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我沒事。”錦瑟握住了軒轅恪的手,和聲而語,雙眸帶了靈動的淺波。
言畢,才上前,到八王爺子涵的面前行禮,“見過八王爺。”
“王妃不必多禮。”八王爺眸子一動,倒是起身了。
錦瑟起身,看着子涵,日光照在他的臉上,幾分似子諾的面容異常白皙。還有十分孩子氣的容顏卻擺出了一幅十足的嚴肅樣。
“古有明訓,親王不可多涉政務。”錦瑟微微一笑,才問:“八王爺此時進宮所爲何事?”
“王妃不許對八王爺無禮。”軒轅恪突然出聲,面色冷峻。
“是。”錦瑟答,面色不變。
軒轅恪淡淡一笑,語意冰冷徹骨,“皇上已擬下退位詔書,因皇上失德,已羞爲君主,故退位讓賢於八王爺。”
錦瑟耳邊一陣嗡鳴,她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
極力穩住心神,依舊不能掩住面色的蒼白,對上了子涵似笑非笑的面容,錦瑟一口氣息梗在胸口,半晌緩不過來——
這一刻,她不禁慶幸,慶幸軒轅恪看不到她此時的容顏。
“皇上稱,有話對王妃與段公子言明,方肯加蓋玉璽。”軒轅恪的聲音傳入錦瑟耳中,一時竟陌生而遙遠。
她有些恍惚,身子隱隱發顫,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原來是這樣!
子涵本想找回小皇子,揭露軒轅恪私藏小皇子,藉機剷除軒轅氏,再扶小皇子登基,達到攝政之目的。
不管是軒轅恪,還是八王爺,在子諾征戰回朝,又醉酒殺人後,都不會再容忍他坐在寶座上。
軒轅恪是據時事而動,八王爺是藉助時事而翻。
誰輸誰贏雖已成定局,可子諾的悲劇已經註定。
侍婢帶着她與段宇到了子諾的寢宮。
沉重的門被拉開,錦瑟立於殿門,卻無力再向前踏進半步。
華麗的狐皮座椅中,子諾半散開的絲衣堆積在腰際,大半個白晰的肩膀和胸膛暴露在空氣中,一頭黑髮盡數披散。
滿室的酒氣彌散。
宮娥大氣也不敢出的跪了一地。
昔日的九五之尊,今日這般神情,早已經沒有了往日的威嚴與意氣風發。
“你們來了?”子諾微微一笑,微微擡起眼來,眼裡的神采凜了凜,手指輕輕在竹榻上扣了扣,珠圓玉潤的指甲,像玉似的。
很快的,他的神色就黯淡了下去,“王妃呢?”
“臣參見皇上。”段宇單膝跪地。
錦瑟對着段宇低頭屈膝,沉默的跪在段宇身後,將面容隱在風帽的陰影中。
“王室衰微,大權旁落。”子諾語聲慘淡,似早已預料到這一刻,“你也不必跪我了。”
段宇慢慢起身,良久不言。
錦瑟在他的眼裡看到了憐憫和不忍。
“總是躲不過去的。”他終於還是開了口,“不如遂了他們的意願,如果你願意,我可以帶你從此遠離這些。”
“我不用你憐憫。”子諾起身,淡淡的笑,“我是帝王,死也不會妥協。”
這樣的綿綿長長,早讓隨之而來的張承面色一凜,略略側首看向錦瑟,見她也正看向他時,他便上前一步,沉默片刻,自袖中取出黃綾詔書,雙手奉上,“皇上要見的人已經來了,傳位詔書在此,請皇上加蓋御璽,即刻穩固朝局。”
“穩固朝局?”子諾諷刺的笑,“難道是因爲殺了那幾個胡言亂語的奴才嗎?”
“難道皇上不知?”段宇淡淡的嘆了一口氣,“伊妃假傳聖意,命人前往秦將軍處,令其帶兵入城,意欲陷害朝中功臣……”
“不必說了,那是朕的旨意,有什麼事,朕一律承擔,不必再累及伊妃。”子諾的面色漸漸凝重了起來,十指緊握,嚴陣以待的模樣。
“此事與伊妃無關。”子諾顫抖着縮回了手,抓住了自己的胸口,大口的喘氣,“朕已經任由你們處置,何必加害一個弱質女流?”
“臣等不敢。”張承截下了他的話,聲如寒冰。
子諾垂首,突然從懷中摸出一枝殷紅的展翅鳳簪——按規制,那是隻有皇后才能佩戴的飾物。他慢慢的笑了,笑容已帶了嗚咽,半晌,才恨聲道,“你們,果真是趕盡殺絕,連婦孺都不放過!”
張承終於不耐,霍然按劍起身,“請皇上加蓋御璽!”
“休想讓朕頒這詔令。”子諾胸膛不停的起伏,冒出層細微的汗珠,怒目相向,卻渾身顫抖,似力已不支。“除非,你們放過伊妃,讓我見到錦瑟。”
往事盛開在記憶裡,一幕幕的閃回。那些依稀的往事,飄零繽紛,無聲的凋謝。
他覺得自己掉進一片虛無裡去,無窮無盡的只是向下落着,沒有盡頭,沒有方向。
他只是清晰的記得,記得那個女子一俯首,露出白皙的頸項,淺淺的寂寞,卻如不捨得的毒,一點點的侵蝕他的心扉。
如果,那時候,他不要這個皇位,他再堅持一些,這個女子,一定是會他的妻。
可是,現在,他早已不能回頭。
“就算你殺了朕,朕也不會下旨。”他突然一笑,卻在瞥見段宇身後的人,神情一滯,哀哀的注視着她,眨也不眨。
原來她早來了,卻見到了他所有的狼狽。
張承冷哼一聲,拔劍上前。
錦瑟心中一驚,急忙掀落髮上的風帽,穩定上前,沉聲輕斥,“張承,你退下。”
四目相對,片刻已經年。
他的心裡,滿是火熱滾燙,迸發出心跳的聲音,一聲比一聲更急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