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守軍發聲喊,卻不敢追來,箭矢也不敢射出來了,因爲韓暮將鄧句容直接背到肩上,擋住了整個後背;有箭法不錯的急拉強弓瞄準那匹黑馬的後部一箭射出,但見黑馬趨勢如電,那箭矢因是強弓所射來勢迅猛異常,片刻間追近馬尾。
兩邊的軍士看的真切,全場鴉雀無聲,幾千雙眼睛盯着那支羽箭,韓暮見狀有異,再次一提繮繩,‘烏雲’飛躍而前瞬間將箭羽甩在身後十餘步遠處,終於在韓暮馳出兩百步時,銜尾而至的箭矢力竭而落,兩邊的軍士都發出巨大的嘆息一聲,有的欣慰高興、有的懊惱。
算起來倒是欣慰高興的多,懊惱的佔了少數;這些士兵不是傻瓜,他們當然知道鄧句容在誅殺朝廷欽差大臣,雖然軍令如山不得不爲之,但是這樣的事總是不做爲好,這次可算是盡力了,不是不想殺,而是殺不了。
鄧句容被擒,投鼠忌器之下,合淝縣守軍沒有主帥坐鎮自然不可能羣起攻之,韓暮跳下馬來,渾身全是冷汗,這一次兵行險招將鄧句容拿下,着實有些犯險,若不是‘烏雲’不負衆望,恐怕自己會落得個亂刀分屍之局。
韓暮跳下馬來,將鄧句容扔到地上,命令兵士捆綁起來,轉身便圍着烏雲轉了一圈,想看看烏雲身上有沒有受傷;看到黑馬完好無損,這才放下心來,心裡盤算着該給‘烏雲’打造一副甲冑纔是,萬一受傷了,自己可不要心疼死。
這邊謝玄和張彤雲蘇紅菱等人早已圍了上來,三人都驚的臉色煞白,他們完全沒有料到韓暮居然隔着百步之遙就敢發動衝鋒,並且將對方主將擒獲,此事當真不可思議。
張彤雲軟手軟腳的衝上來,小拳頭在韓暮胸膛上亂打一氣,心中氣憤之情無以復加;這傢伙自己剛剛被他破了瓜,便不顧別人的感受鋌而走險,難道是要讓自己當寡婦麼?
韓暮摟住她,歉意的一笑道:“我有把握的,不會讓你獨守空牀的,韞姐的話我記在心裡呢。”
“你記得個屁!”張彤雲爆了粗口,臉紅紅的道:“回去我要向韞姐告狀,說你又傻乎乎的獨自拼命,事先連個商量都沒有。”
韓暮撓頭道:“這事一商量那就等於沒說,現在我不完好無損麼,看看我抓到了誰?有了這個傢伙,我們便可以一路安穩的到達秦境了。”
謝玄伸腳踢了捆成糉子一般的鄧句容罵道:“沒想到在大晉境內反倒比在別國更危險,這狗東西定是受人指使,單隻他還沒這膽量。”
韓暮冷笑道:“那是自然,背後的主子知道我們北府軍已經建成,所以按捺不住了,哼!想整死有那麼容易麼?我先斬了他的狗爪子。”
謝玄道:“三哥要宰了他?”
韓暮道:“暫時不會,他可是我們的免死牌,先讓他把我們送出境再說。”
謝玄上前用水囊裡的冰水澆醒鄧句容,鄧句容被刺骨的冰水驚醒,呻吟着睜開眼睛,他發現自己手腳都被綁着,躺在冰冷的地上,混沌的大腦這纔想起來,自己是被韓暮老鷹抓小雞一般活生生的從三千士兵面前抓走了,他殺豬似地嚎叫起來。
“放開我!你們這是在造反,我是朝廷命官,你們敢如此對待我?”
韓暮在他面前蹲下,盯着他扭曲的面孔微笑道:“鄧大人,先委屈一下,叫你那三千士兵回城休息吧,這麼冷的天,老杵在冷風裡別凍壞了他們,再說他們要是敢往前走一步我便砍了你的腦袋。”
“韓暮,你敢!”鄧句容吼道:“你若動我一根汗毛,桓大司馬會將你碎屍萬段。”
“我好怕……”韓暮揶揄的笑道,“你恐怕還不瞭解我韓暮,我上怕天,下怕地,可就是不怕人,既然你這麼說,那我就給你上一課,讓你好好認識認識我。”
韓暮伸手從蘇紅菱的腰間抽出鳳鳴短劍,橫過劍刃在鄧句容的面孔上左拍右拍,看來是要找地方下手。
鄧句容驚慌的想大叫,忽然一眼瞥見一身黃色錦裝的張彤雲站在一旁,美目鄙夷的看着他;女神面前,他不知從哪裡來了一股勇氣高聲吼道:“殺了老子吧,老子絕不皺一下眉頭。”
衆人被他猛然間的一聲吼,弄的相當的詫異,沒想到這傢伙還這麼有骨氣,他們哪裡知道,鄧句容話一出口就後悔了,但總不能說自己說錯了吧,只得咬牙死撐,期望韓暮能像前朝某些人物一樣,英雄惜英雄,最終放了他。
“不錯,很有骨氣!”韓暮發話了,鄧句容心中一喜,想到:難道下一句便是,我韓暮就是欣賞你這樣的硬骨頭,咱們就當交個朋友,你走吧。
“我韓暮就是欣賞你這樣的硬骨頭。”韓暮道,鄧句容猜中了開頭,但是他沒猜中結尾。
