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才四月份,天氣並不炎熱,但肖燦額頭卻已現出汗水,他心知肚明,自己哪有什麼大病啊,這一診斷,不立刻真相暴露才怪。《《》》(..)
萬無憂卻是急中生智,立刻反駁道:“現在離原告吃飯之時已有六七日了,當時縱然重病在身,現在也該好了。這請大夫診斷之事,我看就不用了吧!”
岳雲哈哈笑道:“可肖燦方纔作陳述之時,可是說的‘腹中絞痛多日,至今未好’啊。難道他剛纔向胡大人說的,乃是假話?”
“這……”萬無憂頓時語塞。
“哦,是這樣的:草民剛纔說話的時候是沒有好!但現在卻已經好了!沒事了!”肖燦也反應過來了,在公堂之上說假話的後果可比官司打輸了更嚴重。於是忙不迭地說道。
“你好得倒是蠻快的……”李雨柔也不禁爲之氣結。
“哎,這也是託胡大人的洪福,都說官威能壓邪,在這公堂之上,胡大人正氣凜然,所以病邪就不敢浸體了!”肖燦能在臨安當潑皮十幾年,還安然無事,自然也有一套拍官差馬屁的本領。
岳雲這時作了一揖道:“胡大人,這原告一行人既然病都好了,不如此案就算完了吧!我們陪他一點錢作壓驚吧!”
“好……”肖燦正想答應,卻被那萬無憂搶過話頭道:“那怎麼行?原告雖然病好了。可清風樓用病死豬肉招待客人的惡行可不能不懲治!民以食爲天,這可不是小事啊!”
說罷。他輕搖摺扇,向那錢三和林石問道:“你們兩人在清風樓廚房裡看到了些什麼?當着大夥兒的面,說一下吧!”
那錢三和林石對望了一眼,便立刻繪聲繪色地將他們在清風樓內當廚師的見聞說了出來。只聽得衆人瞠目結舌。李雨柔氣得七竅生煙。
原來,按他們的說法,清風樓幾乎天天都在運進大批病死豬肉,那數量幾乎可以佔總數的一半了。而之所以要採購這些病死豬肉,乃是因爲成本低廉,且人吃下去後,頂多肚子痛一下,並不會致命。李家之如此昧着良心。正是爲了降低成本,謀取更多的利潤。
萬無憂待這兩人說完之後,方得意洋洋地說道:“這兩位清風樓的廚子可是深明大義,爲了民衆的利益主動揭發東家。我雖是被告的訟師,也要奏請大人對他們進行獎勵!”
胡大聲心道,你這把戲連我都看得出來,他們兩人只怕就是安插進去的內應吧,這岳雲如何會看不出來?
但他早被秦熺打了招呼。是以也裝模作樣地說道:“錢三和林石如此大義凜然,自然可以獎勵,不過具體如何獎勵,還得待本案終結後才行!”
“你!”李雨柔心中大急。一雙俏目盯着錢三和林石,眼裡幾乎要冒出火來。不過想起剛纔的情形,還是終於剋制住了。
岳雲卻是毫不動聲色。恍若根本就沒注意一般,一指中間那堆證人道:“胡大人,這些證人都是當日在清風樓吃過飯的客人,我把他們全請來了。這是我今天請來的第二組證人。胡大人可以聽聽他們的證言。”
這時,一名胖胖的錦衣商賈立刻便上前一步,躬身行了一禮後,朗聲道:“胡大人,草民是臨安城北廖記銀鋪的掌櫃田大榜。四月十六日午時,草民一家正在清風樓內吃飯,正好看見原告一羣人進來……”
胡大聲打了一個呵欠,這田大榜說的情況和衙役調查瞭解的差不多。
他耐着性子聽這田大榜說完後,方向岳雲問道:“嶽公子,你這證人說的倒是實話,不過你想證明什麼呢?是證明肖燦他們是在清風樓吃了飯而導致肚子痛嗎?”
岳雲微微一笑道:“胡大人何不先聽我的證人把證言全部說完?”
胡大聲雖然有些不耐煩,但官家和外國使臣都在下面旁聽,他也不好表現得太出格。只聽得點頭同意道:“那你讓他們說快點吧!挑緊要的說!”
