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個紫檀黑漆描金木盒一般大小。
而且下面這個與那個裝有地契和銀票的盒子一樣,也掛着把小小的銅鎖。
陸清容着實非常好奇,剛纔打開那個盒子時已經讓她十分驚訝,這個裡面裝的又會是什麼呢?
尹屏茹越是不讓她看,她就越想知道,最後還是在好奇心的驅使下打開一探究竟。
才一打開,陸清容就瞬間反應過來。
這些……她一時半刻的確是用不上。
木盒之中靜靜躺着兩本精裝書冊,大紅色封皮之上並無書名,
陸清容下意識地左右張望了一番,確定內室之中並無旁人,方纔小心翼翼地打開了其中一本。
只翻了一頁,她就心中暗道,果然如她猜想的那般,這便是嫁妝之中必不可少的一項物品,傳說中壓箱底的嫁妝畫了。
與古代土生土長的大家閨秀不同,陸清容並沒覺得有什麼不好意思,反而津津有味地坐下來翻看了幾頁。
畫中所繪對於陸清容來說,並不十分新鮮,只是這筆觸細膩、古韻十足之感,是前世的她也從未見過的。
雖然每頁皆是“兩個妖精打架”的各種版本,卻也場景不同、形態各異,而背景之中無論是自然風光的山水花鳥,還是府院內宅的雕樑畫棟,亦無粗劣之感,甚至有些喧賓奪主之勢。
這畫冊若是放在現代,肯定能跟博物館裡的古董珍品一較高下了。
陸清容心中暗想。
也不知道這是不是母親幫她精心挑選的呢。
想起母親剛纔看到她要打開這個木盒之時,臉上的神色那麼不自然,恐怕也只是應付形式之舉吧。
畢竟這幾天裡,尹屏茹只要一和她說話,總是不忘翻來覆去地囑咐她,以後到了侯府,先學規矩要緊,與世子相敬如賓最好。前幾年先莫要獨處云云……
當初與靖遠侯府議親之時,說好的現在先不圓房,尹屏茹也婉轉地告訴了陸清容。
再過兩日就是三月十六了,剩下的日子逐漸變得越來越少。陸清容原本強作淡定的內心也開始有些忐忑起來。
兩日之後,她的人生將要進入一個與以往完全不同的新階段,一個更加漫長而又陌生的階段。
等待她的將會是什麼,陸清容無法預料。
人對於未知總是會有着或多或少的恐懼,她同樣也不例外。
想到此處,陸清容突然對手中的畫冊沒了興趣。
她把那兩本嫁妝畫又放回木盒,掛上銅鎖,打算找個妥帖的地方收好。
最終陸清容又把目光落在了她從小用到現在的那個樟木小箱子上,她已經習慣於把自己認爲重要的東西放在那裡。
由於今日正在收拾東西,那箱子此刻就放在內室正中的圓桌上。
陸清容過去打開箱子。將裡面的東西悉數取出,把那兩個裝着地契銀票和嫁妝畫的木盒放在了最裡面,方纔感到踏實些。
之後,陸清容又將剛纔拿出來的東西一件件放了回去,大都是她往年生辰之時家裡衆人送的禮物。
其中的一抹亮紅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是一塊玉佩從包着它的絲帕之中滑出。通體勻稱的豔紅之色,上面有着奇異紋路的圖案。
陸清容拿起在燈下端詳了片刻,想起這正是自己週歲宴之時,靖遠侯府姜夫人親手送給她的那個瑪瑙玉佩。
此刻無意識地拿在手中掂了掂,才突然發現這玉質似乎比想象之中要重上一些,恐怕並非瑪瑙,而是密度更大些的翡翠一類的硬玉。
想是那時候自己實在太小了。手裡無論拿着什麼都覺得沉甸甸的,分不出輕重,這才誤認爲是瑪瑙。
現在看來,若是質地如此透明,色澤如此均勻的紅翡翠,恐怕更是要價值連城了。
陸清容正要小心翼翼地再將其包起來。卻又覺得那玉佩之上的紋路看着似乎有些眼熟。
後來一定是在哪裡見過類似的圖案……
此時絞盡腦汁也想不出個所以然,最終只是又把它包好放回了箱子裡。
這箱子明日不會跟着嫁妝一起送去靖遠侯府,而是要等出嫁那天才一併帶去的。
第二日,便是送妝的日子了。
按照大齊朝的規矩,送妝是要由女方孃家之中的親人將陪嫁妝奩送至男方府上。
這次則是由陸清容的二叔陸亦鍾、大哥陸呈傑一同前往。
一大早。陸亦鍾和陸呈傑就帶領送妝的隊伍,浩浩蕩蕩出了陸府。
陸清容的妝奩共有全份六十四擡,每一擡皆是分量十足,傢俱擺設、古董字畫、裝飾首飾、綾羅布匹、四季衣裳應有盡有,就連藥材、茶葉之類都包含其中。
第一擡已經離開了靜林衚衕,最後一臺還沒有出陸府的大門。
陸家送妝的人倒是十分低調,一路上的鑼鼓之聲都不算太過張揚,只是畢竟六十四擡妝奩在那兒擺着,想不引人注意都不行。
就連陸芊玉都跟着湊熱鬧,在陸府大門之內一直等到自後一擡出了門,方纔回去紫藤閣。
“四妹,你剛纔沒去看送妝,實在是太可惜了!”一回到紫藤閣,陸芊玉就開始感慨。
“哪有……自己去看送妝的!”陸清容難免失笑。
“這倒是。”陸芊玉也反應過來,“你肯定想象不到,那六十四擡妝奩看起來有多壯觀!比當初咱們一起看過的大姐的嫁妝,還要多了許多!我記得,大姐那時候似是隻有三十二擡吧?”
