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面前這傻愣愣兀自高興的兒媳,長公主不知是該氣還是該笑!
你說,你們是夫妻,這客氣守禮應該嗎?
他連一個手指頭都不碰你,這……就這,還能樂得眉眼彎彎?
不應該找地方躲起來抹眼淚嗎?
成親兩年多了!
這要換個心眼窄的,早就怨氣沒邊兒,生無可戀了——
這位倒好,竟當成個喜事,樂滋滋兒的!
到底不是正經府里長大的,這道觀乃方外之地,這種地方養大的孩子,耳濡目染的,在男女情事上,缺得不是一星半點!
自家這個,懵懵懂懂的,也不知她知道啊還是不知道!
怎的出嫁前衛府連這個都不教?
長公主對衛府的嫁前培訓明顯不滿意,昆哥兒本就心性特別,娶個媳婦更是傻得沒邊,一個是無意,一個是不懂,這孫子何時能抱上啊……
錦言被長公主盯得心裡發毛:
難道演大了?表現得太誇張?
“……公主婆婆,我,我是不是說錯話了……”
收了笑,小聲囁嚅,明明一直在誇貴府公子的啊……
哎喲喂,讓本宮說什麼好!
長公主這口氣憋得不上不下……
有心提點這傻丫頭幾句,又擔心她懂了,開竅了,對上昆哥兒會害羞忸怩不自在,反倒令昆哥兒生厭。
若是知男女情事夫妻人倫,生了念想,不管不顧地黏昆哥兒。令得昆哥兒厭棄,懶得再去榴園,反倒不如現在這樣的好。
倘心有不甘存了怨氣,哭哭啼啼夫妻反目。家宅不寧的……
以上都非她所願,她想要的是這小倆口和和美美的,早些抱上金孫!
不懂就不懂吧……沒準她傻人有傻福,日久生情。昆哥兒能看上她的好——至少眼下昆哥兒對她不就是另眼相看?
比照對其他的女人,不知好上幾百倍!
傻有傻的好……
“……沒有說錯。”
長公主有氣無力地擺擺手:“我就那麼一問,昆哥兒對你,向來好性兒。”
可不哩,這個混帳小子,在正院這裡,一言不合就砸東西,這從小到大,他都糟蹋自己多少好東西了!
可沒聽說他在榴園甩臉子砸東西……
誰說沒砸?
扔過我一個茶碗呢!還踢過人!——錦言心裡小帳清楚着呢……
……
“沒事……今兒怎麼不去看我那花了?”
長公主深覺得這事與錦言扯掰不清。還是另做他法吧。遂改了話題。
“去。若公主婆婆沒別的吩咐,我這就去…”
今天那花骨朵應該就會再開一些,是不是應該帶些顏料過去?
“對了。公主婆婆,昨天侯爺興致大發。做了幅畫呢,”
這種留下過紙質證據的事兒有機會就先備案:“侯爺真厲害,畫得極好……”
“那是!你是不知道,昆哥兒打小聰明,學什麼會什麼,又認真勤奮,書啊畫啊,這文人的那些雅事,他樣樣都精通!”
長公主象所有驕傲的母親一樣,喜不自禁地炫耀,曬兒子唄,人家兒子優秀着呢!
“……只昆哥兒志不在此,沒往這上面多下功夫,他說此小道也不足掛耳!不象有些人,半瓶子不滿就張揚得不得了……不是本宮誇自己兒子好,昆哥兒這孩子,虛懷若谷,穩妥持重,小小年紀被委以重任,可不全因他舅舅是天子之故!細數京裡世家子,象他這般有才能的,哪有啊……”
錦言連連點頭,就是就是!
象永安侯這麼優秀的人的確沒有嘛,出身好是父母給的;天賦好是老天爺給的;愛學習又勤奮,這是自己知上進,懂事明理……
愈發理解長公主的慈母心——
你說本宮這麼好,好到十全十美的兒子,怎的就是個斷袖呢!
……
長公主開了話匣子,巴拉巴拉……
此處省略數百字,內容嘛,你知道的。
……
長公主歇了培訓傻丫頭錦言的心,轉頭又惦記上任昆了。
錦言長在道觀,不曉事,昆哥兒懂啊,這混賬小子,秦樓楚館的,沒少去過,錦言是個傻的,他倒明白得很!
偏把個心思用在個小相公身上……
公主殿下一天都在琢磨怎麼跟兒子鬥心眼,可別弄巧成拙,令這小子起了反意,反倒不妙……
得如此這般方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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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任昆再來請安,長公主半真半假抱怨:“你說錦言這丫頭,我有心叫她去安親王府開眼界,她還不願意……”
“不願意就不去唄,”
任昆不耐煩:“橫豎與那些女人也沒什麼好講的!”
“話不能這麼說,我這不是想讓她出去看看花散散心什麼的……她往年在東陽二龍山,定是聞着山風花香長大的,這人的習性哪能說改就改的?可你看她進府就拘在榴園,幾時出去過?”
