頃刻之間,沒有人猶豫,所有的公會成員全部宛如燃燒生命一般地起身,將所有的一切全都付諸這最後的一擊!
……
…………
………………
樹枝,稍稍顫抖了一下。
樹葉從那枝條上略微落下了幾片,在半空中晃晃悠悠了幾圈後,終於還是落了地。
鮮血,從那名前任勇者的嘴角滲出。
他那雙原本似乎完全失去了神志的眼睛,現在卻是再次恢復了以往的焦距。
這名勇者低下頭,看到一把黑色的魔劍從後往前地穿過自己的胸膛,狂戰士的兩把長劍一左一右地插入自己的肚腹。背後傳來的劇烈痛感表示吸血鬼的爪子已經將他的側腰上的一大塊肉和內臟都抓了出來。
隨着那些沾染着惡魔之力的鮮血不斷地從各處致命傷中流淌而出,林克再次咳嗽了一聲,隨後緩緩擡起頭,望着面前……望着這個已經快要完全變成一棵樹,並且將自己的雙手完完全全困在其中,讓自己再也動彈不得的男人。
“你們……乾的……真是漂亮……”
隨着林克說出的每一個字,他的嘴角都會有大量的鮮血涌出。
後面的巴斯生怕自己的劍刺得還不夠深,連忙握住自己的魔劍將劍柄努力轉了一下,儘可能地將這個惡魔勇者的心臟攪碎。
林克的身體也隨着這一次攪動而稍稍顫抖了一下。但是相比起痛苦,他的臉上更是浮現出欣慰與安心的表情。
甚至於……這名一直以來似乎都是那麼不苟言笑的勇者,現在的嘴角卻是微微翹起,笑了出來——
“我……沒法再……和你們一起……征戰了……但是……”
他的傷口中流淌出來的血液開始變得稀少,而這名惡魔勇者的嘴脣也變得如同紙一般的蒼白。在努力將嘴裡的血水吞嚥下去之後,林克的腳步艱難地向後撤了一步……
“你們……閃開……!他……要……攻擊……”
說話的是布萊德,他的渾身上下幾乎都變成了樹,只剩下一張臉還烙印在那樹幹上,嘴脣艱難地動了起來。
四周的公會成員們生怕這個勇者在最後關頭用什麼自爆方式同歸於盡,連忙向着四周散開,連帶着將刺入他身體內的武器一併拔出。
隨着武器拔出,林克的身體終於支撐不住,就要向下跪倒。可由於雙手被死死地包裹在那樹枝之中,反而讓他沒有辦法跪下。
不過,這已經沒關係了,因爲這名勇者嘴角的笑容依然還在,他依然還是那麼努力地支撐起身體,向後踏出一步,嘴裡輕輕唸誦了一遍咒語……
看到他輕聲唸咒,旁邊的瑪歌立刻警覺,想要出手阻止,可當她看到這名惡魔勇者嘴裡所念誦的口型之後,她卻是微微一愣,停住了腳步。
伴隨着咒語的唸誦完畢,這名勇者的雙眼也是緩緩閉上。他低下頭,整個身體宛如無力的風箏一般掛在那裡,只剩下嘴角的笑容。
但是在片刻之後,隨着他的身體宛如風沙一般漸漸散去,就連他嘴角的那一抹笑容也是隨之不見,只剩下聆籟清歌的劍柄暴露在那一團團的樹枝之外,彷彿在輕聲悼念着自己曾經的主人。
“嚶嚶嚶………………”
一隻藍色小仙靈在林克消散的身體中出現,它在那把劍柄的四周徘徊,似乎因爲失去了自己的主人而痛苦不已。片刻之後,仙靈就完全隱入了聆籟清歌的劍柄之中,將四周的一切全都沉寂了下來……
人魚之歌的衆人默默地看着這一切,從始至終都保持着警惕。
一直到現在,在確認那個惡魔勇者似乎真的已經完全死去之後,衆人才試探性地向前走出一步……
“咦?”
