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林頓時便大怒道:“胡渝,你怎麼會如此糊塗?竟然將那事也記了上去?”
胡渝面有苦色,畏首畏尾地說道:“這也是沒法啊。那東西如此巨大,我們只能分批拆散了才能裝船運出去,如果將拆散的部件運重複了,或者運錯了豈不白忙活一番?而且買那東西的人也是要仔細覈對,驗證無誤後才肯交付銀子,我不記清楚怎麼知道這趟該發哪幾個部件啊?”
“可是你怎麼能把這記錄的帳簿夾在水師的帳冊之中呢?此事如此重要,又是見不得光的。你就不怕被人發現?”張恆是又氣又急。
胡渝也是一臉急色道:“可是誰會想到岳雲突然想起查水師的帳冊呢?咱們從軍這麼多來了,幾時見過上官來查帳冊的?不過,這事我也知道非同小可,所以自打開始記錄起,在那帳簿上就是將‘那東西’的名字寫成是水果。如此一來,就算岳雲和陳規發現了這帳簿,他們也弄不清楚是什麼東西,只以爲是我們買了些水果,而軍中買些水果解渴乃是常事,想必能糊弄過去。”
徐林聽罷卻有些焦躁不安地說道:“這可難說,岳雲此人狡詐異常,又有王童、陳規兩個機智過人的文官幫忙,而且聽說他的新婚妻子李雨柔也來到了軍中陪同一起查帳。這李雨柔可是經商起家的,對於商事帳目的熟悉程度恐怕比我們強上不止三分。那帳簿如若落在李雨柔手中,未必看不出端倪,要知道記假帳避稅可是商人的拿手好戲,咱們那點伎倆如何瞞得過別人這大行家?”
胡渝一聽,立刻神色驚慌道:“張大人,要不咱們就跟岳雲去服個軟,表示唯他馬首是瞻。不再起歪心思好了。這岳雲武藝高強,手段陰狠,又會收買人心。我的部下提起他來,也是一臉崇敬的樣子,想要搞什麼譁變。幾乎是不可能了。咱們恐怕的確鬥不過他的……這些高層大員們的之間的朝堂鬥爭,咱們做武將的還是少摻和在其中吧!別一個不小心。把自己搭進去了!”
徐林也附和道:“胡大人所言也甚爲有理。眼下明州水師百廢待新,如果岳雲真的是個有野心之人,想以軍功向上爬,應該還是能容下咱們的!畢竟咱們幾個海戰的本領可是實實在在的,這水師統領的官職也是哥幾個一刀一槍拼出來的,不是象某些人那樣,是捐錢捐來的!”
兩人這時都以期待的目光望向張恆,期盼他能贊同自己兩人的主張。三人之中,一向以張恆爲大。
張恆聽罷卻是鐵青着臉道:“你們怕什麼?咱們帳目記了一大籮筐。岳雲就算安心查帳恐怕也要查些時日。我想了一下,現在的帳冊之中,基本沒什麼問題,他頂多能查出我們吃了一個月空餉。但這種事在咱大宋是司空見慣之極,就算報到樞密院去也不過是扣半年俸祿罷了!他能拿我們幾個怎麼樣?”
胡渝和徐林二人對望了一眼。也只得無奈地點了點頭。
不過就在這時,一名親兵卻是急匆匆地跑了過來,小聲道:“三位大人。嶽將軍的夫人李氏今日一早,便從明州城內請了十餘名李家店鋪的掌櫃和師爺,在山崖上新建的一處別院內查帳呢。”
“媽的!這岳雲也欺人太甚了!存心要找咱們茌子啊!”張恆大怒道。
“張大人,那咱們怎麼辦?如果他們找這麼多善長帳目之人看,恐怕要不了多久就會發現問題的!”胡渝有些急了。
“哼!一不作二不休,老虎不發威,他還真把咱們當病貓了!實在不行,我們也就只有……”張恆眼中閃過一絲陰霾。他右手作了一個砍頭的手勢。
徐林和胡渝立刻神色大變,顫聲道:“張大人,那岳雲武功高強,聽說死在他手上的金國武將都有幾十員了,而他身邊又有衆多士兵保護,我們只怕殺不了他啊!而且就算殺了,他這樣的武將身死,上面便將嚴厲追查,只怕也是紙裡包不住火啊!必會查到我們頭上來的!”