岳雲作了一揖,然後衝那幾十名證人招了一下手。
於是,立刻又上來一個青衫書生,他向胡大聲行了一禮道:“胡大人,小生是臨安城西孔夫子書院的學子汪道源,四月十六日午時,小生與一干同窗正在清風樓聚會,大家正在討論誰能有幸得到黃姑娘的青睞時,卻見一羣原告一行人進來了……”
胡大聲好不容易等這汪道源說完,見岳雲還要叫後面的人繼續說,方連忙阻止道:“嶽公子,你要證明什麼事就直說了吧,我看這些人都在重複敘述當天發生的事情,而這些情況本官早就知道了。”
岳雲神色平靜地點了點頭,然後向堂上站着的幾十名證人大聲問道:“你們可是當天午時與原告肖燦一起在清風樓用餐?”
“是的!”這幾十人齊聲回答道。
岳雲接着問道:“那你們吃的飯菜中可有葷菜肉食?”
“有!”
“肯定有嘛,在清風樓這樣的大酒樓怎麼可能連葷菜都不吃?咱們又不是和尚!”
“……”
這些人紛紛答道,但都表現出一個意思,就是他們都是吃了肉食的。
岳雲微微一笑道:“那你們吃了之後可有什麼不良反應?”
“沒有!”
“一切正常!”
“……”
衆人皆搖了搖頭,只有一個肥得象頭豬的商紳說道:“我倒是有點不良反應!”
“哦?什麼不良反應?”萬無憂一聽,立刻搶先問道。他已經猜到一點岳雲的企圖了。
“清風樓的飯菜太好吃了!我吃得太多了,害得我晚上回去吃不下家裡的飯菜了!”那大胖子說道。
堂下聽審的衆人頓時發出一陣鬨笑聲。
這時。岳雲方向胡大聲說道:“胡大人,你看:當天在清風樓與原告一起用餐的數十名客人全部都表示一切正常,沒有什麼不良反應,爲何獨有肖燦一桌人聲稱肚子絞痛。食物中毒呢?”
胡大聲聽聞之後,也覺難以理解。於是一拍驚堂木,向肖燦問道:“肖燦,你對嶽公子的問題有何解釋?”
“這……”肖燦更加不知如何回答了。
倒萬無憂腦筋靈光,當即強辯道:“錢三和林石不是供稱,只有一半的肉是病死豬肉,另有一半是正常的豬肉。想必那些客人運氣好,吃的就是正常的吧。”
“萬兄。肖燦他們就運氣這麼不好?整個酒樓的人都吃到正常的肉了,就他們一桌吃的是病死豬肉?”岳雲俊臉帶着一絲嘲意問道。
萬無憂無奈,只得硬着頭皮道:“這個……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世間之事本就難料……”
岳雲這時面色轉冷道:“萬兄,你的當事人未免運氣也太差了點吧。”
他這時從袖中取出厚厚一疊寫着密密麻麻文字的紙,呈給了胡大聲道:“胡大人,這是四月十一日到四月十五日這五天到清風樓訂席的客人證詞。在此期間,人數總共八百七十六人。因爲人數太多,所以我只收集了訂席者本人的證詞,總共七十九份,他們均稱當日吃了清風樓的飯菜後並無任何異狀。即使有人提出異議,也是對飯菜的味道鹹淡不滿……”
說到這裡。岳雲轉過身對萬憂道:“所以我就奇怪了,錢三和林石不是說清風樓購進的豬肉一半都是病死豬肉嗎?可爲何整整六天時間。只有肖燦一行人吃了纔出問題,而別人吃了都沒出問題?究竟是其他人的腸胃太好了?還是錢三和林石根本就在撒謊,企圖陷害東家呢?!”
岳雲這時眼中閃過一絲寒光,冷冷地望向錢三和林石。
堂上堂下的衆人盡皆動容,就連趙構和秦檜都露出了一副思索的表情。
錢三和林石神色慌張,卻又不知道如何辯解,忙將求助的眼神投向萬無憂。
萬無憂腦中急轉,心想自己應該怎麼說才能扳回這不利局面呢?
岳雲見萬無憂眼珠急轉,便知他在想主意。他微微一笑,深知現在正是乘勝追擊之時。
於是,他又向胡大聲說道:“胡大人,現在我將請第三組證人作陳述供詞。請大人恩准!”
