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頭也不回的走了,錦瑟才覺一切仿在夢中。
只有額頭上的血玉與腰上的寶玉真實的存在着。
是咫尺已天涯?還是天涯已咫尺。
她沒有覺擦,她的脣角已經慢慢的緩和。
“願我來世得菩提時,能人如琉璃,內外明澈,毫無瑕穢。”
一乘肩輿悄然的在路上行駛着。
夜已至,路上鮮少有行人,軟軟的轎子就成了唯一的點綴。
轎子在高牆外傾斜了下來,鐵人般的守衛面無表情的亮了銀槍。在看清來人後,又一聲不響的退下。
今日去見了軒轅恪的母親,錦瑟只覺心裡有了更多的結,不安感愈甚。這才鬼使神差的來到了這。
那位老婦人雙目已盲,軒轅恪只是一語帶過,聲稱母親是因爲傷心過度,終日落淚所致。
可偏偏那婦人的神色一直飽含深意,在臨走時,她有意支開了自己的兒子,握住了錦瑟的手,告訴錦瑟,她的兒子是真心待錦瑟的,而錦瑟對她兒子的情意,她也感受得到。不管錦瑟是何人,兩人都要相扶相愛,忘卻恩怨。
待錦瑟細問時,她再也不一語。
她似乎什麼都知道,又仿若什麼也不知道。
在那裡,簡單的屋舍收拾得十分乾淨,服侍的婢女伸手利落,規規矩矩顯然不是凡
人。在那裡,錦瑟意外的見到了不少本朝的貢品,那些東西按常理,只有皇宮纔有。
錦瑟悄聲問過軒轅恪,軒轅恪只是目光深沉,顯然不願多語。
皇宮中,誰與軒轅恪的母親有關聯?
沉沉一口氣,將所有的疑問壓在心底,錦瑟走進了那陰深的大門。
已近中天的月光從寸許大的窗口照進,森森然,映得囚室慘青的石壁盡是寒色。
幽暗甬道里卻有人漸漸行近,兩盞琉璃燈從濃黑裡挑了出來,團團照見個綽約人影。兩旁石室中偶爾映照出一兩個形容枯槁的臉。
“就這間。”帶路人應了聲,指了指斜前方。
錦瑟腳下停駐,立在門洞的陰影裡並不近前。
披頭散的段天身上囚衣污跡斑斑,面容已微微腫脹。外面的影子晃到牢房中時,他只木然的擡頭,彷彿早已靈魂出竅。
眯起眼睛,再看到錦瑟的容顏時,他的面上突然布上了怨恨和猙獰。
就在這時,另一個身影卻從她身後蹌踉撲出,幾步上前,哀哀的抓住了鐵欄,切切的注視着段天。
“求你,打開門讓我看看他。”女子淚流滿面的轉頭哀求,這才見到一邊還有他人。
跟着女子身後的是她的父親董子豪,這時,也略顯老態的上前扶住自己的女兒。
錦瑟觸及她幽幽目光,彷彿心口一涼,被她看了個透。
她突然撲向錦瑟,啜泣着俯低了身子,不住朝錦瑟叩頭。單薄肩頭不住顫抖,人也搖搖欲墜,看得錦瑟左右隨侍俱是惻然。唯有錦瑟不爲所動,脣上隱隱含着笑意。
女子蒼白的臉上涕淚交流,“奴婢求郡主開恩,求郡主饒奴婢夫君一命,奴婢將結草銜環,爲奴爲婢報答郡主……”
錦瑟垂眸看她。
見錦瑟有所反應,她掙扎着膝行上前,哀哀拽住錦瑟的衣襬,卻再說不出話來,唯有淚水沿着消瘦臉頰滾落。
那樣自私的女子,也會爲了他人這般哀哀作求,錦瑟不禁微微動容,不由得輕聲喚道:“慶蓮。”
那聲慶蓮不僅令跪地哀求的女子一呆,更令靜靜隨立一邊的董子豪面帶詫異。
一絲悵然笑意掠過錦瑟眼中,旋即歸於沉寂,深潭似的眸底再無波瀾。
然而,董子豪臉上的疑雲俞見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