張恆聽後卻是有些不屑,他一臉陰沉地說道:“你們怕什麼?我又沒說是殺岳雲。依張某的意思,我們可派人突襲那處別院,將李家那些掌櫃和師爺都殺了,然後將帳本付之一炬。這樣他手裡沒了憑證,只能吃個啞巴虧。死幾個師爺掌櫃就不是什麼大不了的案子,頂多不過報到明州府上去。你還怕洪大人爲難我們不成?”
洪宇和他們三人都屬秦檜一黨,如果案子只報到洪宇那裡,自是不用擔心了。
“可是……這事讓誰去幹呢?那別院必然守備森嚴,我們又不可能公然派兵去攻打。”徐林和胡渝皆額頭見汗。
張恆鼻中冷哼了一聲道:“哼!你們忘了從咱們手中買貨的人了?這事如果被朝廷發現了,恐怕他們的日子也不好過吧。胡大人,你就直接通知他們,要他們派人來幫忙,否則,這交易之事,就休要再提了!”
他思量了片刻之後,又陰霾着臉說道:“明晚我去請岳雲到城中八仙樓,假意向他低頭服軟,表示將遵從他的命令,然後便讓‘他們’去燒了那些帳冊,將那些師爺也一併殺了……就裝作是海盜襲擊好了!如果這件事‘他們’都辦不好,休想再讓我們賣那些‘東西’給他們了!”
徐林和胡渝對望了一眼,只得無奈地點了點頭,事情發展到了這一步,他們也被逼到了絕境,不得不拼死一搏了。
岳雲和李寶、陳規等人在山坡上打量着四周的地勢和海面的情況。
按李寶的意見,這水師營地所處的靠海山崖雖然是個避風良港,但碼頭處的吃水卻太淺了,以前水師船隻少且小,倒還無所謂,而現在既然打算擴大規模,把這支明州水師真正打造成一支強力的海上雄獅。自然以前的碼頭就不夠用了。
“軒逸,那你的意思應該設在哪裡呢?”岳雲虛心請教道。
“應該是在山崖的那一側!我派人去查探過水深,此處深約十餘丈,足以停靠二十輪的車船!”李寶一指另一側山崖道。
岳雲既然當了水師統制,自然也對水師船隻情況有所瞭解。李寶說的二十輪車船,就是指船左右兩側各有十個明輪的戰艦。這種戰艦長約五十丈。寬二十丈。可載上千人作戰,如果再配以大量弩炮,在這個時代完全是無敵的海上堡壘。
“這樣大的戰艦,想必造價格高吧!”岳雲嘆道。
李寶點了點頭道:“是的!就算是用我李家的造船廠來建造,一艘的成本也要十萬貫左右,如果再配上各種武器裝備,則不低於十二萬貫……不過應祥,這戰艦造好後,戰鬥力卻是極強。如果有十艦這樣的戰艦,就算是遇上楊月的艦隊,也有一拼之力了!”
“楊月的艦隊?”岳雲聽到這個名字,心中不禁又想起了那個面容冷峻,行事潑辣。殺人如麻的美女海盜。按他先前的瞭解,楊月現在也許算不上東海最強大的海盜,但絕對是戰鬥力最強的海盜。
“嗯。聽雨柔說,當初你還曾從楊月手中救過她。現在這女海盜首領在琉球重新建立了據頭,聲勢大張,勢頭直逼鄭浩鬆和沈強這兩股原東海最大的海盜勢力,讓我李家也很是頭痛呢。如果我們今後要出海剿滅海盜,只怕很有可能與其發生戰鬥。”李寶一臉憂慮地說道。
岳雲一聽,便知李雨柔定然未將和楊月暗中聯手之事告訴李寶,甚至還有可能故意裝出一副和楊月關係依然不睦的假象,以迷惑其他海商及海盜。
不過想來這也很正常,畢竟楊月和李家,一個是最強的海盜,一個是最大的海盜,兩者如果聯手,必將引來其他海上勢力的警惕,行事如不低調,弄不好就成海上公敵了。
“軒逸,那依你估算,如果要打造一支可與楊月的艦隊抗衡的水師,大概需要購進多少船隻和裝備呢?費用總共要多少?”岳雲問道。
“這個……”李寶吞吞吐吐了片刻,方說道:“如果要達到和楊月對抗的程度,二十輪車船起碼要十艘,十六輪車船要十五艘,十輪車船和六輪車船各要二十五艘……如果再加上每艘船都要配弩炮、以及一些必要的海戰裝備……算下來至少也要三百五十萬貫!”
