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外彷彿一切都被蒸發了一般,除了空蕩蕩的廣場和房舍,除了北府軍整齊的跑步聲和喘息聲,除了馬蹄踏在水磨石地面上的雜沓聲,除了驚慌失措掠過天空的飛鳥的身影,一切似乎都顯得那般的異樣。
連揮之不去、萬事不懼的蟬鳴似乎也停止了,地面上熱氣滾滾向上蒸騰,熱風夾雜着血腥和臭氣,整座城市彷彿是一座血腥的屠宰場一般。
大軍進入皇城周圍,將其圍得水泄不通,皇城周圍十座大門統統緊閉,城頭上無一個人影,守軍不見一人,顯得安靜而詭異。
韓暮來到津馳道宣陽門外擡頭上望,曾經作爲內衛府統領之時無數次穿越的大門顯得高大威嚴,此刻它緊閉着,無聲的鳥瞰着面前的北府軍,彷彿是一個威嚴的見證者,見證着再一次的更迭。
“大帥,攻進去吧。”劉牢之道。
韓暮搖搖頭道:“不必,此處是皇家聖地,不便兵火塗炭,先看看吧;看這樣子桓溫是不打算負隅頑抗的。”
劉牢之策馬上前,雙手攏起罩在嘴邊大聲朝裡邊喊道:“裡邊的人聽了,我大晉北府軍鎮軍大將軍韓暮便在皇城之外,爾等無需頑抗,你們的大軍已經繳械投誠,勸爾等莫要在犯糊塗,桓溫之過乃是他個人所爲,若再執迷不悟的話,休怪我等不給你們機會了。”
皇城內悄無聲息,彷彿裡邊不曾有人,過來半晌劉牢之又喊道:“裡邊的人聽着,我大軍非是攻不破這皇城,而是我大晉北府軍尊崇皇家禁地規矩,但爾等若以爲因此便能龜縮在裡邊一輩子,那可就是癡心妄想了,從現在起,一炷香之內若不開門受降,一律按謀逆之罪論處。”
有人真的燃起一支高香,插在宣陽門外的瑞獸頭頂的裂縫裡,嫋嫋冒起青煙。
周圍寂靜無聲,數萬大軍靜靜站立在烈日下的皇城外廣場,眼睛盯着那支香漸漸變短,香灰落下被微風吹去無蹤。
終於最後一點香火燃盡,劉牢之望着韓暮道:“大帥?”
“攻城吧,不必再等了。”韓暮靜靜道,神情若有所思。
劉牢之精神一振剛欲號令攻城,便聽到皇城內一片喊殺之聲,刀劍撞擊之聲不絕於耳。
韓暮一驚道:“速速攻進去。”
五六十名士兵推動撞車飛快的朝城門奔去,粗大笨重的鐵頭撞木帶着巨大的慣性在厚重的包着鐵皮的大門上開始了撞擊,咣咣之聲不絕於耳;數十下之後,轟隆一聲,伴隨着滿地的回城和碎屑,城門白砸開巨大的窟窿,但是並未倒塌,可見這皇城大門的堅固程度。
有人迅速從破洞鑽進,將抵着門的木頭和牙車清理開,拉開鐵栓將大門打開,劉牢之一揮手,衆士兵一擁而入。
韓暮高聲道:“不準動皇城一草一木,只需抓住桓溫及其黨羽,遇到反抗格殺勿論;若有人敢趁火打劫壞我北府軍名聲,誅殺九族,追溯三級論罪。”
衆人凜然,韓暮還是第一次給自己的軍隊下這樣的嚴令,這說明他對這座皇城的重視程度;韓暮知道,皇城中奇珍異寶古書古畫甚多,這些都是無價之寶,後世曾有數個朝代皇宮被攻破時這些東西被洗劫一空,給中華文化帶來莫大的損失,給人們心中帶來衆多抹不去的遺憾,所以作爲知識分子的韓暮,自然不允許有這樣的事發生;至於亂兵淫.穢宮廷,姦污宮女甚至皇妃皇女這樣的事,那是絕對不允許發生了。
遠處的喊殺聲音更大,從西北方向傳來,韓暮側耳細聽,正是崇德殿方向,心中馬上意識到是衛長青,方德章,王三寶等內衛府的內應可能趁機發動,正在於忠於桓溫等人的內衛進行廝殺,當下毫不遲疑縱馬朝崇德殿方向衝去,劉牢之指揮大軍四下搜索桓溫黨羽,捉拿逆黨。
