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是河!”
錦言驚呼道。
任昆一手拉着她,一手持劍,在護衛不要命的拼擋掩護下,終於逃過了圍追堵截,確切地說,是前面沒人迎頭殺來,都在後面跟着呢,危險並未少半分。
嗖!嗖!
後面的追兵緊跟不放,而且,因爲距離的拉遠,對方不知從哪來的弓箭手,開始拉弓射箭。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他倆在前頭,是活生生的靶子,任昆一人,既要照顧錦言又要躲避射向自己的,還要抓緊時間向前跑,甚是兇險。
避開了自己這邊的,眼見射向錦言那枝已經來不及撥打,情急之下,側身平移,搶先用後背做了肉盾。
嗯!
箭頭直射在左肩胛下方,任昆悶哼了一聲。
“你中箭了?!”
“無妨,先下去!”
孃的!居然是河!任昆暗惱,運氣太背!若是他一個人自然可以跳水而走,帶着言兒呢,山裡的河水多是湍急,他剛中的這一箭,位置不好,影響臂膀發力,帶着人洇水,不知能堅持多遠……
後頭全是追兵,不管了!先跑到坡底再說!
“我會水。”
錦言只顧跑,哪裡注意到任昆的神色,她想有水好啊,只要跳到河裡不死,順水而下,壞人們就再也追不上了。
“拉緊我,跳水!”
她會水?!
任昆顧不得意外,讓錦言拉緊自己的手,順坡急躥而下,衝到河邊。半絲不停頓,飛身入水。
“快!射箭!”
“在水裡!潛水了!”
“快下水追!”
身後沉默的追兵終於喊了幾嗓子,丫們裝了半天的啞巴終於破功了,聲音中透着急惶——
居然讓永安侯逃了!就算其他人都留下,只要永安侯沒死。任務就是失敗!
更多更疾的亂箭如雨般朝河面射去。
任昆拉了錦言跳入河中,倆人馬上憋了口氣,在水中順流潛行,然後出水換氣,再繼續向下。
河道依山勢走向,繞峰而行。水流湍急,時而會有巨石攔路。
兩人提起十分的小心,如此不知幾回,感覺繞過了兩三座山峰,耳邊除了水聲。漸漸沒了別的雜響,估計是追兵甩遠了。
水中不比陸上,河道輕鬆的一個彎曲,陸上就隔了好幾個山頭。
而且,任昆認爲對方應該是秘密行動,以期一擊得手,就算與周邊地方駐軍有貓膩,也絕不敢停留太久。
樂山山脈雖綿延數百餘里。地方建制卻很完備,對方在官道上伏殺他,是打個時間差。絕不會長時間將整條官道兩頭都封了不讓通行。
雖然他們行經此處的時間不合適,但照理也不可能一個路人的都沒有,不知是什麼人用了什麼名目阻了其他客旅南下北上……
天音鎮駐軍的千夫長,一定是有問題!
泡在水裡的任昆此時有多狼狽,心裡就有多恨!
想起自己的侍衛,能逃出的不知能有幾個。經年的老部下,隨他走南闖北。護佑左右,大風大浪都見了。沒想到栽在樂山這個小地方!
好在,錦言無事……
他蒼白冷咧的臉上浮出一絲慶幸的暖意。
“一直向下,還是上岸?”
水極涼,雖是盛夏,頭頂沒了大太陽,久泡在水裡可不是什麼好滋味,錦言全身發冷,凍得嘴脣都哆嗦了。
當然,比起剛纔的血腥可怕,她寧願呆在水裡。至少安全,而且任昆就在身旁。
“找合適的機會上岸。”
任昆用心打量着周邊的情形,跳水容易,上岸可不那麼簡單,隨波逐流間總得找個靠點才能緩減水流的衝力,況兩岸多峭壁,無法徒手攀爬。
“抓緊我!我們上那塊石頭!”
前方一塊巨石橫着,佔了半邊的河道,石頭的另一端直插入山體中,那種坡度,他們費些力氣倒能爬上去。
水流帶着他們衝經過石頭時,任昆將手中的劍用力戳向巨石,劍身劃過堅硬的石表,蹭起一溜兒的金星。
任昆臂膀發力,藉此阻力,拉着錦言兩人手腳並用,艱難地爬上石頭。
水淋淋地癱坐在石頭上,雖然沒了太陽,石表面被曬了大半天,餘溫尤存,暖暖的觸感令人感動地想落淚。
任昆扶劍半跪,警覺地打量着周邊環境,兩岸山谷寂靜,除了水聲與偶爾的鳥鳴,別無聲響。
“先療傷,你中箭了。”
錦言扭頭看到他後背上插着的箭,“不知傷藥還在不在?”
邊說邊檢查自己貼身攜帶的物品,這一番逃命折騰,不知還在不在了。
“我這裡有。”
任昆摸了摸身上,從胸前的暗袋中掏出個防水的荷包,倒出兩顆蠟丸,捏碎了外面的蠟衣,放倒嘴裡,嚼了嚼嚥下去:“這點傷不要緊,我們先上岸!找到落腳的地方再說。”
山深林密,又是夏日,蟲蟻毒蛇的少不了,夜裡在山中亂竄可不行。
他清楚自己的傷勢,服了藥暫時還能先撐一會兒,若是就此療傷,怕是會栽倒暈過去,一時半會醒不來。
沒有安全的落腳處,錦言一個人怎麼行?
