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好幾日,陸亦鐸任職兵部侍郎兼翰林院學士的好消息讓陸家都沉浸在一派歡樂的氣氛之中。
陸清容開始是有些不太明白的。
她覺得陸亦鐸這次並沒有升遷,而且如果只從品級的角度來看,似乎還有些降低了,但家裡每個人臉上的喜色都不是假的,想來是因爲自己對大齊朝官場不大瞭解的緣故。
直到後來又去過兩次女學,發現大家對她們的態度有了些微妙的變化。
比如午歇閒談的時候會主動拉她們加入討論,散了課之後有人會同她們一起走出學堂……還有康寧縣主邱瑾亭,雖然依舊對她們十分冷淡,卻也不像之前那樣眼高於頂。
女學之中的衆人還都是小孩子,會有這番轉變,必然也是家中有人囑咐過。
後來還是陸芳玉把這其中的曲折講給她聽,雖說講得也不甚全面,但起碼陸清容終於意識到,陸亦鐸這次是真的不太一樣了。
陸亦鐸很快就到了兵部上任,開始每天去衙門的忙碌生活。
而陸清容也有些習慣了京城的一切,每隔兩日和陸芊玉去燕國公府的女學,不去上課的日子有時候自己待在紫藤閣裡看看閒書,或者彈彈她始終學不太會的古琴,再不然就是被陸芊玉拉着“陪陸呈傑去尹家讀書”。
悠閒而寧靜的日子總是過得很快,一轉眼,明天就是端陽節了。
這次靖遠侯府舉辦的龍舟宴,比陸清容想象中的規模還要大,不只陸亦鐸,就連陸亦鍾也受邀攜家眷赴宴。
節前的那天晚上,尹屏茹就開始給幾個孩子準備赴宴時穿的衣裳。
陸清容她們姐妹三人每人一套。
陸呈傑因要參加龍舟賽,還另外給他準備了一套短褐。
爲這幾套衣裳,尹屏茹還是費了一番腦筋的。
畢竟靖遠侯仍在病中,故而既要體現出節日的喜慶,又不能太過豔麗。
第二天下午,尹屏茹精心把幾個孩子打扮停當,大家準備啓程時,在陸府的二門處見到了等着他們的陸亦鐸一家四口。
今日陸蔓玉的裝束讓陸清容都不禁多看了她兩眼。
暗紅素面妝花褙子,淺紅八幅襦裙,皆不是大紅顏色。頭上戴的赤金蝶形珠花也不及平日數量的三分之一。
結果就是陸蔓玉和陸清容她們三姐妹坐的同一輛馬車,一路上都在念叨她被父親教訓了一頓,不讓她穿之前準備好的那件大紅刻絲五彩雲紋比甲……
待到馬車剛一駛入榮恩街,速度驟然變慢,往常十分寬闊的街道此時竟變得有些擁擠起來。
可見今日靖遠侯府請了有多少人。
平日半柱香都用不了的路程,今日足足走了兩刻鐘纔到。
此刻靖遠侯府府門大敞,前來赴宴的官員家眷絡繹不絕。府裡的大管家站在門口迎接,並將客人們安排坐上二門前列成一排等候的青綢小車,前往後院的景湖。
今日的靖遠侯府辦的是晚宴,龍舟賽安排在開席之前進行。
因青綢小車裡的空間並不寬敞,陸清容姐妹四人分坐了兩輛,陸芊玉和陸蔓玉一輛,陸清容則和陸芳玉同乘。
陸芳玉在車中都是目不斜視,更別提向外張望了,陸清容也跟着規矩地坐着。
她隱約還記得小時候曾和尹屏茹來過一次靖遠侯府,那次是去的吳夫人所住的沁宜院,印象中這次用得時間遠比上次要長了許多。
此次舉行龍舟賽的景湖,位於府中的最北邊。
與大多數府邸所挖的觀景湖不同,這景湖之中乃是一潭活水。
它與護城河的河水,以及皇家西苑的太液池水,在地下皆是相連通的。
這在京城的府邸之中並不常見。
陸清容雖然來過一次靖遠侯府,卻也並不知曉府中還有如此一個絕佳的去處。
從青綢小車裡下來,一汪碧水的景湖出現在眼前。湖中碧波盪漾、翠色慾流的景象讓一貫維持淑女形象的陸芳玉都忍不住感嘆“好美”。
陸芊玉和陸蔓玉則是已經興奮得嘰嘰喳喳起來,惹得走在前面的尹屏茹和耿氏同時回頭向她們使眼色方纔罷休。
景湖大致呈長方形,東西爲長,南北爲寬,觀景臺位於湖的北岸。
此時觀景臺早已搭好了帷幔,男女分席而坐。
陸家的女眷被安排在了第二排靠西邊的位置,大家圍着那張榆木圓桌紛紛落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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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蔓玉!”剛一坐下,東邊就有個少女的聲音喊道。
陸蔓玉和陸清容同時轉過頭去,見是女學中最活躍的那位宋妙雪。
原來東邊那桌做的是承平侯府的女眷,此時靠她們這一側的正是承平侯府的二夫人和她的女兒宋妙雪。
尹屏茹和二夫人是初次相見,互相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這位就是陸夫人吧,當初你和陸大人成親的時候,我還去府上道賀了呢,只是沒有進去新房,沒想到隔了這麼多年才見到新娘子的真容!”
承平侯府的二夫人掩嘴而笑,發間孔雀點翠金簪上的流蘇隨着她的動作一晃一晃的,和她略顯臃腫的面容不甚搭配。
尹屏茹聞言微微一笑,心裡卻想着這位二夫人怎麼突然提起那麼久遠的事情。
此時身旁的耿氏,倒是一點都不奇怪。
陸亦鐸迎娶尹屏茹進門前,這位二夫人曾經上門給安樂侯家的五小姐說媒……看來這麼多年過去了,二夫人還在爲當初被拒絕的事耿耿於懷。
其實耿氏只想對了一半。
原本承平侯府的二夫人的確因爲此事有些不忿,但當她剛纔看到尹屏茹的容貌之時,心中早已釋然。
此刻的尹屏茹身着藕荷色竹紋對襟褙子,丁香色素面綜裙,頭髮挽的墮馬髻,只戴了一支珍珠髮簪,雖只略施粉黛,卻也在今日的席間足夠引人注目了。
現在尚且如此,更何況是十年前。
二夫人頓時覺得她幫安樂侯府提親被拒一事,實在是再正常不過了。
大人們心中各有所思,孩子們則是早已聊成了一團。
“你們快猜猜,今日是紅舟能贏,還是藍舟能贏?”宋妙雪指着湖中停着的兩艘不同顏色的龍舟問道。
“我們還不知道都有誰參加呢!”陸蔓玉迴應道。
“我也不知道。”宋妙雪實話實說,“不過猜也能猜到了,肯定是世子爺一隊,軻二爺一隊。”
宋妙雪口中的軻二爺,就是吳夫人的兒子蔣軻。
“那肯定是世子爺贏啊!”陸蔓玉不假思索地道。
此時一直沉默的陸清容也開了口。
“他不是在閉門思過嗎,現在還沒到一個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