韓暮飛馬跨越大司馬署廣場,往北飛馳,在往西一拐,崇德殿便在眼前,殿前上千人正拿着武器弓箭往崇德殿內攻去,裡邊不時的射出箭支將靠近的侍衛射倒,一時之間僵持不下。
韓暮一眼就看到站在樹蔭下的一個身着白色盔甲的人,那人指手畫腳正指揮着侍衛們往裡邊射箭,丟火把,不斷的咒罵着士兵,催促他們往裡邊衝。
那人正是原來韓暮的副手,現在的內衛府統領張慶;韓暮哈哈一樂,還以爲這傢伙逃了,沒想到還在這裡,這下得來全不費工夫,對於背叛之人韓暮向來深惡痛絕,這一次可逮到他。
“啊哈,這不是張統領麼,怎地不去保護你那樵國皇帝桓溫,跑到這裡來打攪太后的清夢,這不太好吧。”韓暮縱馬而出,大聲笑道。
崇德殿前衆人都愕然停手,看向韓暮,這裡邊有很多韓暮熟識的侍衛,也有是韓暮不認識的,想必是後來進宮的張慶的心腹。
張慶扭頭一看,差點沒尿了褲子,韓暮是他此時最懼怕見到的人,偏偏冤家路窄。
再一看韓暮身後只跟着數十騎的侍衛,己方上千名侍衛在此,頓時膽氣壯了起來,指着他大喊道:“兄弟們,他就是韓暮,叛賊首領,抓住他咱們就不必抓崇德太后保命啦,上啊。”
一半以上的侍衛紋絲沒動,韓暮是他們的老統領,自己見到他本來就因爲背叛了他而汗顏無地,此刻怎麼還有臉面上前動手;但是另外四百多張慶的心腹便沒有這層顧慮了,一聽他就是北府叛軍的統帥,又僅僅帶着數十人,正是抓住他的好機會,全部嗷嗷叫着衝了上來。
韓暮微微一笑,不退反進,一提繮繩,烏雲輕快的躍起,騰空而上往百步外的張慶衝去;那幫侍衛迎面衝來,手中弓箭刀槍長劍玩命的朝韓暮身上招呼,韓暮看也不看他們一眼,烏雲縱躍之間=便將這些侍衛甩在身後,口中大喝道:“內衛府的兄弟們,北府軍只懲首惡,爾等放下武器便可得生路,莫要惹得本帥生氣。”
那幫侍衛見他言語中似有戲弄之意,跋扈驕橫慣了的他們如何肯罷手,銜尾急追而來,韓暮眨眼間已經來到另外五六百的老部下們面前,那些侍衛看着韓暮面帶羞愧之色,不敢與他對視。
“諸位兄弟,咱們又見面了。”韓暮笑道。
“攔住他,宰了他,他媽的,你們違抗軍令,想找死麼?”張慶在遠處大罵。
“我們還是好兄弟,我知道你們身不由已,去,將我身後的那幫蠢貨們格殺,將功補過,待我將張慶狗賊格殺之後再和諸位兄弟敘敘舊情。”韓暮溫言道,聲音帶着一種不怒自威的威嚴,這是上位者久經歷練的一種王者之氣,若說沒有這種威嚴,那便是自欺欺人之說了,但凡居上位日久,言談舉止之中自然有這種令人不得不遵從的威懾力。
那些侍衛溫言頓時目中大喜,原以爲會因爲背叛而被懲罰,只因韓暮這一句話頓時掉落深淵的內心頓時火熱起來。
“殺!”一名侍衛大喊,嚇得周圍的侍衛一哆嗦。
張慶得意的笑了,這六百侍衛圍上韓暮,還不將他給活剝了皮,這回抓住韓暮自己這條命算是保住了。
“要活的!”張慶大喊。
韓暮哈哈大笑道:“是麼?”縱馬朝張慶撲去。
那六百士兵蜂擁而上,不過不是衝着韓暮,而是迎上了跟在韓暮馬屁股後面的四百侍衛,那四百侍衛驟然間反應不過來,頓時被刀劍加身放倒了數十個,等反應過來喝罵連聲的開始抵擋之時,身後韓暮的幾十名親隨也策馬殺了過來,這下人數不佔優,武技又不佔優的情況下,頓時被切瓜砍菜殺了個落花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