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雲看着峽谷內的禁軍開始安營紮寨,方冷笑道:“現在你們才總算乖點了!”
這時,一名傳令兵急匆匆奔來稟報道:“大公子,郭統領派人急報,他已按軍師所授方略,攻克江州,現正向彭澤發起進攻。”
“好!知道了。”岳雲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但心中卻是十分激動。這次行動的第二步:“養匪自重”步驟也開始實施了,而且這個“匪”還不是一般的匪。
他的腦海裡又浮現出五天前,在出發之前,他和關鈴、牛通、虞允文、郭宇、代毅、鞏義等在一起商議如何困住万俟卨和楊沂中等人時,熟悉附近地形的鞏義提議了這個黑山谷。
在商量安排好埋伏的兵員和行動步驟後,虞允文便提議爲了配合“盜匪作亂,圍困欽差”的說法,不如干脆安排軍隊假扮盜匪向周邊發起進攻,造成聲勢,給朝廷施加壓力。屆時好在最後與朝廷攤牌時,取得一個好的談判結果。
此時,岳雲便想起了大宋原本就是由宋太祖趙匡胤篡了後周孤兒寡母的權後,才自立爲帝,建立大宋的。由於他是靠屬下武將擁戴,黃袍加身才奪取的帝位。便生怕別的武將也如此仿效,於是便定下了重文輕武,壓制限制武將權力的祖制。
這樣雖然消除了武將作亂的危險,卻也造成軍隊戰鬥力下降,以致於宋朝在後來與遼、西夏、金的作戰中屢屢失利。到了靖康年間。更是讓金國攻破汴京,半壁江山淪陷。
眼下朝廷又極力想向金割地求和,讓民間羣情激奮。如果此時扯起後周旗號起來,雖然不敢說會成功(岳雲其實也沒想過復辟後周),但至少也能把趙構嚇得不輕。屆時就可以以替朝廷滅掉企圖復辟的後周政權爲交換,換取朝廷承認湖北京西路宣撫司的藩鎮事實。
當岳雲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之後,衆人皆面面相覷。
虞允文聽聞之後,仔細在心中核算了一陣後,點了點頭道:“大公子的這個方法不錯,足以讓朝廷大爲震驚。也能吸引他們的注意力在這個後周政權上。只是,現在我們如何去尋找後周的後人,再以他們的名義起兵威嚇朝廷呢?”
鞏義聽到這裡,有些動容,但口只張了一半便又閉住了。
岳雲卻是毫不在意地說道:“咱們連官家中了失心丸之毒的事都能編出來,還何必在意是不是真有後周後人呢?”
他瞥了一眼郭宇道:“我聽說,後周的太祖似乎就是姓郭,叫郭威。”
郭宇一聽,嚇了一大跳。汗顏道:“大公子,你該不會是讓我冒認是郭威的後人吧?”
岳雲仔細盯着郭宇看了半晌後。方邪邪一笑道:“郭統領,其實我正有此意,反正也只是打個旗號而已,誰會真的刨根問底你是不是郭威後人嘛?”
他這時收斂了笑容,面色鄭重道:“只是,要在外面領一幫人冒充反賊,這可是件艱鉅的任務。一來,主事者須是我們信得過之人,不然發展到最後。失去控制,假反賊弄成了真反賊就慘了。二來,朝廷發現後周復辟後,必派重兵圍剿,雖然有我們暗中接應幫忙,但亦是十分危險。而郭統領你有多年和金軍周旋的經驗。要從官兵的圍剿中逃掉比其他人更容易一些。所以我才覺得你是最合適的人選!”
郭宇聽罷,立刻精神一振,拍起胸膛道:“既是如此。那郭某就答應了,我就冒充一下這個後周的太祖郭威後人吧!”
聽到郭宇應承下來,岳雲卻是收斂了笑容道:“郭統領,但你可千萬記住,這是一項十分機密之事,除了一些極爲親密之人,不能向任何人說出和我們的關係。你要一直堅持到我們和朝廷達成協議後,才能迴歸岳家軍。這要多長時間。我也不知道!”
“沒事!還有我呢!”這時代毅也站出來,大聲說道:“讓我和郭大哥一起去吧。大不了又當一回山賊,反正咱們幹這個早已熟門熟路了,朝廷的官軍想要圍剿咱們,只怕也不那麼容易吧!”
