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風樓是鄂州最大的酒樓,它分作上下兩層,木質結構,樓前檐樑斜飛而出,頗有氣勢,。僅從外面觀察,便知其佔地極廣。而岳飛父子作爲東主,倒是必須比客人到得早點。因此,天還未黑,岳飛便叫岳雲一起向順風樓出發了。
等他們到達之時,卻見張憲、王貴、李若虛等已經在門口等候了。只是卻不見鄂州的知府和通判等一干地方官員。岳雲小心翼翼地問岳飛,方知今晚的宴會算是宣撫司專門請的。鄂州知府遊學將於明日和一干鄂州本地官員另行宴請兩位使臣。
岳雲站在樓前,只見門口人來人往,川流不息。不過這兩位使節大人卻始終未來。
他心中暗想,這兩人求詢自己,怎麼反倒擺起架子來了?
又等了一個時辰,就在衆人都有些不耐煩之際,長街盡頭終於行來了兩輛轎子,從站在轎前的高大武士手持的旌節來看,應是兩位使節大人到了。
此時,已是燈火輝煌,夜色闌珊。
兩頂轎子在順風樓前停下了,轎伕連忙拉開門簾,只見從前面那頂轎子裡出來的是一位留着長髯的清瞿長者,岳雲認出正是在楚州與自己有過一面之緣的魏良臣。
而從後面那頂轎子裡走出來一位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他生着一張馬臉,個頭不高,眼睛雖小,卻精光閃現,顯是一位精明人。想必應該是馬擴了。
馬擴是哪一方的人他不知道,但魏良臣他卻知其是秦檜的心腹,不過在這種場合,連岳飛都上前迎接行禮了,他亦只好跟在岳飛後面向兩人抱拳作拱,。
魏良臣這時方一臉歉意地說道:“嶽元帥。實在不好意思,下官和馬大人原本早就可以到了,但路上卻遇上了一點小麻煩,因此多擔擱了一個時辰,還望元帥和諸位將軍見諒!”
“哦?魏大人遇上了何麻煩?”岳飛有些驚奇地問道。
“是這樣的,我們一行人到了鄂州後。就下塌在遊大人安排的驛站。原本亦平安無事,但今日午後,我們隨行的護衛隊長帶着他的手下去逛廟會,卻突然遇上了一檔子事……”魏良臣這時簡要說明了一下情況。
原來,他們使節團的護衛隊長叫做張亮。原任禁軍殿前馬軍都虞候,這次充作使節團的護衛隊長。他和一幫禁軍士兵在驛站裡悶得慌。聽驛站的驛丞稱鄂州正在舉行廟會,便帶着一羣手下跑去趕廟會。
而在廟會時,他們遇上了一名長得漂亮的少婦,張亮於是便見色起意上去搭侃。這少婦見張亮相貌堂堂。又身穿一身漂亮的白色錦衣。風度翩翩,看上去談吐也頗有些世家公子味道,便也頓生好感。兩人聊得正起勁時,卻從一旁過來一羣大頭兵,稱張亮調戲了他們嫂子,對張亮破口大罵。
張亮覺得自己只是搭侃了幾句。連那少婦手都沒摸過,怎能算得上是調戲?且他原本就是禁軍軍官。到了這鄂州頗有幾分自視極高的感覺。而他手下那些禁軍士兵亦看不起這些鄂州當地的士兵,雙方自然就罵罵咧咧打起來了。
四周百姓看兩羣官兵打架。頓時嚇得一鬨而散,而等大羣衙役趕到時,卻都傻了眼,打架的兩夥人,一夥是禁軍,一夥是行營後護軍,都不是自己惹得起的角色。於是只好連忙派人通知這兩夥人的上級,魏良臣和馬擴就是去解決這檔子事去了,纔來得晚了。
衆人聽聞之後,只覺有些哭笑不得,紛紛稱是大水衝了龍王廟。
岳飛聽罷卻是臉色一沉,問道:“和張虞候一行人打架的士兵是哪位統制的屬下,查明瞭嗎?”
“聽說是屬於中軍的,因爲後來趕來處理這事的將軍貌似叫王俊,。”魏良臣說道。
“王俊?”岳飛將目光轉向王貴,露出詢問的神色。
小商河一戰時,王貴的中軍傷亡最爲慘重,他的三名副統制全犧牲了,所以岳飛便將王俊由前軍調往了中軍任副統制,擔任王貴的副手。
王貴忙躬身說道:“元帥,這事王俊給我說過,不過他只說是下屬士兵在廟會是和另一幫士兵打架,卻沒說是和使節團的護衛打。屬下以爲是和其他諸軍的士兵鬥毆,所以未作過多詳問,是屬下失察了!”