酥塔愣了一下,她擡手捂住自己的胸口,看看剛剛被刺傷的肚腹,現在的傷口已經完全癒合,甚至就連一道疤都沒有剩下。
不僅僅是酥塔察覺到這些變化,其他的成員們也是發現了自己已經痊癒。就在衆人驚訝之時,瑪歌敲了敲自己手中的光明法杖,說道:“終極治療術,哪怕是已經死亡的人,只要死的時間不太長,那麼不管受了多重的傷都能夠一口氣治癒到宛如完全沒有受傷,並且不管是體力還是魔力都重新回到巔峰狀態的治療魔法。由於這種治療術並不是單純的光明法術,所以對血族和死靈法師也同樣有效。只不過,代價卻是自己的生命。”
這名修女緩步走到了把劍的劍柄之前,端詳片刻之後,說道:“我想,這應該是這名勇者最後的祝福了吧。”
衆人愣在當場,一時間無話可說。可很快,可可就發現情況不對,連忙跑到那棵樹的旁邊,伸手拍着樹皮,緊張地喊道:“布萊德?布萊德!還有芭菲!你們兩個人呢?我們已經戰勝林克了!我們幹掉了那個惡魔勇者!你們可以恢復了!你們……你們快點恢復過來啊!喂!”
聽到可可喊叫,衆人也察覺到情況不對,紛紛歡聚到那棵樹旁邊。
此時,象徵着布萊德臉型的樹皮也已經褪去,整個樹的外形除了有那麼一點點的像人之外,卻是沒有任何一點點人類的生命跡象了。
不僅僅是布萊德,甚至是芭菲都沒有再回應公會成員的呼喚,這棵樹就這樣站在這裡,彷彿從十幾年前開始,它就在這個公會大廳裡面成長,從一株小小的小樹苗,成長爲如今這棵大樹一般。
可可急了,她也害怕了。這名死靈法師在剛剛加入公會的時候,唯一的公會成員就只有布萊德和芭菲。
可以說,這個女孩和大塊頭以及花妖精相處的時間最長。她開始不斷地拍打着樹幹,更是繞着樹幹不斷地走,似乎是希望能夠在這個樹幹的某個角落裡面發現任何一點點的機關,然後只要按下一個按鈕或是施放一段咒語,就能夠讓這棵樹重新恢復成那個身材魁梧的盾戰士和那個並不太聰明的花妖精。
“芭菲……布萊德!你們兩個……你們兩個出來啊!你們不會就這麼死了的……你們沒有死對不對?!我命令你們……我命令你們出來啊!我們幹掉了勇者……我們贏了啊!我們還要去解救會長啊!你們……你們快點醒過來……快點醒過來啊!嗚嗚嗚……”
年輕的死靈法師依然用力地拍打着樹幹,她伸手努力去搖晃那困住聆籟清歌的樹枝,就像是以往拉着這個大個子的手,和他們兩個一起去出任務,保護會長的時候一樣。
只是,這棵樹卻依然沒有迴應她……也沒有迴應這裡的任何一個人。
它只是安安靜靜地站在這裡,把根扎入地面,把枝丫伸向四周,然後……
隨着可可的哭泣聲,在這棵樹的樹枝上,卻是默默地伸展出了一條青翠色的嫩芽。
“他們……以花妖精的方式結婚了。”
起司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伸手觸摸着樹幹,看着這個在自己剛剛加入公會的時候,第一個跑來和自己說話,並且完全不懼怕自己是個吸血鬼,反而還十分尊敬自己的人類所變成的樹木,輕輕點了點頭,帶着些許落寞的口吻說道——
“在精靈之城,在艾爾之森,他們曾經用人類的方式結過一次婚。而現在,他們也用花妖精的方式再次達成了他們的圓滿和生命的目標。我們……其實應該爲他們感到高興纔是……不是嗎?呵呵……(抽泣)這個傻大個,他只知道愛上了芭菲,卻一直都不知道愛上花妖精所需要付出的代價……但是他現在……呵呵……(抽泣)現在他終於理解了,也得償所願了,不是嗎?”
