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光……”韓暮半句口令尚未說完,那七八名侍衛便對視一眼忽然揉身便上。
韓暮知道出了漏子了,看來張慶奸猾,在這顯陽殿內設了另一道口令,在不是這近乎搞笑的‘月光光,照宮牆’了。
韓暮暗罵自己粗心,越是接近皇帝寢宮之處守備越是森嚴纔是,怎麼會有無人把守之理,一念之間隨即陷入七八柄長劍的圍攻之中。
這幾人劍法精妙身段靈活,出劍攻擊之時進退有度,頓時將韓暮逼的手忙腳亂;韓暮一面在狂風暴雨般的劍網中騰挪,一面快速的思索脫身之計。
唯一令韓暮感到慶幸的是這七八人居然並不大聲叫喊,所以幾個人戰在一起,外邊巡邏的士兵居然並未被驚動。
韓暮略一思索隨即明白其中的道理,內衛府裡的壞毛病韓暮瞭解的很,諸如貪財、貪功、愛各自找外官依附作爲他人眼線,還有便是拉幫結派。
目前這種情形,幾人定是以爲吃定了韓暮,所以並不聲張,想將這份大功勞撈在自己幾人的名下,若是一旦聲張,整座內宮的侍衛都趕來,闖入者倒是殺了,功勞可就變成芝麻粒大小了。
或者還很有可能功過相抵,外人闖入皇上寢宮方纔得知,這份責任若是聲張起來便是大家擔上,若是不聲不響的拿下刺客,那便是外邊的守衛失職。
韓暮想通了這點,心中大定;爲了證明自己的猜測,韓暮運功於手中萬仞之上,萬仞劍青芒閃動不斷的朝對方的劍身上砍去;果然那幾名侍衛不合韓暮的劍身相碰,就是怕發出聲響來;這一下韓暮更是好整以暇了。
但是對方七八柄長劍交織的劍網凌厲異常,帶着股股勁風盡往韓暮的要害招呼,韓暮只得意了一小會便落入全面下風。
韓暮劍技造詣其實一般,指揮天罡劍法那麼一套,其餘的便需內力彌補,在這七八名武技高強的侍衛毒如蛇蠍的劍招下,頓時左支右拙狼狽不堪;若不是對方不願和韓暮的手上長劍相碰,往往臨時變招,韓暮早就被刺了幾個窟窿了。
韓暮萬分焦急,不斷催動內力,手中劍上青芒大盛,但敵人配合有度,每每到了關鍵時刻總有幾把長劍過來堵住韓暮的進擊路線,讓韓暮不能對其中一人造成傷害;又一輪.暴風驟雨般的夾擊之後,韓暮左臂一痛,顯然被刺中受傷了,若不是侍衛服的甲冑防護,這條左臂便要不保。
韓暮暗歎一聲,看來今日便要功敗垂成,一時託大,深陷在皇宮內院之中,這一次無論如何也脫不了身了;什麼功名利祿,什麼報仇雪恨,什麼嬌妻美妾全成了浮雲片片;還有自己的那未出世的孩兒,看來這一面是難以見到了。
悲憤間,韓暮奮起餘勇,將‘清心訣’全力提升,準備不顧一切擊殺數名侍衛高手,拉幾個墊背的。
‘清心訣’的全力催動之下,韓暮的體內便如同被掏空了一般,所有的內力都聚集道手中的萬仞劍上,萬仞劍上的青芒逐漸變成黃光,到最後居然成了紅色;圍攻的七八人見此異狀知道接下來的攻擊非同小可,互相交換眼色,齊齊退下一步暫停進擊,手中長劍遙指韓暮全力戒備。
卻見韓暮目光呆滯,身體不斷戰鬥,手中的萬仞劍似乎拿捏不住,不斷地搖晃,上面的紅光閃動兩下忽然消失殆盡,只剩下一柄普普通通的青色長劍。
那幾名侍衛不再猶豫,揉身無聲攻上,八柄長劍分刺韓暮的身上各處要害,劍芒閃閃,冷氣森森,瞬間就刺到韓暮的後心、後腰、腿彎、心口、小腹、下陰、兩肋,劍尖刺進甲冑的聲音帶着摩擦的‘吱吱’聲,聽着令人牙酸。
時間就在這一刻凝固,韓暮爲中心,周圍八人保持刺殺的姿勢站在韓暮身周,八柄長劍刺在韓暮的身體內。
韓暮便像一個大草人一般,身上插着八柄劍,站立在那裡,手中萬仞劍低垂。
萬仞劍的劍尖上,一滴一滴的鮮血正在滴落。
一陣微風吹來,八名侍衛的身子慢慢軟倒;韓暮飛快的將八柄長劍拿住,不讓長劍墜地發出聲響,將八具屍體拎到暗影處藏匿,這才邁步朝寢殿黑洞洞的門洞走去,腳步顯得虛浮無力。
就在剛纔的一瞬間,韓暮提升的內力將身上完全抽空,他的腦子裡忽然如炸雷一般的炸響,茫然之際全身的勁力消失的無影無蹤。
但是僅僅一息之間,韓暮便清醒過來,擡眼便看見八柄寒光森森的長劍朝自己身上的要害處刺來,但是奇怪的是,韓暮覺得這八人似乎在玩雜耍一般,動作慢的可笑,彷彿電視電影上的慢鏡頭一般,而且韓暮都能判斷出,如果自己出手,他們的長劍最多隻能刺進甲冑,連身上的一絲毫毛也傷不到。
於是他毫不猶豫的出手了,手中萬仞劍在八人的喉頭上輕輕一點而過,還有餘暇慢慢垂下,直到此時,那些長劍才依靠慣性刺入甲冑之中。
“奕劍而擊,料敵機先,以心運劍,看穿萬物。”蘇紅菱的話語聲猶在耳邊,跟蘇紅菱學‘清心訣’時,蘇紅菱便曾經將這幾句話背給韓暮聽,說自古以來她蘇家的祖上只有練到第四層飛花逐葉的,便已經是不世奇才;這第五層的境界也只是極盡想象而已,並無人真的練成。
韓暮從學了這門內力,憑藉穿越而來的超高悟性在一年之內便練到了第四層,但是卻毫無達到第五層的跡象,卻沒想到,一年多的時間,在生死關頭,清心訣再一次得到突破,一舉逆轉了局勢。
奕劍術便如弈棋一般,和懂得奕劍術的人比武,你便彷彿落入對方的棋局之中,每一招每一式彷彿都是在按照人家幫你設計好了的步驟在運用。
給人的感覺便是對方神機妙算,你的每一招式都在他的計算之內;其實說穿了,韓暮的奕劍術便是將身體的潛能完全調動出來,在某一瞬間爆發出驚人的速度,相形之下敵人動作便慢如蝸牛,一個上了發條的人跟一個被渾身塗滿膠水粘滯不堪的人對劍,豈不是招招料敵機先麼?