“暈,要這麼多錢啊?我哪拿得出這麼一大筆錢啊!朝廷只承擔水師官兵的糧餉,其他啥都不管了,要我自己想辦法……”岳雲一聽急了。
“其實應祥,我這樣計算亦只是在戰艦的大小和戰力上可以和楊月抗衡,但咱們的兵全是一些老弱殘兵,就算過段時間新兵招募進來了,戰鬥經驗也無法和楊月手下那些天天在海上生活的海盜相比,真的打起海戰來,只怕還會處於下風。”李寶小心翼翼地說道。
岳雲先是有些沮喪,隨後卻是轉念一想,自己又不真和楊月打海戰,怕什麼啊?明州水師要馬上形成戰鬥力也的確不可能,只能慢慢來了。
李寶見岳雲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心知自己剛纔的話的確有點打擊這位堂妹夫的信心。於是便低聲道:“應祥,其實也不必過於憂心,只要給我三年時間,我一定能幫你訓練出一支可縱橫東海的水師!”
“三年?貌似有點長。”岳雲心中暗道。不過仔細一想,從無到有,白手起家,用三年時間就打造出一隻可和楊月那批在水上有十餘年戰鬥經驗的海盜抗衡,已算是相當不錯了。
他於是嘆了一口氣道:“這事急不得,咱們慢慢來吧,昨日我已得到文龍派來的信使通知,他已上報家父同意,從鄂州調了一批人馬過來。都是經歷過六年前平楊幺水賊的精壯士兵,水戰經驗豐富。他們可能明後日便能到達。如此一來,我們成軍應該會快點了吧!”
李寶聽後一陣驚喜道:“如果水師新兵之前就有豐富水戰經驗,那訓練起來就事半功倍了。屬下有把握在一年內就能建成一支強大的水師!”
他見岳雲點頭贊同,便又小心翼翼道:“至於建設水師所需銀錢一事!應祥不妨和雨柔商量一下,我雖然是李家旁系子弟,但卻素知伯父一直爲海盜劫掠我李家商船而憂慮。如果應祥能在這方面有所表示,說不定能通過雨柔借出一部分錢暫時週轉。”
“這個嘛……倒也可以考慮……”岳雲心中暗想,難道自己也要去吹吹枕頭風,求下雨柔?咋有一種後世粑耳朵的感覺。
這時,陳規好不容易有了插話的機會,他連說道:“嶽將軍,屬下已經去清點了軍械庫及水師船隻的裝備。感覺問題很大啊!”
“哦?什麼問題?元則只管一一道來!”岳雲倒是處變不驚了,在經過第一天上任時,領略了明州水師營房內的“震憾場面”之後,就算有人說明州水師戰艦連漁船都打不過,他都會相信了。
陳規嘆了一口氣道:“屬下其實之前也未在水師呆過,除了幹過幾年順昌知府外,其餘時間皆在工部研究軍械。我發現水師用的弩炮威力不行啊,它們只能通過絞盤彈射出一些實心鐵彈。在顛簸的海上,不但很難命中敵船,就算命中了,對敵船,尤其是大型敵船殺傷力甚微。倒不如用屬下月前在工部研究出的一種火器,恐怕殺傷力更大一些!”
“火器?”岳雲一聽,眼睛頓時一亮,他第一個反應就是:現在就有火槍了嗎?第一隻突火槍不是公元1262年時,南宋在抗擊蒙古時才研製出來的?怎麼會提前了一百二十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