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爺年紀已經不小,想必現在早就開始議親了吧?”陸清容反問道。
吳夫人微微一怔,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給蔣軻議親一事,目前只是她在悄悄籌劃着,還不算過了明路,吳夫人並不想讓陸清容知曉。
“這跟軻兒議親的事有什麼關係?”吳夫人覺得這完全是兩件不相干的事情。
“不管二爺現在有沒有開始議親,但這畢竟是早晚的事!”陸清容也不戳穿她,“您想想,若是議親的人家知道他大哥的院子裡丫鬟成羣的……難保不會有所顧慮。要是爲此讓二爺的親事受到影響,我們可真就有些無地自容了……”
吳夫人聞言眉頭微皺,她以往的確沒想到這一層,但嘴上卻不願認輸:“咱們府裡的事,別人又如何得知?”
話音未落,她自己就覺出了不對。
如此一說,豈不是承認了自己也認爲榆院丫鬟成羣的事會引人非議!
吳夫人不由有些懊惱:“再說蔣軒畢竟是世子,特殊一些也是正常的。”
陸清容自然發現了她神色間的變化,並不理會她的狡辯,繼續分析道:“雖說咱們府裡規矩很嚴,但畢竟人多嘴雜,這些闔府皆知的事情,若是傳了出去也實在不稀奇!”
陸清容注意到吳夫人的臉色越來越沉,知道這是把她的話聽進去了,卻並未就此打住。
“您剛纔說的‘世子可以特殊一些’,在不相干的人眼中應該是挑不出什麼錯處,但若是談婚論嫁的人家,可就另當別論了。雖然二爺與世子身份不同……”陸清容頓了一頓,發現吳夫人聽到此處果然表情一滯,“但畢竟與世子是兄弟,又都住在這侯府裡面,而且聽聞楓院的大小和格局都與榆院十分類似,這讓人如何不起了對比的心思?”
並不理會吳夫人此時愈加凝重的面孔。陸清容又補充道:“若是尋常人家也就罷了,恐怕越是高門勳貴,越會在意這些!”
這最後一句的確說中了吳夫人的心事。
近日給蔣軻議親的事,着實讓她頗費腦筋。
她先前中意的幾家。都以各種各樣的理由直接就給婉拒了,讓她心中十分懊惱。
難道是自己的眼光真的太高了?吳夫人之前一直這樣懷疑。
直到此刻,聽了陸清容這一番話,心裡方纔有些動搖,難道真是因爲榆院的事連累了蔣軻?
吳夫人越想越覺得有可能。
妾室通房一類,在勳貴之家的眼裡壓根就不值一提,但卻一定要有規矩和秩序。在正妻誕下嫡子之前,是萬不能出什麼差錯的。嫡庶混淆、寵妾滅妻歷來都是大忌。而像榆院那種丫鬟成羣的狀態,無疑會讓這種情況發生的機率更高一些。
難道真是因此殃及到了蔣軻?
吳夫人此時已經完全因陸清容的話而動容。
“我倒不覺得這件事跟軻兒能有什麼關係。”吳夫人抓住這點不放,心中卻已經妥協。“不過既然你覺得人手太多了,就自己看着辦吧!”
見吳夫人終於鬆口,陸清容不再多言。
吳夫人也沒話再跟她說,正要打發她走的時候,蔣軒突然來了沁宜院。
蔣軒剛纔去書房把剩下的字練完。回去一聽說陸清容被吳夫人喊了去,就連忙跟着來到了沁宜院。
直到走進了花廳的門,他都不明白自己究竟爲何會如此焦急。只是看到陸清容面帶笑容、神態從容地站在那裡,心裡才突然平和下來。
吳夫人見到蔣軒突然出現,難免有些驚訝,卻極力控制着沒有表現出來。
“你怎麼過來了?”吳夫人平靜地問道。
“夫人沒有找我?”蔣軒狀似不解,“想是丫鬟沒說清楚。我還以爲您也是找了我的!”
吳夫人當然不信,眼看着蔣軒神色緊張地走進來,見到陸清容後方纔有所緩和……她要是相信他的話那纔有鬼。
蔣軒很是不以爲然,臉上也早已恢復了以往那份從容,他也只是隨口說個理由便罷,無所謂她相不相信。
“我就是找你媳婦過來說說話。”吳夫人開口道:“現在話也說完了。你們就都回去吧!”