“嶽元帥,這只是些許小事而已,不就是打架鬥毆嘛。這種事在哪隻軍隊都是司空見慣之極,反正又釀成什麼嚴重後果,不過是有數十人受了些輕傷而已,只需休養幾天就行了,不足掛齒!”魏良臣見岳飛表情嚴肅,忙打圓場道。
岳飛冷哼了一聲,他治軍極嚴,如果真如魏良臣所說,是由自己的士兵主動挑釁,那定會重重責罰的。不過現在卻不適宜追查此事,他也只有打算待宴會結束後,再讓王貴好好覈實一下此事的來龍去脈。
這時,岳飛又向魏良臣介紹了一下自己身後的岳雲、張憲等人。
而在見到岳雲時,魏良臣卻象是完全忘記了在楚州的不快,拉着岳雲的手大肆稱讚了一番,稱其機智勇敢,又見多識廣,不但擊殺金國九王爺完顏宗敏,還能從中發現大遼未滅這種驚天秘密,大宋中興,指日可待云云。讓岳雲都聽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此刻,那一直沉默不語的馬擴方走上前來,和岳飛等人一一見禮。
他的舉止也甚爲從容,但見到岳雲後,卻還是眼眸中精光閃過,露出一絲驚喜之色來,他上前行了一禮,然後問道:“這位公子可是嶽少將軍?”
“小將正是岳雲,敢問大人可是馬大人?”岳雲忙還了一禮,。
“下官正是馬擴,今日得見嶽少將軍風采,馬某實乃三生有幸。”馬擴眼中露出一絲欽慕之色道。
“兩位大人請上樓!嶽某已在二樓包間備下酒席。請隨我來!”岳飛走在前面引路道。
一行人走進了包房後,卻見兩旁站了六位姑娘,她們看到這些大人們進來後,個個騷首弄姿,直拋媚眼。
岳雲暗道,看來這要侍女陪宴之習俗,還真的成了大宋宴請的慣例,就連自己老爹岳飛擺席也不能免俗。
不過這時馬擴看到這些姑娘後,卻是眉頭微皺,對岳飛小聲說了一句。
岳飛會意地點了點頭,然後將老媽子招呼過來道:“今晚宴會就不要姑娘們作陪了,你叫她們下去便是。”
那老媽子雖然微微有些驚奇,但卻是不敢問岳飛原因,只得將那六名侍女叫走了。
清退了包間的所有閒雜人等後,岳飛方端起酒杯,起身敬道:“魏大人和馬大人身負赴遼重任,嶽某代行營後護軍全體將士敬兩位大人一杯,預祝此次遼國之行圓滿順利!岳飛先幹爲盡!”
說罷,他仰起脖子,將那杯酒喝了個乾淨。
魏良臣和馬擴也都起身舉起面前酒杯,一飲而盡。
接着,岳雲、張憲、李若虛也頻頻舉杯敬酒,魏良臣和馬擴也來者不拒,全都笑納。
酒過三巡之後,氣氛也放鬆了許多。魏良臣這時方說道:“嶽元帥,與遼國結盟之事,乃是您和令公子岳雲聯名上奏方保成功的,不知此番我等前去遼國,元帥可有什麼好的提議呢?”
岳飛聽聞之後,卻是放下酒杯,淡淡地說道:“魏大人此言差矣,嶽某隻是一介武夫,對於此等大事卻是心中無數,。與遼國結盟一事想必秦相早有安排,何須問嶽某呢?”
魏良臣聽罷臉上頓時浮現一絲苦笑,他自是知道岳飛定是認爲自己是秦檜親信,故而不願深入探討,於是便將求助的目光投向了馬擴。
他知道馬擴因在金軍南侵後曾在河北、河東一帶組織抗金義軍,故深得岳飛尊重。
馬擴見狀便再度舉起酒杯道:“嶽元帥,如今咱大宋雖不象前些年那樣連戰連敗了,但能在野戰中正面擊潰金軍,並收復大片失地的,也唯有元帥您了。馬某先敬你一杯!”
說罷,他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待岳飛也循禮一口氣喝完酒杯中的酒後,他方繼續道:“嶽元帥,此次赴遼之行,實乃危險之極。我和魏大人已準備三日後換小船沿漢水逆流而上,至漢中後下船折向西,入葉蕃,爾後向北翻越祁連山,進入西夏境內,再向西北行進,前去遼國,不過能否安全抵達,馬某和魏大人其實也心中忐忑不安。”
岳飛聽聞他們的行進路線後,也是心中震撼,在宋境內自不必說,沿途有軍隊護送,問題應不大。但進入吐蕃後就危險了,現在吐蕃內部已是一團亂麻,大小土司內亂不休,連那些唯利是圖的商人都不敢進入其境內作生意,使節團要從吐蕃穿過,危險是很大的。
而翻越祁連山進入西夏境內後,也並不安全。西夏雖然與大宋並非敵對關係,但現在它名義上還是金國的藩屬國,自然對大宋也不會有多好,如果是大宋的商隊去做生意,或許還好說,但如果發現他們是去遼國的使節團,那可難免會扣留甚至殺害使節,畢竟他們現在和遼國的關係可是很僵的,他們是決不希望看到宋遼聯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