韓暮身體微微有些發抖,用功過度的症狀再次出現,躲在殿角的黑暗裡,韓暮稍微休息了一會,便朝裡走去。
第三進的寢殿很大,韓暮原來的記憶中這裡是個很大的大廳,裡邊鋪着羊絨和駝絨地毯,燒着合歡香,司馬奕當時便命數十男女寵愛們在這裡相互淫亂交.媾;但是此時,韓暮看見的是一座空蕩蕩的大廳。
韓暮順着廊柱一直往裡行去,轉過幾道隔牆和數十件空曠的房間,忽見前面一座屏風遮擋,裡邊隱隱的透出燈光,似乎微有鼾聲;
韓暮躡手躡腳上前,繞過屏風藉着微光仔細觀看,卻見一件內侍的衣物搭在牀前,牀上露出半個白花花的腦袋。
韓暮輕輕掀開被子,長劍頂住那人的眉心,拍拍他的臉頰,那內侍睜開眼,赫然發現一柄冰冷的長劍頂在眉心上,頓時嚇得張口欲呼;韓暮示意他噤聲,輕聲道:“黃公公,皇上在哪?”
那內侍一驚輕聲道:“你是何人,意欲何爲?”
韓暮一擺劍尖道:“你想知道我是誰,那你就要死。”
黃公公滿頭的白髮抖動道:“你是……來殺殺皇上的?”
韓暮微微一笑道:“殺皇上用的着大半夜來麼?皇上恐怕早已經任人宰割了吧。”
“你是來救皇上的?”黃公公臉上一喜,旋即道:“就憑你一人能救得了皇上?”
韓暮不耐煩的道:“莫要囉嗦,天就要亮了,我有要事見皇上,你若是識相就帶路前往,不識相我便一劍宰了你,我就不信在這顯陽殿內還找不到皇上。”
黃公公臉上神色變幻,終於嘆口氣道:“死馬當活馬醫,老奴這便帶你去見皇上。”
當下穿衣起牀,稍微打理了一下衣飾,端着蠟燭便往前行去;韓暮撲的一口吹熄蠟燭,黃公公漲了張口卻沒發出話來,扶着牆壁摸索前進。
走不幾步,一堵隔牆出現在面前,黃公公伸手敲了敲牆壁,伸手一推;那堵牆忽然退後,露出一條長長的甬道來。
韓暮凝神戒備,邁步前行;黃公公忽然一把拉住他伸手示意他不要妄動,手指在牆上摸索了半天,握住一個銅鈕使勁一板,只聽“扎扎”的機軸轉動之聲,好一會才停歇。
韓暮這才明白這甬道中藏有機關,或許是機弩,或許是圍欄、側刀之類,若是剛纔冒然踏進,這一刻便有可能是狼狽不堪,甚至身首分離之局。
韓暮感激的看了黃公公一眼,黃公公不已爲意,當先邁步踏出,韓暮學了乖,印着他的腳印一步步走過甬道,來到盡頭的一扇門前。
黃公公輕輕拍門道:“皇上,皇上,老奴求見。”
裡邊‘啪啪’兩聲,接着便有燈光傳來,一人蹣跚的腳步聲傳來,蒼老的聲音道:“老黃啊,大半夜的不睡覺,來找朕幹嘛?真叫你少來,莫要惹惱他們,招致殺身之禍,你就是不聽。”
黃公公壓着嗓子道:“皇上,老奴睡不着。”
裡邊嘆氣聲起,門被拉開了,一個身披黃裳,面容蒼老憔悴的老人出現在面前,看輪廓,依稀便是司馬昱。
韓暮一個閃身便進了屋子,伸手將黃公公也拽了進來,關門插上;又迅速的在屋子裡搜尋一遍,見並無異狀,這纔來到司馬昱面前。
司馬昱嚇了一跳,神情錯愕的看着門外衝進來一名侍衛打扮的人,又在自己的屋子裡四下查看,驚道:“你是何人?在朕的屋子亂闖,可是他們派你來的麼?”
韓暮納頭拜倒口中呼道:“北府軍鎮軍大將軍韓暮參見吾皇萬歲,深夜驚擾皇上大駕罪該萬死,請皇上恕罪。”
司馬昱一呆,怔怔的看着地上跪拜之人,嘴脣抖動竟然一時失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