“對付你這樣的英雄,我向來是求仁得仁,你想死,那便成全你了,哎!像你這樣的硬骨頭現在真的很少了,我還有些捨不得。”韓暮轉頭朝謝玄眨眨眼道:“拉到一邊去,給他個痛快,留個全屍。”
謝玄笑嘻嘻的上前來,抓起鄧句容便往一邊的草叢裡拖;鄧句容崩潰了,說殺就殺,一點也沒按照套路走啊,這回他再也不關心在自己心中女神面前的形象了,大叫道:“饒命啊,饒命啊,我下令便是,你們饒了我一條小命吧。”
謝玄將他一把丟到地上,啐了一口道:“媽的,原來也是個慫包,嘴上功夫厲害。”
鄧句容充耳不聞這樣的奚落,只是一疊聲的道:“饒命,饒命我就叫他們退兵。”
“好吧,那便饒你一命,下令吧。”韓暮臉上還掛着可恨的笑意道。
“真的饒了我?那你們放我走吧。我保證一定帶兵回城,再不來騷擾你們。”
“草,當我們和你一樣白癡啊。”一命北府軍隊正上來就是一腳,踹的鄧句容嘴巴啃泥。
韓暮撓頭道:“媽的,自我帶出來的兵怎麼個個都有暴力傾向,一點也沒有把我這套以德服人的本事學會,失敗之極啊。”
“呸!你若以德服人,那世界上個個都以德服人了。”張彤雲抿嘴啐道。
“咦?我對你暴力過麼?”韓暮翻着白眼問張彤雲,張彤雲臉色一紅,想起昨夜他那要人性命的貫穿力,頓時渾身發軟,搭着蘇紅菱一言不發的會車廂休息去了。
韓暮嘿嘿一笑,提起鄧句容道:“喊話吧,別耽誤我的時間了,我們還要趕路呢,被你折騰的午飯時間都過了。”
鄧句容不敢再多言,老老實實的直着嗓子喊道:“大家先回城去,我送韓大人一程,你們千萬別跟來,我稍後便回。”
韓暮暗笑:這傢伙摔倒了還擺POSS,還什麼送自己一程,說的怪好聽的。
對面的士兵聽到喊話,猶豫了一會,在鄧句容破鑼般的嗓音嘶吼催促下,終於緩緩的退去;韓暮使人墜後跟蹤,果然那三千士兵倒是極有軍紀,連一個都沒留下,走的乾乾靜靜。
韓暮命令抓緊趕路,以免生變,衆人立時開拔,全速向前,直奔淮水渡口。
趕到渡口之時天色已經是傍晚,此處雖名義上是淮南郡的管轄範圍,但是實際上這裡已經是兩不管的荒蕪地帶,兩國隨時都有兵馬來此遊蕩,渡過淮河邊算是正是進入秦國境內,但是野渡無人亦無舟,韓暮有些發愁,淮水寬近裡許,這麼寬的水面即便有船也無法渡過,車馬這些大型的物事,光靠小船絕對無法運走。
鄧句容暗自幸災樂禍,他就等着韓暮問他附近是否有橋,然後便可以以此爲條件讓他放了自己,但是韓暮自始至終沒問他半句,只是命令隊伍沿着河堤往西走,往西走過去也能到達秦國境內,那時候便不虞無橋可過了。
衆人快馬加鞭,天色擦黑之時終於見到一座木橋,橋頭上有個木牌上寫《汝南橋》,原來韓暮等人已經進入秦境汝南境內,韓暮大鬆一口氣,吩咐趕緊過橋,找了處平坦背風之處紮下營盤,燃起篝火,燒煮食物。
衆人脫離險境,又加上是急行軍,個個又累又乏,但篝火點起,熱湯熱菜熱飯下肚,頓時精神一震,漸漸恢復了過來。
鄧句容也分到了一份飯食,他沒吃幾口便吃不下去了,自己生死未卜哪還有心情吃飯,直到衆人用過晚飯之後,他才期期艾艾的開口道:“韓……大人,這可就能放了我了吧,已經到達秦國境內了,我若再不回去,城中防務無人料理,萬一秦兵越境騷擾,那可如何是好?”
韓暮斜眼看他,笑道:“沒想到鄧大人還如此勤於政事,你既如此憂國憂民,那便讓你回去吧,我可以送一匹馬給你騎,你可別認不識回家的路哦。”
鄧句容滿面堆笑,心道:“算你還識相,知道桓家不好惹。”嘴上卻道:“在下戎馬多年,識路的本事還是有的,如此便多謝韓將軍了。”
韓暮哈哈笑道,好說好說,我吩咐人給你備馬去,說罷起身出了帳篷,將正在四處巡弋的謝玄叫了過來,伸手從懷裡摸出一粒藥丸,伏在他耳邊嘀嘀咕咕的說了幾句。
謝玄低低的笑道:“如此一來豈不是有好戲看了麼?”
韓暮道:“你自帶兄弟們去看戲,我要去帳內攔住兩個姑奶奶,別探頭出來看到那便尷尬了。”
謝玄捂着嘴吃吃的笑,轉身在一個士兵手裡拿過一個酒囊,將藥丸納入其中,並低聲吩咐那名士兵道:“喊不當值的弟兄們過來看戲,精彩的大戲。”
那名士兵不知就裡,但一聽有戲可看,荒郊野外正自無聊之極,自然求之不得,忙去招呼人來。
謝玄拿着酒囊走進關押鄧句容的大帳,月黑風高的荒野裡,一出大戲即將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