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蔓玉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話,讓陸清容難辨其意。
陸清容甚至拿不準,她這是話是純屬情緒所致,還是真的意有所指。
卻是沒機會詢問詳情,此時太子妃和唐玥已經回到了正殿。
能讓她們姐妹單獨相處這許久,已實屬不易,更何況陸清容心裡清楚,剛纔陸蔓玉是看準了太子妃一行人回了東宮,才說出那樣一句含糊不清的話,即便有機會相問,也定然問不出什麼結果的。
片刻過後,當唐玥起身告辭之時,陸清容便跟着一起出了東宮。
二人同坐在回去的馬車上,少有的一路無話。
各自都有些心不在焉。
陸清容忍不住反覆琢磨着陸蔓玉的話,“你們還是多擔心一下自己吧”,這裡面“你們”是指的誰?
自己和蔣軒嗎?
陸清容現在巴不得聽不到蔣軒的任何消息,似乎覺得只有這樣纔是一切順利的徵兆,此時本能地排除了這個可能。
擡頭之時,恰巧對上唐玥那略顯失神的目光,陸清容忽然想到,難不成說的是她和唐玥……
與此同時,唐玥的心裡也同樣不安。
方纔去奉寧殿的路上,太子妃就有幾次欲言又止,看她的眼神似是帶着幾分憂愁,待到了奉寧殿,太后娘娘又明顯比昔日熱情上許多。在她的印象中,除了自己在和二皇子大婚之前那次去奉寧殿叩拜,太后娘娘頗爲慈愛地對她噓寒問暖了一番,還一口氣賞了那許多補藥,之後每逢請安,太后娘娘的態度都很是平淡。不像今天這般……
馬車之中的二人就這樣各懷心思,難尋頭緒。
然而事實證明,她們的擔心並非杞人憂天。
到了五月底,突然傳出消息,太后娘娘的懿旨,給景王府添了兩個側妃。
這甚至在京城的官場中,都掀起了不小的波瀾。
二皇子多幾個側妃。本不該是什麼驚人之訊。但太子在世那會兒,二皇子就連大婚的事都被拖了許久,如今大婚不足一年。竟一次添了兩個側妃,難免惹人揣測。
有無子嗣,本就是成爲儲君的一個極爲重要的衡量標準,二皇子已近弱冠。在年紀上本就比皇長孫更具優勢。這次添側妃雖出自太后懿旨,但皇上必定也得點了頭的。難不成是皇上的心有些傾斜了……可是皇長孫仍然住在東宮啊!
聖意難測,並沒人能確定這其中的含義。
而陸清容聽聞此事,同樣也錯愕了好半天,但她並不覺得這是皇上在偏着二皇子。
其中一個側妃。她是認得的,正是承平侯府二房的嫡女,宋妙雪。
想起女學之中那個消息最靈通又最喜出風頭的女孩。再想起她那個屢次登門陸府說媒的母親,陸清容唯有嘆息。
而這還不是最糟糕的。因爲另一個側妃,正是出自吳氏旁支。據說是從京城以外的遠親之中挑選的。
知曉此事,陸清容忽然擔心起唐玥的處境,卻又不好貿然去王府探望。
京城之中有多少人都在盯着景王府,蔣軒如今又手握重兵出征在外,自己若頻繁往王府跑,怎麼都不大合適……
此時的楓院,邱瑾亭乍聞此訊,倒是絲毫不關心唐玥,也無所謂什麼吳氏女,反而對宋妙雪做了側妃有些泛酸。
“哼,怎麼一個兩個的都去做了側妃!”邱瑾亭語帶不屑,“先有陸蔓玉和徐櫻,現在宋妙雪這種人居然也攀上了高枝。她自己也不想想,之前那兩人可有得到什麼好處!”
此時的內室只有邱瑾亭和香巧二人。
香巧順着她的意思,勉強應對着:“不過是她運氣好些罷了,以後怎麼樣,誰還說得準。”
邱瑾亭卻並不受用:“你懂什麼,這纔不是她的運氣!她不過是個湊數的,太后娘娘總不好一次送兩個吳家的姑娘進王府!”
邱瑾亭聲音大了些,這一動氣,竟是感覺小腹傳來一陣疼痛。
香巧登時發覺她的異樣,連忙上前:“二奶奶可是又腹痛了,要不要把藥熬上?”
