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不是非她不可。”吳夫人神色淡然,“只是我看着那位四小姐有些憨直的樣子,應該是個能讓人放心的媳婦。而且她並非陸大人親生……”
吳夫人沒有接着說下去,一旁的呂媽媽已是心領神會地跟着點頭。
“世子爺今年就要滿十九歲了,再不成親實在是有些說不過去。”呂媽媽小聲說着。
“可不是!”吳夫人聽了也有些激動,“早就說幫他定親,可他這身體總是時好時壞的,就連太醫也沒什麼好法子,這事便一直耽擱到現在。眼看着二爺也大了,世子要是再不成親,也是個麻煩事。不管這沖喜之說是否有效,總歸藉着這說法先把親事辦了再說!”
“這一成親,或許能讓世子爺的病情有什麼變化也說不定呢。”呂媽媽這話似乎意有所指。
吳夫人瞭然一笑,想起那位陸四小姐如花似玉的模樣,不由嘴角微翹……
而自從承平侯府二夫人離開陸府之後,尹屏茹的心裡就一直在掙扎。
原本陸亦鐸出事就已經讓她有些六神無主,現在又冒出一個讓陸清容去沖喜的提議,偏偏還和陸亦鐸的事情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
若說是旁人也就罷了,可這蔣軒,她是萬萬不能同意的。
這些日子裡,她可是沒少從耿氏那裡聽到關於靖遠侯世子的流言。
尤其是蔣軒與孫一鳴混在一處,流連於花街柳巷一事,更是讓她當時好生驚訝了一番。
現在讓她把女兒嫁給那樣的人,還是爲了沖喜……
只是想想,都讓尹屏茹感到毛乎悚然。
要不要把承平侯府二夫人上門的目的告訴太夫人,這也讓尹屏茹有過猶豫,但畢竟事關陸亦鐸,最終她還是決定實話實說。
尹屏茹將此事單獨講給了太夫人聽。
太夫人聞言,低頭沉思和許久。方纔擡頭:“依你看,我們該不該答應?”
見太夫人詢問自己的意見,尹屏茹也不隱瞞:“清容還小,我和老爺原就不打算讓她這麼早定親。何況那靖遠侯世子病情堪憂,而且名聲又實在是……”
“你說的這些我也知道。”太夫人出言打斷了尹屏茹的話,“可你有沒有想過,現在情況特殊,老大還被關在刑部,是生是死很可能全憑我們一念之間,我們可不能意氣用事。”
尹屏茹清楚太夫人這話並非危言聳聽:“那母親的意思是?”
“無論如何都不能直接拒絕了靖遠侯府。”太夫人說出自己的主張。
“總不能真的讓清容去沖喜。”尹屏茹聲音很輕,卻堅持己見。
見尹屏茹不肯鬆口,太夫人隨即說道:“那是當然。清容入了我陸家的族譜,也就是我的孫女。我怎麼可能眼看着她去沖喜。這也只不過是權宜之計,我們先含糊應了,這成親之事哪裡會那麼快,等老大的事情解決了,我們再從長計議便是。”
尹屏茹覺得這樣出爾反爾實在風險太大。但她自己也着實想不出更好的法子,頓時有些不置可否。
太夫人見狀,知道她心中終於有所鬆動,連忙接着說道:“我看明日那二夫人來了,你把她帶到我這裡來,咱們一起跟她說。”
似是還有些不放心尹屏茹。
正如吳夫人所料,太夫人對這沖喜的事情。是打心底裡贊成的。
暫不論此時陸亦鐸所處的險境,單說靖遠侯府世子的這門親事,她就十分看好。
陸家近些年與靖遠侯府日漸疏遠,此時若能促成這樁親事,日後兩家的關係必然能多些親近。更何況嫁給了靖遠侯世子,那日後就是侯府的主母了。怎麼想都是件千載難逢的好事。
別說是陸清容了,就算讓陸芊玉或者陸蔓玉嫁過去,她也肯定是毫無異議的。
上一次靖遠侯府來提親,陸亦鐸他們都沒有跟她商量就拒絕了,這讓她心裡將陸亦鐸埋怨了許久。沒想到時隔一年多。居然重新又有了希望。
再擡眼看着面前尹屏茹那猶豫不定的神色,太夫人心中暗暗下定決心,這事千萬不能被她搞砸纔是。
“你先回去好好想想吧,明日我們一同面對便是。”太夫人發了話。
尹屏茹微微點了點頭,心事重重地走出了正屋的東稍間。
她實在找不出話來反駁太夫人的提議,心中只能寄希望於陸亦鐸的事情能在這一天之內有所轉機。
剛一出東稍間的門,低頭沉思的尹屏茹差點和外面一臉驚慌的陸芊玉撞個滿懷。
尹屏茹無暇顧及,徑直走出了正屋。
陸芊玉則連忙跟在後面:“母親,我剛纔去找您,聽丫鬟說您來了正院,方纔過來尋您的。”
她先解釋着自己爲何會出現在這裡,繼而問道:“聽府裡的人都在傳,說父親出事了,現在被關在刑部大牢裡,母親,這些可都是真的?”
