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五,又到了一年一度的端午盛事。建康城內節日氣氛濃郁,爆竹聲從早上便開始噼噼啪啪響個不停。
韓暮一早起來,心情便很鬱結,因爲這個特殊的日子,他又想起了去年吳興賽龍舟的情景;
時過境遷,才僅僅一年時光,自己在這東晉王朝便經歷了這麼多的風風雨雨。身邊的人有的永遠離去,有的遠隔天涯,而自己卻已經陷入歷史的漩渦中,無法自拔。
算起來,袁崗去會稽接人已經將近半月,應該快要回來了吧。此地離會稽應有一千餘里地,袁崗去時帶着幾十名飛虎隊員快馬飛馳,回來時恐怕要多費一半的時間,因爲衆女只能坐車不能騎馬,一路上慢慢騰騰恐怕破費時日。
蘇紅菱看出來韓暮心裡的鬱結,極力討他歡心;她早早起來便煮了艾草水伺候韓暮洗浴,又和兩個謝府借來的丫頭麻利的包了很多糉子,她想給韓暮家的感覺。
韓暮知道蘇紅菱的心思,心裡對她益發的憐愛;其實蘇紅菱才最可憐,自己起碼還有母親、義父和幾個愛自己的女人牽掛,而她在這世間孑然一身,除了自己,她一個親人也沒有。
韓暮暗罵自己自私,當下穩定情緒,展露笑臉,和大家一起歡度端午。
早餐吃罷,韓暮便接到謝府僕役送來的信,稱道蘊小姐要來謝府看龍舟賽。韓暮疑惑道:“我這哪有龍舟可看?要看也到淮水邊上啊”
蘇紅菱噗嗤一笑道:“我看你忙昏頭了,咱們家可不就在淮水邊上麼?咱們還佔了淮水河一大片地方呢。”
韓暮恍然大悟,自己真的忙傻了,話說還準備將那片水面好好利用一下,改個游泳池呢。最近自己老是思摸着怎麼對付敵人,連基本的生活情趣都喪失了。要改啊!韓暮暗歎道,生活和工作要平衡啊。
早餐還沒吃完,謝家的車隊便到了。下轎後,謝道韞一襲鵝黃紗裙宛如仙子款款走來,韓暮看的兩眼發直。蘇紅菱輕哼一聲,他方纔訕笑着迎上去。
哪知謝道韞看也不看他,直接朝蘇紅菱走去笑盈盈的道:“這是蘇家妹妹麼?久聞大名啊,真是個文武全才的奇女子,那晚的歌聲都叫道蘊落淚了哩。”
蘇紅菱也笑道:“道蘊姐姐纔是大名遠播呢,姐姐真是仙子一般的人物,天下的靈氣好像全部集中到姐姐這大晉第一才女身上了。”
兩人言笑晏晏,彷彿多年不見重逢相聚的老友,把個韓暮仍在身後,尷尬異常。
幾名跟在身後的飛虎隊員捂着嘴小的夠嗆。韓暮一翻白眼道:“還不去準備座位,笑,笑。你們在賣笑麼?”
幾人吐吐舌頭,趕忙派去搬凳端幾忙的不亦樂乎。
水榭的二樓處是一個平臺,韓暮買下此宅時曾將這平臺用青石修葺的平平整整,還打磨的發亮,四周砌上圍欄以鎖鏈相鉸連;他的如意算盤是爲了以後撐把太陽傘,光着膀子躺在傘下做日光浴的。沒想到,今天到派上了用場。
二女相攜上樓,在韓暮的日光浴場坐下,嘰嘰喳喳的聊天。隨行的謝府人員都登臺立在遠端。
韓暮施施然上了平臺,在兩女的邊上移了把椅子坐下。
謝家隨行的婢女在面前的臺子上擺上糕點乾果和糉子,又砌上香茗。韓暮心裡暗歎,好久沒有享受道這樣的生活了,這才女出門都帶着這麼一大堆吃的喝的用的,看來不太好養啊。
見兩女自顧說話,也不再湊趣,拿起一隻糉子咬了一口,清香濡膩,內裡還甜蜜如飴。
韓暮差點把舌頭吞進去,比俠女蘇紅菱包的糉子好吃的不知幾倍。謝家的糉子都這麼好吃?韓暮撇了撇才女的胸口,心頭亂想一番。
淮水兩邊人山人海,建康城上百萬人口,便是隻有一小半出來看龍舟,這河道兩旁怕也是擠得密密麻麻沒有落腳之處了。
韓暮將這個疑問提出來,謝道韞像看白癡似的看着他道:“你難道不知道,每年都有十處河段進行龍舟賽?。”
韓暮翻着白眼心裡想:“我怎麼會知道,我是新來的。。。”嘴上倒是唯唯諾諾,暗地裡拿眼剜着蘇紅菱,心道:你再不理我,晚上給你好看。
蘇紅菱完全不吃他這套,視若不見繼續和謝道韞談笑風生。韓暮無奈只好拿着幾個糉子到一邊和幾個謝家僕役邊吃邊聊。謝家的僕役受寵若驚,諛詞如潮,倒讓韓暮找回了點自信。
不遠處的河道上花船如織,船上人頭涌動,但今日人到花船上完全不是爲了幹那事,花船也有福利,端午統一休假一天,盡情玩耍。
時近辰巳之交,遠處太廟附近的起點處炮聲震天,龍舟大賽開始了。遠遠望去,寬闊的的河道上只有十餘隻龍舟正乘風破浪而來。
京城的龍舟確實和鄉下土財主們的不同,個個高大碩長,前面的龍頭巨大張牙舞爪,船上近三十名划槳手,個個膀大腰圓。隨着鼓點和觀衆的吶喊聲越來越激烈,這幫漢子也分外賣力。龍舟像飛也似的在淮水的碧波上滑行。
岸上的衆人看得熱血沸騰,拳頭緊握。連飛虎隊員們也爬上幾座箭塔看得大呼小叫。
韓暮有些無聊,他實在不覺得這樣的賽龍舟有什麼好看,純粹是蠻力,一點美感都沒有。
忽然他發現韓宅邊上的人羣中一陣騷亂,仔細一看,幾個官兵打扮的人正從人羣裡揪出一個人來,拳打腳踢,邊上的人羣也一起招呼他,韓暮遠遠的看着眼熟,那人細眉細眼滿臉污垢,好像是在哪見過,在仔細一看心裡一抖,那人竟然是韓七。
那韓暮連忙叫人去把官兵喝退,將韓七帶到宅內,韓暮下了平臺迎面走去,韓七一見到韓暮,哇哇大叫着跑了過來,抱着韓暮的腿,鼻涕眼淚一大把的嚎哭起來。
韓暮連忙叫人把他拉起來,倒了杯茶,又拿了好多點心糉子給他吃;韓七估計是餓了好幾天沒命的往嘴裡賽,直把自己噎得直翻白眼。
韓暮溫言撫慰他:“慢慢吃,到家了,不用這麼着急。”韓七這才稍微慢了點,一氣吃下六個糉子,又灌了兩杯謝道韞帶來的香茗,這才抹抹嘴,接着又抱住韓暮的腿大哭起來。
韓暮爆喝道:“說話啊,哭什麼哭,到底怎麼了?”
韓七這纔開了金口,一語一哽咽的將事情告訴韓暮。
韓暮聽罷雙目赤紅仰天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