見陸清容聞言眉間微蹙,有些尷尬地回望着她,陸芊玉接着說道:“你不用不好意思,嫁去靖遠侯府本就非比尋常,妝奩多一些也是理所應當。更何況,侯府送來的聘禮可是有當初狄府的十幾倍還多!”
陸芊玉說得頭頭是道。
“你怎麼知道這麼清楚?”陸清容還真沒注意過這些事。
“三妹說的。”陸芊玉怕她不信,“她也是聽二嬸講的,二嬸的算賬能力你總不能不信吧,東西從她眼前一過,她就能把價錢說個差不離!”
陸清容這次再也皺不起眉頭,還忍不住笑出了聲:“你居然連二嬸都編排起來了!”
“哪有!我說的是事實好不好!”陸芊玉嘟起小嘴,“你敢說二嬸沒那個本事?”
陸清容自然無從反駁,在整個陸府之中,論起算賬,耿氏要是認了第二,就沒人敢認第一了。
“唉,以後等我出嫁的時候,不知道是否也能有這番景象。”陸芊玉的表情說不清是憧憬還是失落。
“這都是擺給別人看的。”陸清容想起昨日母親拿給她的那個裝滿銀票和地契的盒子,“父親和母親一定會準備好的,哪裡用你自己操心!況且錢財總是身外之物,千金也總有散盡之時。要把以後的日子過好,主要還是看人。”
陸芊玉覺得她這話有些道理,卻也不願細想。
今日送了妝,明日就要送親了。
離別在即,一想到以後紫藤閣就剩下自己一個人,陸芊玉也難免有些傷感。
“除了綠竹,你還帶哪些人走?”陸芊玉想起大姐成親之時,就是帶了好幾個丫鬟的。
“田莊那邊和粗使的丫鬟婆子不算,紫藤閣裡還挑了四個丫鬟跟着,另外還有葉媽媽一家。”
陸清容口中的葉媽媽,就是當初母親的陪嫁丫鬟聽蘭。
在河南的時候,尹屏茹做主嫁了家裡一位姓葉的管事,如今也是兒女雙全之人了。
當時母親決定要讓葉媽媽跟她去靖遠侯府,陸清容還真心推辭了一番。
她知道母親與葉媽媽的感情非同一般,母親身邊也只有葉媽媽一人是從尹家到賀家再到陸家都一直陪在她身邊。
但尹屏茹這次卻異常堅持,說是侯府不比尋常人家,沒有個放心的人跟着,她心裡實在不踏實。
陸清容也只好接受了母親的好意。
“葉媽媽居然也跟你走了!”陸芊玉佯裝嗔道:“就說我肯定比不過你了,葉媽媽可是隻有這一個!”紫藤閣一直沒有管事媽媽,以往有個大事小事,也都是葉媽媽照顧着,故而陸芊玉對她也十分親近。
陸清容卻知道陸芊玉並不是真的生氣,也不去接她的話。
陸芊玉果然又開始說起別的,一整個上午,紫藤閣裡的姐們二人就這麼你一言我一語地聊得十分熱鬧。
而此時的靖遠侯府更熱鬧。
陸家送妝的隊伍辰初時分出的陸府,足足走了一個時辰纔到了榮恩街。
靖遠侯府早已等候多時的人們,見了那滿滿當當的全份六十四擡嫁妝,也不由有些咋舌。
陸府不是書香世家嗎,怎麼竟是如此財大氣粗?
那個陸四小姐不是個拖油瓶嗎,怎麼會有這麼多嫁妝?
尤其這次靖遠侯府急着成親又是爲了沖喜。
但凡遇到沖喜這種親事,女方的妝奩大都會格外少一些,怎麼陸府竟然反其道而行之?
衆人心中的疑問大都歸於此類。
其中最爲不解的,還要數靖遠侯府的吳夫人。
看着那些擺在院中被衆人讚不絕口的各式妝奩,吳夫人心中十分納悶。
她可是費盡心機才找了陸清容這麼個合適的世子夫人回來,難道自己有什麼地方疏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