瑪歌輕輕點了點頭,伸手搭在不斷哭泣的可可的肩膀上,柔聲道:“是啊,我們應該爲他們感到高興。吸血鬼說的沒錯,但我覺得,其實布萊德一開始就知道自己的結局,只不過他一直都沒有在乎而已。現在……阻擋在我們面前的只剩下那個魔王了,我們絕對不能讓布萊德和芭菲的心血白費……也不能讓林克最後的饋贈消失。我們接下來的目的,只有一個。”
有了衆人的安慰,可可終於抹去眼角的淚水。
她擡起頭,看着眼前這棵慢慢長出更多的枝丫,顯得更加鬱鬱蔥蔥的樹。在並不久遠的將來,這棵樹將會成爲一棵最爲美麗的花樹,在它的枝頭,在它的根鬚旁將會盛開無數朵嬌豔美麗的花朵。再等待一段歲月之後,他們的愛情結晶就會從這些花朵中綻放,將一個傻大個人類與一個缺根筋花妖精的故事永永遠遠地流傳下去,也是將他們的愛流傳下去……
“我會努力活到那一天……”
可可再次擦了一下眼角,讓自己顯得精神起來,同時努力捏了一下手中的魔杖——
“我會告訴那些新誕生的花妖精們,她們的父母是因爲彼此相愛而結合的……並不是單純的花妖精寄生人類……並且他們的結合帶領我們人類走向勝利,最終戰勝了魔王!我會告訴她們……不,我一定會把這個故事告訴她們!”
隨着話音落下,可可率先扭過頭,大踏步地上了公會二樓,向着剛剛魔王和會長離開的方向走去。
衆人也是默默跟隨,在最後看望了一眼這棵矗立在這魔氣肆虐的惡魔城中,卻依然能夠抽出出翠綠色枝條的樹之後,人魚之歌的公會成員終於義無反顧地進入那扇門扉,向着最後的目的地前進!
————
回到高塔的房間之內,愛麗兒自然也是通過水晶鏡目睹了剛纔所發生的的一切。
她的心在痛……雖然一直以來愛麗兒都儘量告訴自己,要把這些公會成員當成自己的手下,絕對不能和他們平起平坐,一定要保持階級上的區分。
可是到了現在,她才發現原來看到布萊德和芭菲的離開,自己的心竟然會如此的痛苦……就猶如失去了自己的至親,那種痛苦根本就無法用語言來形容。
但是現在的她可不能就這樣沉淪下去,畢竟現在在她的身旁還有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存在,這場戰爭已經註定要繼續打下去,絕對不可能善罷甘休了!
伊戈如今卻是坐在沙發上,他的面色看起來也並不怎麼好。
或許這名魔王從來都沒有想過,原來那名勇者竟然會被殺,自己的計劃竟然再一次地被打亂!
