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香囊甩給夏嬤嬤,錦言一門心思盼等衛決明的畫像——
能早一天是一天嘛。
閒時瞅着夏嬤嬤做活計,總忍不住要無聊地y|y,關於水無痕與任昆誰攻誰受的問題。
她原先一直認定前者受後者攻,無論是從長相氣質還是地位行事上看,都顯示分明,可是,送人香囊啊扇子套啊……
這些個手作的東西,向來不是女人喜歡用此表情達意嗎?
沒聽說男人送女人這個的!
或許,誰上誰下的問題與表象恰恰是相反的?
……你說你還能更無聊嗎?連這個都猜!
……
沒過兩日,衛決明的畫像就到了。
畫了十幾張,正面側面的都有。
夏嬤嬤看得眼淚汪汪:
“……四少爺畫得真好,夫人您看,這就是三爺!您的眼睛與三爺長得很像……”
哪裡能看出像了?
錦言一腦門子黑線!
這般的寫意畫兒都能看出眉眼相象來?
嬤嬤您真是火眼金晴!
反正她什麼也沒看出來!拿着這畫像,人站在面前,她也認不出來!
……
滿臉糾結,面色不善地盯着畫:
怎麼會是這樣?
衛決明畫的真心不錯,只是文人畫,神似形不似的,寬袍大袖,看上去甚是風度翩翩……
可全大周的讀書人都是這種模樣的好不好?
哪裡能看出鼻子眼睛的不同來?
氣質高潔,溫潤如玉,這些感性的詞語沒用,要的是一目瞭然的特徵!
要寫實,要具象!
這是尋人啓事,不是做飛機稿ps玩!
真是令人牙疼!
錦言託着腮,皺眉頭。
“嬤嬤,您能看出這是我爹爹?”
“當然!三爺就是這幅樣子,”
夏嬤嬤眼圈還是紅的:“四少爺把三爺的神韻畫出來了。”
神韻?
咱找人,不要神韻,要五官肖像!
你看誰發尋人啓事不是貼着生活照,有用藝術照的嘛?
這個道理跟嬤嬤講不清……
錦言想了想,好吧,反正她是沒見過衛三爺:
“嬤嬤,你說這些畫裡,哪一幅最象我爹?”
夏嬤嬤左右看看,反覆比較,都挺象的,難以取捨。
錦言強迫性的要求挑出一幅來:
“不要神韻的,要看哪一幅畫的眉眼鼻子嘴巴最像。要選正面的。”
錦言對照着夏嬤嬤選出的畫,動筆重新畫,一邊畫一邊問:
“嬤嬤,是圓長臉還是方圓臉?
下巴尖一點還是方一點?眼睛是圓長的還是微圓的?不笑的時候眼角吊上去還是平的?微垂的?鼻骨挺得高不高……”
她有炭塊筆,塘子觀時燒得,雖然硬了些,但用這個畫人像素描還算應手。
夏嬤嬤看她在紙上塗塗抹抹,黑一塊白一塊的,不忍的閉上了眼睛——
這畫的是些什麼呀!三歲孩子塗得也比這個好!
也就是小姐,換個人她得啐她一臉!這不是埋汰人嘛!
“嬤嬤,你看這裡……”
“這裡,是不是這樣?再略薄一點點?”
夏嬤嬤被逼着詳細解說着,看那一團團黑黑白白中慢慢地浮現出三爺的臉,那雙眼睛溫和地看過來,彷彿人就在眼前……
夏嬤嬤呆怔怔地看着,機械而熱切地回答着:
“不,嘴角還要弧一點點,三爺平常不說話時也象在微笑着……跟夫人您一樣的……”
錦言在夏嬤嬤的指點下,終於畫好了。
確切地說是畫好頭部特寫,至於衣服什麼的,常規的青色書生服就好了,這麼多年了,當年穿什麼好料子而今也都化成了絲。
得,嬤嬤!
象不象地你倒是吱一聲兒,光對着畫像掉眼淚算怎麼回事?
