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暫的沉默後,謝玄受夠了猜啞謎,對着謝道韞翻了幾個白眼央求道:“姐姐你們別打啞謎了好不好,我知道你們明白了二叔的意思,說出來讓我們也聽聽啊。怎麼和三哥一樣揣着明白裝糊塗啊。”
謝道韞白了他一眼道:“誰和他一樣了,我只是揣摩了一點意思而已,也不知道對不對。”
王坦之笑道:“道蘊侄女說說吧,我也不太明白。”
謝道韞道:“世伯詢問,道蘊敢不從命,但是我若說出來,你們可不許傳出去,這只是我揣摩的意思而已。”
謝安哈哈大笑道:“這怕什麼?都是自己人,即便是說出去,我謝安又怕什麼?”
謝道韞得到謝安首肯,款款的說出一番讓在座衆人大跌眼鏡的話來。
謝道韞道:“剛纔韓小弟問二叔的那個問題實在是很無禮,我聽了都有點生氣。”
韓暮三條黑線順着額頭流下來了,才女得罪不得啊,死活找機會掐着你不放啊。
“但韓暮問的問題確實也是道蘊心裡的疑問,二叔莫怪,我只不過是不敢無禮的問出來而已。”謝道韞禮數週全,言行中對謝安極是尊重。
謝安擺擺手和王坦之對飲一杯,示意謝道韞繼續。
“名士既要追求心靈的高潔和平靜,又要經商入仕;看起來很矛盾;但二叔的回答卻讓道蘊明白了一個道理,那便是看不見的是人的內心,嘴上說的和行爲上表現的可以僞裝,但是假若僞裝的是內心,則你怎麼也看不透。你若改變和洞悉了人的內心,那麼你便什麼都不用考慮,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名士的行爲”謝道韞聲音嬌脆,口齒清晰的說出這段話。但是衆人的表情顯示,沒有一個人明白她的意思。
謝道韞還待進一步解釋,謝安道:“韓暮說吧,有些話道蘊說不出口。”
韓暮無奈,心道:才女不好說,我便好說了?硬着頭皮道:“那我便解釋一下謝才女的話,舉個例子來說吧,這淮水上的花船上有很多的賣笑女子,這些女子的名聲如何倒也不必說了,但設若有的花魁女子既要當花魁又要立貞潔牌坊,能不能做的到呢?”
座上之人都道:“那如何做到?豈不是笑話麼。”
韓暮道:“大家均認爲做不到,但是我認爲能做到。”
衆人議論紛紛,都道這絕無可能。
韓暮笑道:“如何做到這點,很難,但是不是不可能。假設我們所有的人都在腦海裡這麼認爲:賣笑女子所做的事是貞潔的,高尚的,那麼我們再給她們立貞節牌坊還會是個笑話麼?”
衆人被韓暮的奇思妙想所震驚,這傢伙太能瞎掰了吧,這樣的假設也敢說出來。
王坦之道:“改變人的思想,那是件多麼困難的事,韓賢侄想當然耳!”
韓暮道:“世伯說的對,大家都會以爲我發瘋了,但是事實上現在的大晉已經辦到了。我問下諸位,可知在漢朝乃至前朝魏蜀吳三國鼎立時期,從官紳到市井小民最尊崇的是哪位聖人呢?”
王坦之道:“自然是孔聖人呢。但這和此事有什麼關係呢?”
韓暮心道:也不知這王坦之是怎麼當上宰相的,腦子基本不用。
“那我大晉從上到下現今最爲推崇的是那幾位聖人呢?”韓暮又問。
謝玄搶着道:“剛纔姐姐已經說了,是老莊二聖啊。”
韓暮笑道:“對啊,這不就是幾十年間的事麼?說到底我們推崇的聖人的改變,其實就是思想的改變,我們從完全信奉孔聖人的一套,變成了信奉老莊和孔聖人的思想的融合體,這不就是改變了思想,改變了內心麼?”
衆人默然,原來不知不覺中真的如此啊。
謝玄問道:“但是三哥,這還不足以解釋你問二叔的問題啊。”
謝安笑罵道:“蠢材,這還要繼續解釋下去麼?如今的大晉,所有的人都以名士自居,我在東山時,兩個傻子冬天坐在太陽下邊捫蝨而談,都被認爲是名士的風範,可見民間對於名士的認知到了何種程度,這些怪誕奇異之舉都可被看做是名士的行爲;那麼我們這些做官的經商又怎麼會影響到大家對我們的看法呢?我們只需言行上符合他們心目中的標準便可,誰又來管你表裡不一呢?”
衆人直到此時方纔恍然大悟,這一番啞謎真是費勁口才和腦力,韓暮頗感無力,在座的人都被洗腦了啊,那麼明顯的破綻居然都看不出來。
“說到底,我們都是被改變了思想的人,所以纔不會像韓暮那樣提出這種問題。”謝道韞一語總結,一針見血。
謝安哈哈大笑道:“叫你們這些頑固腦子長長見識,都是一幫唯唯諾諾的庸才。”這句話連王坦之都罵進去了。
王坦之出奇的好脾氣,居然點點頭道:“謝公說的對啊,在我等眼中,你謝安瀟灑飄逸,言語清奇,便是無論做出什麼事我們也不會認爲你有辱名士之風,反而去爭相效仿,這便是問題的所在了。”
謝安道:“咦,王大人不會從現在開始便以爲我謝安是個表裡不一的傢伙吧?”
王坦之嘆道:“豈敢,我更佩服你了,你的思想超越了我好多倍了,我也更加佩服道蘊賢侄女和韓暮賢侄了,能夠從這迷局中走出來,不容易啊。”
韓暮和謝道韞不自覺的對望了一眼,都急忙躲開眼光,各自心裡對對方表示欽佩。韓暮和謝道韞望向謝安的眼神只能用崇拜二字來形容。這傢伙太厲害了,簡直也像個穿越的傢伙。
這一番談話,震撼了在座的大多數人,當然除了仍然聽不懂的王凱和謝朗等幾個人;當然他們也沒打算弄懂,正煩躁這幾個人絮絮叨叨的說個不休。
話題終於結束,他們便都如冬眠的烏龜伸出了頭,嚷嚷這要叫花船過來聽歌看舞。
掌櫃的鬼精的很,伸手一招,臨水居下邊的河道里便駛來一條花船;幾位小爺歡呼雀躍,指點着船上的數十位侍立兩排的女子要她們彈琴唱歌;謝安難得的嘆了口氣,望望韓暮,發現韓暮也正帶着可憐的目光看着他。
“常說虎父無犬子,但是常言又說了,龍生九子各有不同啊。”韓暮帶着同情和少許幸災樂禍的心情看着謝安和王坦之想道,“你們便是再牛比,也不能保證你的兒孫後代個個牛比啊。”
PS:本章繞的我自己都糊塗了,大家瞎看看吧,有時間我好好琢磨琢磨,改的好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