在遲疑了片刻之後,他的目光自然而然地向着愛麗兒這邊撇來。
愛麗兒看到伊戈的眼神看過來,自然也是讓自己的目光變得無比堅定。甚至於直接在伊戈的對面坐下,說道:“人類永遠都能夠超出你的預料之外,是不是?有沒有感覺自己就像是個蠢貨,給與自由意志的時候,你所謂的能夠控制的勇者就連一個蠢人的話都反駁不了,而一旦剝奪了他的自由意志,那麼即便是勇者也能夠在人類的自我犧牲精神之下被殺死,臨了還能夠治療我的所有成員。”
伊戈深吸一口氣,並沒有直接回應愛麗兒。只不過,他現在的面色明顯不夠好,那張精緻的無可挑剔的精靈面龐在愛麗兒看來現在卻是說不出的醜惡與扭曲。
既然伊戈不說話,但愛麗兒還是能繼續說的。她的目光轉向旁邊那個站在伊戈身旁的甜酒酪,這名少女現在也已經是完全陷入了魔血的操控之中,渾身上下散發出一陣陣的臭味,那些絨毛幾乎快要把她的整張臉都給遮擋住,讓人看不出來這還是曾經的那名格鬥家。
當下,愛麗兒裝作不在乎地朝着甜酒酪挪了挪下巴,說道:“那麼,她呢?你剛剛那個故事還沒有說完吧?你對她又做了什麼?趁着我的人還沒有來到這裡之前,你可以把這個故事講完。”
說到這裡,伊戈的目光終於重新回到愛麗兒的臉上。片刻之後,他就像是想到了什麼可以折磨眼前這個人類女孩的“樂趣”似的,嘴角的笑容竟然再次帶起,說道:“對啊對啊,我還有這件事沒和你說呢。嗯嗯,不如,就從當年那場官宣皇妃的事情開始說起吧。”
伊戈伸手指了指自己身後一動不動,宛如雕塑一般的甜酒酪,笑着說道——
“雖然當年我還沒有恢復我的力量,但這並不代表我不會做些什麼。”
“封印大地守護者的力量的地方位於禁忌之地,而那個地方位於長眠山脈。那麼,爲了將來恢復力量的過程中我可以免去些許的麻煩,那我當然要對所有長眠山脈附近的國家做上一點點的手腳,算是爲了將來做準備吧。”
愛麗兒哼了一聲:“我也該猜到了。所以,你就給甜酒酪注入了你的魔血?就是因爲你,所以以前的甜酒酪纔會變得那麼醜,整天都要穿着那些可笑的玩偶服嗎?”
伊戈再次笑了笑,那笑容讓愛麗兒簡直不寒而慄——
“那個時候,我的第一目標原本並不是她。長眠山脈附近的所有國家我都跑過了,我選擇的目標要麼就是當地的皇帝,要麼就是國家中的儲君,最不濟也要是當地的權臣。但我也不能做的太多,數量太多的話在我沒有獲得大地守護者的力量面前,我遠程操控會出現意外,一旦敗露了那事情可就不妙了。所以,我一直都是精心選擇合適的人選。”
“那一年,當我來到藍灣帝國,一邊用吟遊詩人的身份攢點錢過日子的時候,一邊開始物色人選。那個時候我第一個選中的,其實就是藍灣帝國的前一任皇帝,猛浪·碧藍。”
“當時我很想要接近他,然後偷偷給他種下魔血。而且,我也的確憑藉我的一些小技巧混入了皇宮,只是要等待一個機會。但突然出現了一件事,卻讓我改變了主意。”
愛麗兒嚥了一口口水,問道:“什麼事?”
伊戈笑了笑,轉過頭望着門口。就像是得到了某種指令一般,站在他身後的甜酒酪立刻轉身走向門口。過不了多久,水晶鏡中就映射出在這間閣樓下方的王座之廳的畫面,而甜酒酪此時正站在王座之廳,單人面對眼前那些已經趕到的人魚之歌的成員。
看着水晶鏡中的場景,伊戈打了個響指,轉向愛麗兒問道:“你知道嗎?其實我並不在乎這個女孩能夠打過你的公會成員。”
愛麗兒一愣:“那你這是……啊!你……好卑鄙!”
伊戈哈哈大笑起來,連連點頭:“沒錯沒錯,愛麗兒小姐果然聰明。我沒有想過她能夠殺掉你們所有公會成員,只要她能夠成功殺掉一個那我就心滿意足了。但是結果,是你的公會成員們一定需要把她殺掉之後,才能夠過來見我。你覺得,你們公會成員在殺掉自己的同伴之後,心理上還能夠承受多少的壓力?尤其是那個狂戰士,我現在反而開始打賭他會不會臨陣倒戈呢!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