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暮眼珠一轉走到正伸手圍着火爐取暖的顧愷之面前笑道:“顧先生,在下有一種名茶,不知你品嚐過沒有。”
衆女見韓暮思維跳躍之快,渾然不知他的意思;但看他神情,對他早已熟悉的衆女明顯感覺到他在打顧愷之的主意,均想:顧先生怕是又要遭殃了。
顧愷之一聽名茶二字,馬上便直起身來,臉上皺紋也根根舒展。
“什麼名茶,你的廬山雲霧我不是已經嚐了麼?”
提到廬山雲霧,韓暮就心頭火起,這傢伙賴在韓暮這裡快一個月了,把韓暮的兩罐雲霧喝的只剩一點點了。
若非翠兒手腳快,藏了一點,就被他弄個底朝天了。
韓暮決定吊吊他的胃口:“此茶芽頭肥實、茸毫披露、色澤碧綠鮮亮,沖泡時根根直立,載浮載沉,數起數落,蔚爲奇觀也。”韓暮搖頭晃腦起來。
“君山銀針?你有君山銀針麼?”顧愷之一把抓住韓暮衣袖,兩隻大眼袋抖動着,雙目放光,似要擇人而噬。
靠!韓暮翻了個白眼。
“正是,顧先生識得此茶?想必也品嚐過了,那我就不拿出來了。”韓暮黯然道。
“我沒有喝過呀,快拿出來,我只是從一個朋友那裡偷……不不,是借了一小撮回來嚐了一小杯而已,韓小兄,快拿出來給我嚐嚐,不……瞅瞅。”顧愷之大急。
張彤雲嗔道:“韓暮,你總是招惹師傅,快拿給他喝啊。”
韓暮鬱悶的要死,看了看張彤雲;這小妮子今天一襲淡青色皮襖,領口飾以銀色狐裘,襯得紅撲撲的小臉散發着聖潔的光輝。
韓暮心道:你當這茶葉好弄啊,我拼了老命宰了盧竦,纔在他的道觀里弄到這罐‘君山銀針’,這一貫起碼八萬錢,你當是蘿蔔白菜呢。
正待反駁,一眼掃到張彤雲手上右手中指上帶着的南珠戒指,頓時心中一軟;人家把你送的戒指都戴上了,還有什麼好說的,將反駁的話生生嚥了下去。
“茶肯定是給先生喝的,不過顧先生可否幫我一個忙?”韓暮轉頭對滿臉焦灼期盼的顧愷之道。
“只要不是要我的《洛神賦圖》什麼都可以。”顧愷之倒也不傻,先將後路封死。
“君子不奪人所好,我韓暮怎會如此不通情理,你只需如此如此……”韓暮湊在顧愷之的耳邊細細說了一番。
顧愷之稍一猶豫,韓暮立馬吩咐晴兒將‘君山銀針’取出,泡了一杯;親自端着送到顧愷之面前。
顧愷之看着杯中碧綠清亮的茶水,聞着那誘人的清香,在看那杯中上上下下起伏不休的嫩芽彷彿根根都在對他招手說:“來呀,來呀,快答應吧,來喝我吧。”
終於顧愷之一狠心,點頭答應,韓暮當即將香茗奉上;顧愷之輕嘬一口,頓時滿口芬芳,閉目沉浸其中,深深品味。
韓暮也呵呵大笑,打了個響指,歸位落座,臉上怡然自得。
衆女不知所以,但都知道,韓暮的陰謀得逞;深深爲顧愷之默哀之餘,對韓暮也獻上鄙夷的白眼。
次日一早,韓暮早起練功,推窗一看,但見處處銀裝素裹,一夜的大雪將天地染成潔白一片;
韓暮深吸一口清新之氣,來到院中漫步賞雪。
鼻端幽香撲鼻,令人心神俱醉;韓暮尋香而去,只見院角幾樹白梅悄悄的綻放着小小的花朵,那幽香正是從花瓣上飄來。
韓暮詩興大發曼聲吟道:“牆角數枝梅,凌寒獨自開,遙知不是雪,爲有暗香來。”
身後傳來‘噗嗤’一聲嬌笑和輕輕的掌聲。
韓暮愕然回頭,只見張彤雲俏生生的站在潔白的雪地裡,小臉紅撲撲的,正掩口輕笑。
韓暮忙指着梅花對她道:“梅花開了呢,好香啊;彤雲可否一展畫技,畫上幾隻白梅送我掛在書房裡呢?”
張彤雲笑道:“你若要畫,還需我來畫麼?王小姐,韞姐那個不是此中高手,彤雲怕是無需動手了。”
韓暮心中一動道:“魚我所欲也,熊掌我所欲也。”
張彤雲聽出他話中歧義,紅暈上臉道:“你倒是貪心,哪有魚與熊掌你兼得的美事。”
韓暮笑道:“魚上砧板,熊掌入鍋,還能飛了不成?”
張彤雲輕跺小腳,轉身便跑;韓暮伸手一拉,攬住她的嬌嫩的腰肢,在她脣上輕輕一吻道:“彤雲已是我砧上之魚,逃是逃不了了。”
張彤雲羞的無地自容,推開他轉身便逃,只留下一句話道:“我大兄處,你先說通了再說吧,貪心鬼。”
韓暮品咂着脣上的清香,暗道:“你那傻乎乎的哥哥我都搞不定,我也不用在這大晉朝混了。”
待衆人起身,韓暮着人去內衛府中告假,請副統領代爲處理公務,一行數人踏着積雪出門直奔北城而去。
北城大夏門外寺宇衆多,稍走幾街便可見數座廟宇,前有北市歸善寺,後有大通門前同泰寺;均是名剎古寺,香火鼎盛,氣宇不凡。
過了同泰寺往前數裡在轉而向左,一座小小的廟宇出現在眼前;寺倒是新寺,但明顯寒酸的有些過分。
除了廟門上一塊瓦棺寺的黑底鎏金招牌外,其它各處樸素的像個農家小院;寥寥幾人在寺內燒香拜佛,和前面的幾座寺廟形成鮮明的對比。
這便像是同樣一個爹生的兒子,大兒乃正室所出,小兒乃妾室所出;大兒錦衣玉食的伺候着,小兒則只能殘羹冷炙苦苦度日,這便是命運。
寺中的幾位僧人倒是絲毫沒有抱怨命運的不公,他們滿臉和善之氣,在院內掃着積雪。
知客僧迎上前來,看韓暮、顧愷之、謝道韞等人的打扮,便知不是尋常之人,忙招呼進寺,叫小沙彌入內請主持出來見客。
不一刻,雪無方丈匆匆走進大殿,雙掌合十見禮道:“衆位施主光臨敝寺,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韓暮等還禮道:“叨擾大師了。”
知客僧拿來功德薄請來客簽名,那方丈眼睜睜的看着一個個如雷貫耳的名字被簽在簿子上時,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當看到謝道韞、顧愷之這兩個名字時,雪無大師終於支持不住,一屁股坐到蒲團上唸佛不迭,今日不是別人來拜自家的佛,而是自己見到了真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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