“好兄弟!我岳雲能得你們相助,實在是前世修來的福氣啊!”岳雲十分感動地上前和兩人緊緊擁抱在一起。
他深知這冒充後周太祖後人造反之事非同小可,危險性不小,但如果能夠順利實施,則朝廷默許宣撫司成爲藩鎮的可能性當在六成以上。
“大公子,您太客氣了,其實對於大宋朝廷,我們早就失望了。去歲那麼好的光復中原機會,卻硬被朝廷斷送了。這樣只知割地賠款,屈膝求和的朝廷,原本就不值得我們效忠。如果不是遇上了公子您,我們說不定也會反它呢。”郭宇毅然道。
隨後,郭宇和代毅一起,精心挑選了兩千忠誠度絕對可靠,擅長山地作戰的士兵,開始向陽薪縣城進發。準備從那裡開始起義的第一戰。
而眼下,終於接到了郭宇那邊發來的捷報,讓岳雲心中大定,不過他亦知道,這只是和朝廷較量的第一個回合,他們拳是打出去了,就看朝廷如何接招了。
六天後,臨安皇宮內,朝廷終於收到了湖北京西路宣撫司上報的特急軍情。並隨即召開了廷議。
“什麼?万俟卨他們被困在陽薪縣的峽谷內了?這是什麼山賊啊?吃了豹子膽了,竟然襲擊欽差大臣,還連陽薪縣城和附近幾座縣城都丟了。岳飛是怎麼管理地方的?看來不撤他這個宣撫司還真不行了!”聽了樞密院稟報的情況。趙構大發雷霆道。
堂下衆大臣均面面相覷,片刻之後,秦檜便出列說道:“官家,此事甚爲可疑,老臣以爲,那些山賊十有**是和岳飛一夥的。”
“哦?秦相何出此言啊?”張浚面色卻是有些不愉。
秦檜臉上浮現怒氣道:“官家,那岳雲在北伐時連敗金軍多次,曾率八百騎兵長驅直入,擊破金軍精銳部隊‘鐵浮圖’和‘柺子馬’,並斬殺金軍多員大將。這樣一員勇將,竟會被一山賊頭子擒去,以爲人質,導致行營後護軍投鼠忌器,不敢大舉進攻。這不甚爲可疑嗎?”
頓了一下後,他又道:“老臣亦接到江西一帶的地方官上報,稱那羣山賊戰鬥力極強,裝備十分精良,暗中必有人支持。老臣懷疑,這山賊背後之人就是岳飛。而岳雲被擒之事,乃是故意演戲給朝廷看的。”
秦檜一番話,讓朝中衆人皆驚。
趙構頓時如坐鍼氈,眉頭一蹙,神色有些驚慌道:“秦相,那如今該如何應對呢?原本朕是想提拔他爲樞密副使,加以重用的,可誰料他會如此不識大體,竟然暗中使絆。”
張浚這時瞪了秦檜一眼。出列說道:“官家,岳飛乃是我朝名將,戰功赫赫,而如今會出現此種情況,乃是因調他到臨安任樞密副使,他擔心是明升暗降,朝中有人會害他所致。如若官家重新下旨,撤消先前任命。安撫於他,料來萬大人之圍必解。”
“張大人此言差矣!”這時,範同出列躬身道:“將張俊、韓世忠、岳飛等三人調任樞密使及樞密副使、撤消三個宣撫司之事,乃是朝廷早已定下的方針,豈能因爲岳飛不願上任就半途而廢之理?如此一來,朝廷的威信何在?下官認爲,朝廷應調兵遣將。組織一支得力部隊,前往陽薪縣剿滅盜匪。救出萬大人一行。並挾得勝餘威,進入鄂州。一舉控制大局。以免我大宋今後各地將領爭相效仿,重現唐末的藩鎮割據格局。”
範同的一番話倒是深悉趙構之心,自宋朝開國以來,一直就以壓制武將爲國策,最怕的就是地方將領起兵作亂。尤其是趙構曾在十年前經歷苗劉兵變,更是害怕不已。
他當即便點頭道:“範愛卿的話甚合朕意,但不知何人可爲主帥前去援救呢?”