長公主有目的兜圈子,閒聊天:“我是怕她心裡想,臉皮薄不好意思提,憋屈着……這大好的春光,她一個年紀輕輕的小娘子,心裡能不盼着出府踏青看花什麼的?”
對呀,任昆深以爲然,那丫頭沒來京城時,可是漫天漫地逍遙自在,何曾這般拘束過?
“那您就別拿規矩拘着她……”
長公主一聽有門,這話風明擺是向着錦言啊……
眼下不是吃味的時候!得緊着上眼藥。
“我幾曾拿規矩拘着她了?是她自己放不開!你想想燈會,說好的事,你不能去。她就不想去了……這孩子是怕獨個出去不合規矩,寧肯自己忍着也不願添麻煩……唉,懂事得讓人心疼……”
聞此言,永安侯的心一緊。是啊,她從來都規規矩矩老實本份,給什麼就拿什麼,不給也不開口要。不管給什麼,她都笑着接下……
沒有要求,沒有怨怠,沒有半點不好的情緒,永遠都是笑着,善解人意……
“等休沐日我帶她出去……”
聲音有些悶。
往年是一山的花香,一樹的鳥語,如今……
是否因爲過於懷念,她纔會日日守着株牡丹。盼着花開。等着春來。用盡心思將每一片葉子的脈絡都畫得精細入微?
“這樣最好不過,這孩子天天高高興興的,心裡憋着面上也不顯……”
長公主語調略顯輕鬆:“趕着休沐還不少日子吧?”
也是。到十五還有十多天……
“開春朝事忙……”
永安侯有點爲難,年初年尾是他最忙的時候。初一就沒休沐,入宮當值了。不能丟下差事出去踏青春遊吧?
“差事要緊!”
長公主忙道:“要多爲陛下分憂……你下衙後若無應酬,不妨帶錦言出去逛逛,總歸白晝漸長,天也暖和……”
最好是晚上出去,天黑好辦事,尤其是哪回再喝了酒,沒準兒就歇到一處了……
長公主巴不得他們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
永安侯一聽,好主意!
應酬什麼的,哪天都有,去是給面子,不去是正常,推了就是。
可晚間哪有花可賞有青可踏?
“哪用非得看花?去下館子看看街市光景,錦言在大通街不有間飯館?東陽菜式想是比府裡做得地道……”
長公主的提議輕描淡寫甚是隨興,陷阱挖的不動聲色。
“好,那明日下衙後回府接她。”
永安侯覺得甚好,一口應下,不知無形間掉進母親的坑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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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衙後再出去?”
錦言遲疑地看着任昆:“那,過不了多久就入夜了?”
什麼時候永安侯愛上了夜生活?
大周,有夜生活這東西沒有?
“入夜怎麼了?”
任昆劍眉一挑:“有我在,無妨。”
見她仍帶分猶豫,繼續循循善誘:“母親同意了……去自家酒樓吃家鄉菜再順便逛逛街市,怎麼,難道你不想的?”
她是有點想的……
可是,這樣,真的好嗎?晚上出去?
“說定了!早些準備好,我酉時回府。”
侯爺拍板了。
錦言自是想去的,怎麼能不想?
春風沉醉的晚上,在自己的產業處,享受美食,喝點小酒,順道逛逛夜市,身邊美男闊綽多金,買東西不用自己掏銀子,周邊護衛,人身安全有保障……
這是多美的事!
可是,長公主早間問了那麼詭異的問題,雖被她裝傻充愣蒙了過去,但,晚上永安侯就來安排明晚的打算,這裡面,若沒有長公主做推手,她是絕不相信的!
莫非殿下又起了新的主意?
永安侯彎男可靠又可信,但長公主抱孫子的心思卻從未停止過……
也要小心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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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春光明媚,天朗氣清。
水無痕早早用過飯,起身進了書房。
清了身邊服侍的,留柳根一個在書房外聽候。
水無痕的書房是三隔間,除外頭大間外,裡面還有兩間小的。
這靠外的小間,兩面有窗,光線很好。
屋子空蕩蕩的,只中間一張大大的紅木案臺,靠牆並排二個三格櫃子,另一面是做紙牆。
他站在光潔平整空無一物的案臺前,發了一會兒呆。
之後,打開櫃子,不疾不徐往外取物件,裁刀裁尺裁板棕刷排筆針錐砑石竹啓子……
樣樣數數的,儼然是全套的裝裱用工具。
將工具一一擺好,他轉身取些麪粉狀的東西,開始做漿糊。
等待漿糊變涼的過程中,他打開另一格櫃門,裡面是生宣、絹、綾、錦等若干紙與絲物。
慢悠悠挑了得用的,又選了軸頭掛杆繩頭等小物件……
乾毛巾,清水等也一一備好。
他動作嫺熟,一道道程序下來,有條不紊,行雲流水,儼然高手風範。
水無痕於裝裱一道,確有過人之處。
任昆那晚是想起這個,才急急趕往井梧軒。
爲的是讓水無痕出手裝裱那幅畫了錦言的畫作。
是裝裱。不是急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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