睹畫思人,看來這次是真象了。
“夫人,這畫您再畫一幅,這幅寄到東陽去吧?”
夏嬤嬤語氣哀哀:“看着這畫,就象姑爺在身邊……”
“放心嬤嬤,回頭我就給孃親寄啊,你快別哭了,這就是我爹爹的樣子?我爹真得好帥啊,英俊不凡!”
怪道人家衛錦言長得好!
基因好啊,李氏就是個難得一見的溫婉美人,衛三爺又這般雍容俊朗如月皎皎,生出的孩子能不漂亮嗎?
除非基因突變。
那,衛錦言是誰?
呵呵……樂傻了吧!
錦言心裡美——
美人是自己,還有比這得意的事嗎?
只是,怎麼能把這幅畫複印下來呢?
她捏着下巴犯難,自己畫太慢,一天也出不了兩三幅,這滿世界的撒尋人啓事,一個人把手腕畫折了,數量也不行啊……
找人幫忙?
這種技法大周應該沒人會;
現教學畫?
這得辦個培訓班才行,一個兩個的也不頂用,而且非一日之功,遠水解不了近渴!
哎喲唉,這可是個難題!
要是能印刷就好了,也不用什麼海德堡秋山小森的名牌印刷機,只要能印黑白畫的就行。
癡人說夢!
錦言知道大周這時候已經開始雕版印刷,但還沒有活字印刷術。
所以印書是頗費財力的事情,若無贊助商,一般出身的士子想出書,基本屬於夢想。
就連朝延的邸抄,因爲每季度出一本,內容每期更新,都不是印的,全手抄本。
據給她送邸抄的三福說,有一個類似編輯部的地方,養了許多手抄員,在統一尺寸格式的紙上,用標準字體抄寫,然後再統一下發的。
這還是朝延啊,出個內部期刊都是手抄本的!
怎麼辦!怎麼辦?
錦言一邊畫一邊想,手上不停……總有辦法的,一定會有辦法的!
在沒想出辦法之前,她還是多畫一張是一張吧。
“嬤嬤,多點幾根蠟燭。”
沒有電,諸事不便啊,點再多的蠟燭也覺得明亮度不夠,稱不上亮如白晝。
電燈什麼的,真讓人懷念啊……
碎碎念。
愛迪生真是個神人,牛人!
超級強人!
想要盞燈咋都這麼難哩!
愛迪生!愛迪生!
錦言驚叫一聲,眼前靈光閃爍,對呀,怎麼把他給忘記了呢?
以前錦言的公司做過一次二十世紀發明的策展,其中愛迪生佔據了最重要的位置。
雖然她不是策劃人,但爲了幫助團隊做好這個項目,她也曾下過一番功夫,查看了不少資料。
愛迪生髮明瞭電燈、電話(這個雖然歸屬於貝爾,但實際上貝爾只是早一點獲得專利而已,真正能使用的電話發明者是愛迪生)、留聲機、放映機、電報等,在這些耳熟能詳的發明裡,還有一項是複印機,確切地應該稱爲蠟紙油印機!
就是這個東西!
她記得所需的無非是蠟紙、鐵筆、絲網和墨水滾輪就可以!
這些東西都可以輕鬆實現,她只要湊齊了,就可以蠟紙製版油墨印刷出黑白的稿子!
雖然不夠清楚,但肯定比手繪效率高,比衛決明給的相象程度更高!
……
只是自己用,印一些尋人啓事,絕不外傳?
不好!
這個是愛迪生髮明的,不是你!
……
腦中兩個小人互掐,各說各的理,吵成一團。
在掐架過程中,錦言發現對這個世界其實並不是想象中那麼淡然無情——
畢竟是從一個小嬰兒開始一天一天長大的,人非草木豈能無情?
她得多鐵石心腸才能與那些朝夕相處的人客氣而疏離?
在塘子觀十五年不開金手指,害怕蝴蝶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因爲沒有需求。
根本不需要用到!
她是一心想回家,回到現代,但衛成風是現在的自己血緣上的父親,受人恩蔭,況李氏也不是重兒輕女的惡毒親孃……
怎麼辦呢?