失血過多,方纔在水中順水飄浮尚能支撐,如今離開水,任昆只覺得自己全身僵冷發軟,愈發不支,精力如流沙般快速消逝,只憑一口氣強撐着。
他若倒下了,言兒怎麼辦?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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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言深吸了幾口氣,定定神,與任昆半扶半拉着手,拖着沉重的身子往河邊的山坡走去。
山中無人跡,任昆砍了兩根適合的樹枝,去了枝丫,做成簡單的登山杖。一根給錦言一根自用,右手持劍,左手持杖,在前面開路,錦言緊隨其後。一根長長的葛藤纏在兩人的腰間。任昆自知傷重體弱,擔心遇到陡坡深澗時一時失察,與錦言走散了。
在陌生的深山老林,兩人一旦失散,尋找起來十分的困難。
錦言走在他後面,視線的中心正是他後背上那隻羽箭。
隨着他的走動。手臂每次揮起落下,那隻箭的尾翼就顫微微地抖着,傷口處就會有新鮮的血跡滲出來……
錦言的心,疼得抖成一團,全身呆硬。腿腳機械地向前邁步,眼裡浮着淚水,不敢開口,只怕自己一出聲,就會哭出聲來。
任昆一劍揮開前面纏繞的樹藤,一隻山雞慘叫着“撲楞楞”展開翅膀撲騰了兩下栽倒在地,竟是死了!
錦言愕然,這山雞也太倒黴了。任昆這隨手揮出去的一劍,竟正好削中了它!
任昆正欲彎腰撿起……
“我來!”錦言搶先開口,將山雞撿起來。“我們晚上有肉吃了!”她小聲笑道,將晚餐的肉食材用藤條捆了,縛在自己肩上。
看她死裡逃生形容狼狽,臉上卻頗爲興高采烈的模樣,彷彿兩人不是被追殺逃亡,而是在自家的圍場打獵。任昆的嘴角微微翹了翹,心裡酸澀地要命。“嗯,晚上吃烤雞。”
他贊同地附合。
兩人運氣不錯。在一處山泉的附近,找到一處隱蔽的洞穴,不知是什麼動物不要了的巢穴。
不大的洞口灌木從生,裡面卻很寬暢,洞深近十米的樣子,洞頂挺高,以任昆的身高站直了手臂舉高方纔觸到頂。
地面挺乾淨的,免不了有些潮溼陰寒,任昆在裡面仔細檢查了一番,確認是個廢棄許久,暫時沒有安全隱患的山洞:“言兒,我們先在這……”
話未說完,就直挺挺地栽往地面。
“任昆!”
錦言驚呼一聲,急忙去扶他,結果身高體重相差懸殊,兩人雙雙倒在地上,落地時錦言用力撐託着他,讓自己先落地,用身體做肉墊,給他一些緩衝。
“任昆!”
他的身體冰得嚇人,臉色白得象紙,錦言摸了摸他的胸口,心跳還在……緩了口氣,定定神,猜他是傷勢太重,失血過多,暈昏了過去。
抓了他的手腕把脈,錦言的手抖得象過篩子……
千萬不要有事!千萬不要有事!
她很害怕。
從一開始就怕得要死,可是有他在身旁,雖然怕,卻不會恐懼到手腳發軟腦子空白,嚇傻了似的。
可是現在他負了重傷昏迷不醒,在這雲深不知何處的深山,黑乎乎的山洞,周圍不知有沒有伺機而動的野獸,追殺的人會不會突然出現……
錦言整個就慌了,她才發現,什麼前世的驢友、野外生存經驗,什麼二龍山的野孩子生活,與眼下相比,那些全是輕飄飄的幸福體驗,現在纔是真正的考驗!
別慌!別慌!
怕也沒用……
她給自己打着氣,狠狠擰自己的大腿,強迫自己鎮定下來——
任昆受了重傷,還強撐着找到安全落腳的地方,她不能那麼沒用!
對,要先給他治傷上藥,然後再準備其它……
包紮傷口,要傷藥、繃帶、熱水……
錦言的腦子越來越清楚,脫下自己的外袍鋪在任昆身下的地上,讓他側躺在衣服上。
然後迅速地給他把脈;檢查兩個人身上的藥品及物品;判斷着還需要什麼,缺少的東西可以用什麼來代替。
藥品不夠……
倆個人都有好習慣,出門在外,貼身用防水荷包裝了少量必需用品,療傷止血防蛇止瀉的藥都帶了一點,可惜量太少。
任昆身上不止後背那一處箭傷,身上大小的傷痕有七處,最嚴重的是後背那一箭,射得極深,其他的是皮肉傷,刀痕深淺不一,之前在水裡泡得久,皮肉翻卷發白,形狀甚爲嚇人。
藥不夠,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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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加更在晚間七點左右,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