蔣軒和陸清容都不與她客氣,直接告辭後就離開了沁宜院。
而廳堂中的吳夫人還一直坐在那裡,一動不動,似乎是在心裡琢磨着什麼。
一旁的呂媽媽便也不去打擾,靜靜地陪在那裡。
“你說……世子這是對她動心了吧?”吳夫人突然發問。
“有可能。”呂媽媽連忙應道:“剛纔世子進來時有些着急的樣子。的確與往日十分不同。”
吳夫人聽了露出一絲瞭然的微笑:“看來我這還真沒白忙活,他總算是開了竅了!只是……這位世子夫人和我印象中的陸四小姐有些對不上號,咱們日後還是得多多留心纔好。”
呂媽媽點頭應是,卻又有些不解:“既然您也希望世子與世子夫人……爲何剛剛還要因爲丫鬟們的事爲難於她?”
吳夫人這才深深嘆了口氣說道:“原本只要他能對女人有些興趣,無論是陸清容還是別的什麼人都是一樣的,我也不是非要留着那些丫鬟不可。只是她剛嫁進府裡,總不好讓她的氣焰太過囂張!”
“夫人說的是。”呂媽媽跟着應和道,心裡卻想着,那您最後不還是妥協了?
吳夫人就像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接着說道:“雖然想要打壓她的氣焰,但我也不是意氣用事之人,若是爲此影響了軻兒的親事和前程,又怎麼划得來?”
“自然是二爺的親事重要!”呂媽媽這次真是有感而發。
一提到這件事,吳夫人難掩有些失落:“原本成陽公主那邊一直讓我覺得有些希望的,沒承想這次康寧縣主竟然不聲不響地上了太子選妃的名單!”
吳夫人一直想着,如果能幫蔣軻順利求娶康寧縣主,那以後的事情就要好辦多了。
呂媽媽在旁邊聽着,這件事涉及到公主,恐怕與太后娘娘也是有些聯繫的,自己實在插不上話。
吳夫人一人牢騷了幾句,便也沒了興致。
而此時剛從沁宜院出來的蔣軒和陸清容,並肩走在回榆院的路上。
蔣軒正爲了剛纔那莫名的緊張情緒感到有些不快,他從來不認爲自己是一個容易被別人牽動情緒的人,此時也只是把剛纔的失控當做一時之失,但心中依然有些煩悶。
陸清容見他急吼吼地趕去,在吳夫人那裡也沒說出什麼事來,開始還猜測他是因爲擔心自己纔過來,只是此刻見他一言不發,也不好出口問。
最後還是蔣軒自我勸慰之後變得有些釋然,詢問起陸清容:“剛纔吳夫人找你過去可是有什麼事?”
“起初吳夫人不願意把榆院的丫鬟們放出去。”陸清容說道。
“起初?這麼說最後她還是改變態度了?”
“嗯,後來讓我自己拿主意了。”
蔣軒聞言難掩驚訝,吳夫人不是個好說話的人他是知道的,沒想到陸清容居然能有辦法讓她妥協。
陸清容卻並沒有很得意,而是有些好奇:“這件事我是今天早晨纔剛跟她們說過的,怎麼轉眼的功夫吳夫人就知道了?你就一點都不奇怪嗎?”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她若是不知道,那才奇怪!”蔣軒不假思索地說道。
雖然沒有正面回答,但意思已經不言而喻。
陸清容這纔對他們的處境又有了新的認識。之前只是以爲那些丫鬟是吳夫人送到榆院的,又領着沁宜院的月錢,裡面有吳夫人的耳目也不難想象,卻沒想到這傳話的速度能有如此之快!而且吳夫人擺明一副要幫她們做主的樣子,若不是因爲她擡了蔣軻的事出來,恐怕今天這關還真就難過了。
既然如此,若能趁着這次機會把那些耳目清出榆院自然最好,只是這麼短的時間內恐怕有些難度,而且到底有多少人在傳遞消息?一個?兩個?還是更多的人?
陸清容不禁陷入了沉思。
而蔣軒因爲剛纔情緒失控之事,心情仍然有些低落,便也沒有說話。
二人就這樣靜靜地走回了榆院。
剛進屋沒多久,秋蘭就拿着一封給陸清容的信走了進來。
陸清容的幾個陪嫁丫鬟,春雨和夏月主要負責內室之事,例如首飾歸置、衣裳漿洗一類,而秋蘭和冬雪則是專管傳飯吃食和其他一些需要與榆院外面往來的事物。
因爲陸清容對隱私空間的格外在意,平日裡這幾人很少出現在她面前,一應事物無論內外,大都是經由綠竹這邊向她彙報。
而今天綠竹是被早晨那些丫鬟的事纏住了,這纔有了秋蘭進來送信的一幕。
陸清容見狀眉間微蹙,蔣軒還在屋裡,她怎麼就單挑了這個時候進來。
而當她接過秋蘭手中的信封之後,一種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
信封的落款是江雲佩,這已經讓她有些訝異。畢竟自從她嫁入侯府之後,她們還從來未曾通過信,而且昨日歸寧纔剛見過面,今日怎麼突然又送了信來?
而最讓她有些忐忑的是,那信封竟然異常厚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