那麼愛麗兒倒是有些感興趣了。畢竟這段時間稍稍算算賬,行軍打仗所需要的資金可是一個天文數字。現在整個人魚軍手中總共也就只有差不多五百多萬的人魚幣,這些錢想要養活維持着根據地人民的普通生活或許還是可以,但如果像現在這樣產生動盪,出兵一兩個月的話,財政狀況就會有些吃緊。
所以,儘管愛麗兒還是有些討厭眼前這個老人,但錢這東西嘛……總之還是香的。
不過,雖然愛麗兒願意先聽聽看眼前這個老傢伙想要說什麼,但防備之心可不能就這樣免除,當下說道:“你想說什麼?先說來聽聽。”
糖衣酒樂呵呵地笑了笑,隨即開口說道:“侯爵女士,我們雙方之間的匯率既然是恆定的,而且我們之間存在着兩種貨幣,這本身就是一件可以讓我們發大財的手段。您想,如果說我們其中的一方在事先獲得對方通知的情況下,大量買入對方手中的貨幣……呵呵,比如說,我用我手中的金幣購買你們的人魚幣。等到一定時間之後,你們突然宣佈,人魚幣對金幣的比值突然進行升值!這個時候我再用你們的人魚幣買回金幣,這一來一回,就可以十分輕鬆地賺取了其中一半的金額。這樣賺錢,豈不是比我們每天辛辛苦苦的要來的輕鬆得多?”
對於旁邊的可可來說,這個女孩在稍稍算了算其中的賬款之後,立刻就明白了這究竟是一種多麼暴利的手段!對於這個一直以來都擔當人魚之歌財務的可可,她對此的驚訝當然是理所當然的。
只不過,愛麗兒在聽到這個方法的時候卻是渾身不由自主地顫抖了一下。
這種行爲她知道嗎?
她當然知道。
因爲,這種做法她曾經就聽人說過,並且那個人還詳細指導過這裡面的操作層面和技術方法。
那個人不是別人,正是自己的老師——康納·保守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