要不要把這個東西弄出來?
原來人活一世,不管頂着誰的臉,想揮揮手不帶走一絲雲彩,這種境界不是等常人能玩得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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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言糾結着,猶豫了一個晚上。
還是畫了圖樣,喊了三福來,要他給自己找蠟紙。
三福很納悶,不知她倒騰這些東西要做什麼,不過因爲永安侯之前的吩咐,他很快就把東西弄來了。
比錦言想象的要快。
“……原先昨日就可以送進來,只是蠟紙耽誤了些功夫,夫人要的是雁皮紙,市面上的蠟紙不夠硬挺,紙坊趕着新做的,等蠟乾透才送來的。”
三福解釋着,想起永安侯的叮囑,不禁多了句口:
“侯爺吩咐要儘早安排找親家老爺,不知夫人何時可以給小人畫像?”
“很快!很快!就這一兩天,好了就差人送過去。謝謝。”
錦言端詳着陌生的工具,好簡單啊,不知道這些東西是不是與自己想象中的一樣好用。
“不敢當夫人謝,若有所需,通傳小人,隨叫隨到。”
三福告退。
之前錦言讓任嬤嬤給找了絲網,自己做了滾子,讓夏嬤嬤的老公夏管事給打了兩枝粗細不同的鐵筆。
加上三福的蠟紙,工具算是齊全了。
錦言把東西拿到書房,將屋裡服侍的人都支了出去——
對外說辭:她要焚香靜心抄寫經書……
若非長公主或駙馬爺相召,任何事都不要打擾。
打發了衆人,她取了支細頭鐵筆,試着在蠟紙上刻了幾段道德經,然後在蠟紙版下墊上白紙,鋪上絲網,用蘸了墨水的滾子在上面滾勻。
錦言小心地掀起下面的白紙……噢!
真神奇!
真的有?劍?p> 一模一樣!
只是濃淡略有分別,想是她剛纔推滾子時用的力度不夠均勻所致。
大喜!
忙又取了張新蠟紙,動手時發現問題又來了!
這種鐵筆和蠟紙,沒辦法象在普通紙上畫素描那般畫法,而且鐵筆很硬,細節的地方沒法處理。
錦言試着用速寫的方式刻了張版,印一張看效果。
出來的成品象拙劣的版畫!
她搖搖頭,不過,也還是能看出來的,只是效果不太出色。
或者,自己應該雕張木版?
不成,那個更有難度,要求的技術含量更高,從來沒幹過,不那麼容易。
錦言盯着蠟紙,思考着可以改進的地方,然後她小心地在蠟板上一筆一筆添加細節,之後,覆上紙,再來一張……
一點一點地調試,微調,增加……糟糕!多了一筆!
沒辦法刪除……重來!
鬱悶……
終於印出比較滿意的一張。
錦言對照着這張,小心翼翼重新刻版,把對衛成風衛三爺的感情一筆一劃描繪在蠟紙上……
這一次印出的是成品!
她激動地俯在紙上,恨不能親|上去——
這是印刷噢!
這是印刷品噢!
發明真好玩……
愛迪生真偉大!
趁熱打鐵,加印中!
只可惜這種印刷有個致命的缺點——
通過操作,她發現一張蠟版最多隻能印三十張。
過了三十張,細微之處就開始模糊,圖像不夠清晰了,之後的成品就不好看了,有粗製濫造之嫌,版就廢了。
不過沒關係,廢了再刻,這比一張張畫要快得多了!
錦言幹勁十足……
我刻!
我刻!
我印,我再印!
(十則通告:
一、之前央視九播過紀錄片“二十世紀震驚世界的發明”,非常好看!此章有致敬之意;
二、十分驚歎系統的超強清潔能力!迄今爲止,被清掃掉的字約有:花|落|誰|家、一|宿、chong\愛、育|苗、幼|齒、yu|水、採|花、親|熱等,看到**就特別納悶——俺這文哪有肉啊,連湯都沒上過,清湯白水的,咋還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