“你讓他們說吧!”胡大聲這時神色緩和了許多,眼下形勢明顯是岳雲有利,有官家在場,他也不敢亂判,心中已經在盤算,如何跟秦熺解釋了。
這第三組證人也是岳雲請的最後一組證人。他們全是臨安城的商人,有開當鋪的,有開茶館的,有開客棧的,還有開服裝店、酒樓、妓院的。
這些人全部都異口同聲地控述肖燦十幾年來所幹的壞事,不但白吃白喝白嫖不給錢,還經常拿了店的裡東西就跑。至於偷雞摸狗,敲詐勒索、強買強賣,坑蒙拐騙的壞事更是不在話下。
他們準備得也很充分,連當年地保的調解記錄,在臨安府報案的狀子都準備齊了遞上來。讓胡大聲看得都眉頭一皺。
堂內外的人羣中都發出了一陣噓聲,顯然對這肖燦深惡痛絕。
“大宋國皇帝,沒想到在大宋這樣偉大文明的國家,竟然還有如此壞的人逍遙法外,實在讓我侯賽因也很驚奇啊!”那頭裹白布的大食使臣侯賽因也難得開口了。
趙構不禁臉上一陣青一陣白,這丟臉都丟到外國去了。讓他感覺臉上甚是無光。於是鼻中冷哼了一聲,對胡大聲道:“胡愛卿,此案案情已經甚是明瞭,連朕這個外行都看出來誰對誰錯了,你這個常年判案的還猶豫什麼呢?”
胡大聲心中惶恐不安,連忙躬身行禮道:“官家說的是!下官這就宣判!”
說罷,他一拍驚堂木,大聲說道:“本官宣判:肖燦捏造事實,陷害清風樓,企圖敲詐勒索,事實清楚,證據充分,發配嶺南充軍十年!錢三和林石誣賴東家,發配大散關充軍五年!李雨柔及關押的清風樓廚師,當堂釋放!”
“太好了!”坐在堂下旁聽的李家之人全都歡呼了起來,就連李清照也忍不住站了起來,一臉欣喜的樣子。
李雨柔俏臉上掛滿了淚水,她實在沒想到,在如此不利的情況下,岳雲居然奇蹟般地反敗爲勝,打贏了這場官司。之前對岳雲的怨念和不滿在這一刻消失地無影無蹤,她忍不住一下子撲進了岳雲懷裡,然後哭泣了起來。
岳雲撫摸着她的秀髮,笑道:“雨柔,事情已經過去了!你放心吧,有我在,一定會想方設法保你周全的!”
胡大聲見狀,不禁乾咳了幾聲。
李雨柔這纔想起,這可是在大堂之上。不禁滿臉羞紅,慌忙離開了岳雲的懷抱。
這時,坐在趙構背後的趙眘卻是眼中閃過一絲精芒,他湊在趙構耳邊,悄聲說了幾句。趙構聽後,面色有些猶豫,卻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如狼似虎的衙役將肖燦一干潑皮及錢三、林石等人押了下去。他們雖然仍在大叫“老爺饒命”,卻是神色並不慌張,因爲秦熺早向他們承諾,就算官司輸了也會有辦法救他們出來的。
只不過他們沒注意到,秦熺望向他們的目光中,卻是帶着一絲狠毒。
萬無憂亦是苦笑了一聲,他這臨安城第一訟師的名頭,算是完了。
就在岳雲和李雨柔準備下堂之時,趙構卻發話了:“嶽愛卿暫且留步!”
岳雲和李雨柔頓時止步。他心中暗想,這趙構找自己會有什麼事呢?
不過他還是回過頭,向趙構躬身行了一禮道:“不知官家有何吩咐?”
趙構這時雍容地一笑,淡淡道:“你來臨安已有些時日了,朕最近一直忙於處理朝中事務,未來得及召見你。明日一早,你便上朝來吧!朕將殿試考覈一下你,然後再決定你的官職!”
等了這麼久,終於有了結果。岳雲心中也不禁泛起一絲無奈,這可是伴君如伴虎啊,而且還是一隻對自己有敵意的老虎。
可他表面上還不得不裝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樣子,躬身拜謝道:“末將明天一定準時到場,接受殿試考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