今日一大早陸芊玉就感覺到了陸府上上下下那種壓抑的氣氛,仔細詢問過後,方纔發現這次是自己後知後覺了,不由急得不行。
尹屏茹沒有停下腳步,邊走邊說道:“你父親的確暫時有些麻煩,但我們都相信他是被冤枉的,終究會有真相大白的那天,你也無須太過擔心。”
雖說自己早已方寸大亂,但在孩子面前還是刻意保持着冷靜。
“我們都相信父親,他一定會沒事的。”陸芊玉點頭說道。
剛纔去正院的路上,她心中的確有很多疑問,但此刻卻已經明白了許多。
並不是因爲尹屏茹剛剛的勸解之詞。
而是她在正屋的東稍間門口,將母親和祖母的對話聽了個完全!
現在只有四妹能夠救父親了。
這就是此刻陸芊玉心中唯一的認知。
而此時紫藤閣內的陸清容,已經足足擔憂了一整個上午。
昨日她是最早知道父親出事的,也一直和陸呈傑一起陪母親待在正院等消息,卻最終未果。
而今天顯然連府裡的下人都開始人心惶惶,陸清容也跟着越來越恐慌。
直到中午去尹屏茹那邊用飯,一頓飯下來,尹屏茹和陸芊玉都是沉默不語,屋中的安靜簡直落針可聞。
陸清容心中明白,無須多問,父親的事情還是沒有解決。
自從來到這大齊朝,陸清容自認爲也經歷了不少坎坷,卻從未像今日這般無力。
多年身處深閨,家庭尚算和睦,父母對她也都很好,讓她感覺甚至比前世得到的親情還要更多一些。
卻沒想到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所有人都措手不及,又無能爲力。
難道自己平靜無憂的生活,就只有這短短十數年嗎?
難道一向爲官清正、剛正不阿的父親,就這樣被輕易誣陷、無法善終嗎?
直到此時,陸清容還不知道,自己能和這件事有什麼聯繫……
待到午歇時分,陸清容依舊把自己關在屋中,絞盡腦汁卻也不得其法。
而已經很多天沒有主動和自己講話的陸芊玉,卻突然敲響了她的房門。
陸清容已經讓綠竹下去歇了,此時自己親自過去給她開了門。
“二姐?”見到門外一臉愁容、目中含淚的陸芊玉,陸清容多少有些驚訝。
而門剛一打開,看到了陸清容,陸芊玉眼中的淚水就奪眶而出,人也變得抽抽噎噎起來。
“二姐這是怎麼了?”陸清容連忙拉了她進屋,一同坐在了屋中的黃花梨雕花拔步牀之上,跟着問道:“可是爲了父親的事情?”
除了此事,恐怕也沒有旁的事能讓她如此激動了。
“嗯。”陸芊玉抽泣着說道:“四妹,你一定要救救父親!現在只有你才能救父親了!”
陸清容頓時被這番說辭搞得一怔,有些摸不着頭腦。
陸芊玉並沒有等她問起,便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將今日在正屋東稍間門口聽到的對話全盤講給了陸清容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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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多少還夾雜了些自己的判斷,比如“若是你不肯嫁入侯府,父親恐怕生命堪憂”之類。
聽完她這篇話,陸清容難掩心中的震驚。
沖喜!
她對這個詞並不陌生。
前世的她從很多渠道都曾聽說過這種事,而一旦沖喜,後面跟着都無非都是些悲慘的身世,淒涼的命運,慘淡的收場……
即使陰差陽錯地穿越異世,她也從未想過這種荒唐之事有朝一日能落到自己的頭上。
蔣軒的病已經嚴重到需要衝喜的地步了嗎?
自己若真的嫁入侯府,就一定能保父親平安嗎?
陸清容感覺現在腦中如同一團亂麻,已經無法正常思考。
“四妹!父親一向把你當做親生女兒一般看待,咱們姐妹三人之中,最偏愛的也是你,現在父親有難,你可一定不能袖手旁觀啊!”
陸芊玉此時也有些語無倫次。
而陸清容也早就顧不上想她如何知道的這些,只是在心裡不斷盤算着,這沖喜……
多年無憂無慮的閨中生活,讓陸清容早已沒有了太多憂患的意識,只是想着以後在母親和父親的安排之下,給自己找一個如意郎君,然後今生就在這如米蟲般的日子裡度過……
沒想到,最終還是生出了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