邱瑾亭緊皺着眉,點點頭。
香巧立刻下去吩咐了丫鬟熬藥,復又回到內室。
整個過程都極爲利索,因爲這已經不是第一回了。
近一個月的時間,邱瑾亭時常就會犯這個毛病。
自從上個月鄒太醫建議她提前生產,並未被採納,便開了些安胎的方子,明確表示並不能治本,只能緩解腹痛的症狀。
前幾次用藥,雖然都是管用的,但邱瑾亭的腹痛每發作一次,就嚴重一分。
“二奶奶,喝藥前您是不是先用些點心?”香巧非常擔心邱瑾亭,“剛纔午飯您吃得實在太少了……”
“不用!”邱瑾亭急着打斷了她。
看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腹部,仍感覺比六個月的樣子看起來要大些,邱瑾亭恨不得完全不吃飯纔好。
香巧不敢再多言。
而等熬好了藥,邱瑾亭服下過後,竟是半天都不見好轉。
賀清宛聞訊也趕了過來,這些天雖然邱瑾亭不怎麼願意讓她陪着,但她卻不敢大意。
只見邱瑾亭此時半躺在內室的牀上,雙手捂着腹部,臉上的表情已經有些扭曲了。
賀清宛即時感覺出了不妥:“要不要請鄒太醫過來?”
“不用!”邱瑾亭連忙喝止,“都是老毛病了,之前太醫又不是沒來過!”
這些日子,鄒太醫來侯府實在有些頻繁了,邱瑾亭心中暗想,她實在不願意讓別人過多關注自己的肚子。
非但不讓請太醫,邱瑾亭乾脆把賀清宛和香巧都攆了出來。
香巧唯唯諾諾,完全沒了主意。
賀清宛被請進侯府小住,爲的就是陪着邱瑾亭以保平安。此時以防出了意外讓自己擔責任,她當即決定去請蔣軻過來。
蔣軻那個北城兵馬司的副指揮使,根本就是個不折不扣的閒職,完全不用當差。而因他也算有了官職,吳夫人便不再過分苛求他讀書了。此時已近未正時分,如若不出所料,蔣軻應該正在唐珊的屋裡歇午覺。
賀清宛先是吩咐丫鬟去請,不消片刻,人就被打發回來,連蔣軻的面都沒見着。
賀清宛顧不上多想,自己帶着香巧來到了唐珊的院子,卻仍舊進不得屋。
門前一高一矮兩個綠衣丫鬟,既不肯去通報,也不讓她們進去。
見香巧半天憋不出一句話,賀清宛只好自己開口:“二奶奶身子不適,你們快去請二爺出來!”
“二奶奶貴爲縣主,平時不是都有太醫診治,你們不趕緊去請太醫,來這裡作甚?我們二奶奶可不會看病!”那個高一些的丫鬟直接說道,絲毫沒有把賀清宛放在眼裡,提及唐珊之時,更是連那個“唐”都省了去。
賀清宛壓抑着心中的怒氣:“要怎麼診治不與你們想幹,你們只管去回了二爺便是!”
那丫鬟仍不爲所動,輕聲回道:“這種時候……我們可不敢去打擾。再者說,二爺他也不會看病啊!”
賀清宛被氣得夠嗆,正要端出氣勢對付她們,唐珊緩緩從屋裡走了出來。
“這是怎麼了?二爺才歇下,你們就這樣吵吵嚷嚷的,都皮癢了是不是!”唐珊輕聲呵斥着。
賀清宛更是火冒三丈。
唐珊一直走到跟前,才狀似剛看見她一般,語帶奚落:“哎呦,我當是誰呢!原來是宋二奶奶來了!”
賀清宛聞言,臉上騰地一下紅到耳根,氣到極致反而想起了來時的目的,不打算跟她過多計較,只裝作沒聽見,耐着性子講了二奶奶身體不適,要請二爺過去看看。
“二奶奶這是怎麼了?”唐珊一副驚訝異常的模樣,“可有什麼大礙?”
“二奶奶肚子痛得厲害,又不願意請太醫,我們看着不很放心,這纔過來請二爺定奪。”賀清宛解釋道。
“哎呀,這可是大事!”唐珊語氣誇張,“子嗣之事不能含糊,你們快去請了太醫吧,一會兒等二爺醒了,我立刻幫你們傳話。”
語畢,唐珊一動不動站在那裡,面帶微笑地回望着賀清宛。
賀清宛這才察覺,她竟然是在敷衍自己!
“事出緊急,二奶奶若是有個三長兩短,你們可擔當得起?”賀清宛出言質問。
唐珊不以爲然,雖然賀清宛是第一次過來,但這個月裡,正屋那邊用這個說辭已經請過蔣軻幾次了。
此時聽了賀清宛的質問,她也不甘示弱。
只見唐珊嘴角微微一翹,擡手扶了扶發間的赤金鑲紅寶石髮簪,方纔故作驚訝道:“這肚子痛得厲害,該不會是要生了吧?”
賀清宛一愣,雖然上次無意間聽到邱瑾亭和鄒太醫的那一番話,難免心中存疑,但她總歸是要站在邱瑾亭這邊的:“二奶奶的肚子不過才六個月,你竟敢說出這樣不吉利的話!若是傳到吳夫人耳朵裡,看你敢不敢當着她老人家再說一遍!”
唐珊聞言,從鼻子裡發出一聲冷笑,繼而說道:“我真就不明白了,這有什麼不吉利的?當初你母親生下你的時候,差不多也是這個月份吧!難不成你自己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