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夫人突然如此表態,讓在場衆人都驚詫不已。
陸清容多少也有點意外。
她剛纔說出那番話,就是有心要誤導吳夫人,讓其以爲自己對當年姜夫人之死的真相已經有所瞭解,甚至還暗示自己從靖遠侯那裡得到了證據,大有倘若吳夫人不肯退一步她就會將所有的細節都公之於衆的意思……
原本,陸清容的心裡也是忐忑的。
畢竟她是全憑猜測,根本沒有什麼證據,若是吳夫人忍住不打斷自己,而是淡定地洗耳恭聽,自己可就不好收場了。
好在吳夫人不但有了反應,而且遠比自己想象的還要更徹底。
吳夫人竟然直接鬆口,表示可能真是冤枉了蔣軒……
有驚無險,蔣軒總算可以全身而退了。
陸清容歡喜之餘,不免在心裡腹誹起吳夫人。
看來,她的確是心裡有鬼!
否則,爲了陷害蔣軒,她費上這麼多精力,興師動衆,終於讓這案子開了審,絕不會這般輕易就放棄。
陸清容不禁開始思索,如何才能找到吳夫人與當年之事有關的證據……
還有,蔣軒的安危到底有何威脅?
不知這次被誣陷的短暫牢獄之災,算不算呢?
如果算的話,是不是可以說蔣軒已經躲過了劫難……
陸清容越想越遠。
堂上其餘人等,就沒她這麼操心了。
既然吳夫人已然改口,這案子自然再沒有繼續審下去的必要。
禇大人原以爲此案定會僵持許久,吳夫人可一直都是一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架勢……
那麼些不爭氣的人證都沒有讓她退縮半分,最後竟是聽了世子夫人幾句話就打了退堂鼓。
禇大人無心細想陸清容那些話,畢竟與眼下的案子無甚關聯。
只見禇大人又把手中的摺扇展開,扇了幾下,露出似是爲難的神情,對着吳夫人問道:“您的意思是,也覺得靖遠侯離世的事與世子無關了?”
吳夫人心有不甘。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同時眼神飄忽,似乎仍有些下不了決心。
陸清容看出她的猶豫不定,趁着她瞪向自己的一瞬間。微微張了張嘴,做出有話要說的樣子。
吳夫人當即轉向禇大人,回道:“正是。”
“許是因爲之前聽了侯爺的話,難免先入爲主,這才固執地認爲此事定與世子脫不了干係……適才聽了這些人的證詞。便意識到,或是自己太過偏執也未可知!尤其陸氏也從侯爺那裡聽到許多不實之詞,看來當時侯爺的確有些神志不清了……我才總算恍然大悟,知道是冤枉了世子……”
吳夫人將那句“不實之詞”咬得極重,像是生怕有人聽不到似的。
陸清容暗道,難得她能在如此短的時間裡,編排出這麼一套說辭,既解釋了她的反覆無常,又順帶着否定了靖遠侯說的其他話。
禇大人這邊,則根本沒打算追究她什麼。只要她不再攀咬蔣軒,自己的任務就算順利完成了。
但此時他卻有點插不上話。
吳夫人沒完沒了地說着:“這次的事,着實全怨我,勞煩各位跑了這一趟……我是看着世子長大的,難免愛之深責之切,一時竟是沒了分寸……總歸都是我不好!”
吳夫人把姿態放得極低,一席話說得聲情並茂。
如果沒有剛纔那幾次三番的撒潑耍賴,恐怕在場的人有不少都會信以爲真,以爲她是真心懺悔。
禇大人絲毫不爲所動,見她總算說完了。纔出言勸道:“靖遠侯夫人不必太過自責,這親生母子之前,都難免偶有誤會,更何況是您與世子了!”
吳夫人險些就要沉了臉。
這分明就是話裡有話!哪裡真的在安撫!
此刻。她一心只想早些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便強忍着不滿,恭敬回道:“禇大人說的極是。”
禇大人同樣不想再浪費時間,最後只問她一句:“您是這案子的原告,此時可是確認要收回訴狀嗎?”
吳夫人嚴肅地點了點頭,又道:“至於皇上那邊。就勞煩禇大人幫着解釋幾句了……”
吳夫人總算還是有所畏懼,不敢在皇上面前這般反覆。她知道禇大人頗受皇上恩寵,且又是個希望替蔣軒開脫的,便故意順勢這樣說。
禇大人沒有拒絕。
只見禇大人微微頜首,淡淡地道:“今日此案已經了結,本官自會去向皇上交代,夫人大可放心,世子應該不會有事了。”
語罷,他連看都沒再看吳夫人一眼,便不再理會她。
目光轉向蔣軒與陸清容,禇大人的語氣亦溫和了幾分:“案子雖說有了結論,但世子是皇上親自下令囚禁於刑部的,本官也沒有釋放的權利。還要委屈世子多住一陣,等一等皇上的聖旨了!”
正在生悶氣的吳夫人一聽這話,總算勾起嘴角,露出一閃而過的冷笑。
她恨不得蔣軒一直被關在刑部纔好!
而蔣軒卻異常從容,知道禇大人所言在理,更何況,刑部這院子也沒什麼不好,多待一天或少待一天,都無甚所謂。
陸清容眼底閃過一絲失望,也不得不承認這委實屬於意料之中。
案子已經審完,衆人都等着禇大人發話,纔好離去。
禇大人率先起身:“既然如此,諸位就請回吧!”
說完,他親自送了冀大人和江慎之等人出門。
其餘人等才逐漸散去。
最後走出刑部大堂的,是曹媽媽和吳七娘。這二人因爲跪得太久,需要人扶着才能勉強行走。
陸清容猶豫了一瞬,看着蔣軒離去的背影,她有心跟着他去小院的,但礙着人多,方纔作罷,隨着衆人一起走出了刑部大門。
冀大人和禇大人的馬車最先駛離。
緊隨其後的,是江慎之父子和崔琰。
江凌臨走之前,曾經回過頭,目光狀似無意地從陸清容身上掃過,終是什麼都沒說。
而這些人剛一走,吳夫人的臉色瞬間大變,再也沒有剛纔的半分和顏悅色。
她甚至連安樂伯和承平侯府的二夫人都沒有理會,就拂袖而去,頭也不回地登上了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