趙構這一問,可把範同問到了,他還真沒想過讓誰去領兵呢。不過他倒也是靈機一動,說道:“下官只是禮部侍郎,對於軍中之事不甚精通,擇將之事,不如交由樞密院推薦人選吧。”
“樞密院?”趙構將目光投向了秦檜,新任的樞密使和副使都還沒上任,現在樞密院暫時交由秦檜代管。
秦檜見趙構已向他望了過來,只得無奈說道:“官家,朝中能征善戰大將均大多在前線,京城中只有楊沂中將軍擅長領兵,但如今他也和萬大人一起被困於黑山谷中,唯今之計,只有嚴令江西各地知州、指揮使嚴守城池,以防賊兵攻城。”
趙構一聽,便是眉頭微皺,顯然秦檜的話讓他極爲不滿。
張浚這時見狀便出列道:“啓奏官家,老臣推薦兩人,可領兵出征伐賊!”
“哦?是哪兩人?張卿家速速道事!”趙構一聽大喜過望。
張浚輕撫頜下長鬚道:“這兩位將軍都姓劉,一位是劉琦將軍,原本去歲想讓他赴汴京任東京副留守的,誰料金人卻撕毀和約南下,眼下前線無戰事,他正好可以派上用場。另一位則是三京招撫處置使,行營左護軍都統劉光世將軍,可命他二人,分從江北、江南兩路並進,在陽薪會師。此兩位將軍都曾力破金軍,手下能征慣戰之將甚多,平定區區山賊應不在話下,只是……”
“只是什麼?”趙構忙追問道。
“只是等他們集結兵員趕到黑山谷,恐怕最快也得半個月時間,老臣擔心萬大人他們困在谷內可支撐不了這麼久。”張浚嘆息道。
趙構一想也是,便點了點頭,望向堂下衆臣道:“此事的確難辦,各位卿家可有什麼提議救出萬大人一行嗎?”
朱鬆這時出列說道:“官家,山賊將萬大人他們圍而不攻,必是想挾持其威脅朝廷,我們可遣一使者與其談判,看他們會提什麼條件。撫剿並行,方爲上策!”
“豈有此理!朝廷豈有與山賊談判之道理?對於這些山賊,就應一力剿滅!”新任的兵部侍郎劉子羽大爲不滿道。
他是清流中的代表人物,曾任鎮江知府,一貫主張對外強硬,反對與金議和。雖然秦檜甚不喜他,但因他亦一力主張將兵權收歸中央,正合目前對付岳飛的佈置。爲了拉攏朝中清流,秦檜也就默許了其調任兵部侍郎,以減少撤消宣撫司的阻力。
薜弼這時立刻站出來反駁道:“劉大人此言差矣,被圍之人不僅有萬大人和胡大人,還有楊沂中將軍及一萬禁軍,如不派人與山賊商議溝通,只怕再過數日,他們就將糧草寸斷。屆時就算山賊不攻,他們也被餓死了。這可會讓朝廷顏面掃地,威信大降啊!”
趙構一想也是,一萬多禁軍和欽差大臣被山賊困住餓死了,這事傳出去,朝廷可就丟臉丟到家了。他當即便道:“薜大人言之有理,那便派使者與其周旋,力爭拖到大軍到來解圍吧!”
衆臣見官家已經發話,也都紛紛表示贊同,畢竟一殿爲臣,見死不救總說不過去。但讓誰去當使者又成了個難題。畢竟這可是山賊,不是什麼正規的大國,萬一他們不懂什麼“兩國交戰,不斬來使”的規定,將這些朝廷大員一刀砍了,豈不冤枉。
在衆人的推諉中,薜弼這個首先提議和山賊談判的人自然當仁不讓成了正使,而出人意料的是,那位以強硬著稱的劉子羽竟然自告奮勇要去當副使,稱要說服山賊接受招安。
趙構一想也是,這万俟卨等三人皆是秦檜一派之人,薜弼也屬秦檜一黨,萬一他們爲了保同僚之命,答應了山賊的過份條件,可也是件麻煩事。讓劉子羽這位清流出身的官員作爲牽制,正是穩妥之舉。於是很快就這麼確定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