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時間裡,岳雲也是麻煩多多。他在完顏銀鈴的生宴上亮相之後,外界傳他就是銀鈴公主意中人的流言越傳越廣。雖然他數招擊敗僕散魯巴的事也傳了出去。但參加宴會,親眼目睹的人畢竟是少數,總有人認爲是誇大其詞。更有不少人認爲是僕散魯巴浪得其名。
於是,這段時間上門找岳雲挑戰的人絡繹不絕。不過岳雲卻都以沒空接招而拒絕了。而驛站是防守重地,那些挑戰之人未得允許也不能進入。於是,就有不死心人的堵在門口,等岳雲一出來就糾纏上去。
岳雲終於忍無可忍了。對於幾個死纏爛打之人,他再次發了次威,狠辣出手,將其重傷了兩人,輕傷了三人。爾後便再無人前來挑戰了。
上京的局勢看似平靜,但岳雲總感覺其中涌動着一股暗流,只不知這暗流的矛頭對準的是他還是另外的人。
紹興十二年臘月十八日,離田獵只有三天了。
岳雲剛剛結束上午無聊的,例行公事般的談判,準備回驛站去。但不料剛一走出禮部的大門口,就見一位門口站立了一位身材高挑的絕美少女,約莫雙十年華。正是他一直想避而不見的完顏鋃鈴。
她裹着一領鑲白狐裘的披風,裡面穿的卻是黑色的鑲釘皮甲,陽光之下,甚爲醒目,烏亮的秀髮用皮冠束住,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鑲嵌在潔白的瓜子臉上,更顯得明眸皓齒,嬌豔照人。
她的香肩上斜挎着一把彎弓,揹着一隻箭壺。腰間則掛着兩把女真人慣用的彎刀。這一身頗有塞外風韻的勁裝給她柔弱的外表增添了幾分英氣,透露着一股與中原女子不一樣的英姿颯爽。
這身打扮實在讓他再熟悉不過了,這就是完顏銀鈴和他初次見面,在戰場上的裝束。
自完顏銀鈴的生日宴會之後,他就一直躲着她。完顏銀鈴幾次派人來邀約他,岳雲都避而不見。可他萬萬沒想到,完顏銀鈴竟然會摸清了他的日常行程,在上午談判結束時來禮部門口堵着他。
現在兩人碰了面,他又不能視若不見。只得露出一個勉強的笑容。上前行了一禮道:“外臣岳雲拜見銀鈴公主!”
完顏銀鈴聽到他這話,心如刀割,她紅着雙眼道:“嶽大哥,我到底做錯了什麼?會讓你一直躲着我?現在我主動來找你,你卻是這種態度?我們幾時這麼生份了?”
岳雲望向她,只見她似乎清瘦了許多,一雙原本明亮的大眼睛周圍。也有了黑眼圈。想必最近一定沒有睡好覺。
他嘆了一口氣,不禁心中一軟,哀聲道:“銀鈴,我們之間沒可能的,與其到頭來大家都痛不欲生。倒不如早早斬斷情絲!早痛不如晚痛好!”
完顏銀鈴聽後,身體顫抖了一下。她望向岳雲的目光十分凌厲,似乎想要看穿他到底在想什麼。
岳雲被她看得有些不敢面對,不由自主地低下了頭。
“上車!”完顏銀鈴脆生生地說道。
這時,一輛豪華的馬車款款馳來,正好停在兩人面前。
“什麼?去哪裡?”岳雲略有些驚奇地問道。
“你去了就自然知道了!”完顏銀鈴不由分說。拉起他的手,就將他推進了車內。然後自己也上了馬車。
以岳雲的武功,原本可以堅持不上去的。但他心中有愧。是以半推半就地上了車。他尋思了片刻,覺得跟完顏銀鈴一起去也好,正好把事情講清楚,以免她還對自己抱有幻想。讓自己和她將來都痛苦。
馬車隆隆啓動,向城外開去。
岳雲正在尋思如何向完顏銀鈴說明自己的心意,斬斷情絲之時。完顏銀鈴卻是突然一頭撲在他懷裡,大哭起來。
岳雲頓時就懵了。心想我還沒開始說啊,銀鈴怎麼就哭起來了。
這時,完顏銀鈴在他懷裡嗚咽道:“嶽大哥,六姐夫回來了,他告訴了我一個噩耗:我爹戰死了!”
“什麼?兀朮死了?”岳雲這下可是大驚失色。按原本的歷史,兀朮應該是1148年才病死的。可眼下才只是1142年底,怎麼兀朮就死了呢?
“我爹中了遼帝耶律大石的詭計,還有完顏彀英這個叛徒!他背叛了大金,背叛了我爹!當年如果不是我爹提拔他,他還在海參威打漁呢。”完顏銀鈴號啕大哭起來,顯然傷心之極。
“銀鈴,究竟是怎麼回事?你快說給我聽聽!”岳雲心中大惑不解,兀朮不是在汴京嗎?怎麼會死在耶律大石手中?難不成耶律大石一下子從西夏打到汴京了?
完顏銀鈴這才止住了哭聲,將事情的經過說了出來。
原來,兀朮和岳飛在潼關城東面的荒原上進行了一番慘烈的大戰,雖然他表面上是打通了前往潼關的通道,算是勉強勝了。但卻折損了三萬多人,且全是精兵強將。
而岳飛這方面,也損失了兩萬多人,一萬多人受傷,也是損失慘重。
就在兀朮準備孤注一擲,發動全力一擊時,岳飛卻見好就收,下令撤退了。
岳飛在撤退時,留下了嶽雷和張憲斷後,且戰且退,退而不亂。兀朮追擊了一陣,見佔不了什麼便宜。而且他也不敢全軍出動,盲然追擊,生怕又中了岳飛的埋伏。眼見前往潼關的通道已經全部打通了,就率軍向潼關行去,準備入關休息。
但走到關下時,潼關守將完顏彀英卻稱,遼帝耶律大石已經南下進攻陝西,兵鋒直逼長安,撒離喝副師已經率軍前去援救去了,只留他在此守城。
兀朮聽聞遼軍已經向陝西金軍發動進攻了,心中頓時大急,立刻便要領軍入城。完顏彀英倒是十分配合,將金軍迎入城中。安排住下後。見兀朮人困馬乏,飢腸轆轆,就吩咐設宴爲兀朮接風。
這本是正常的官場禮節,兀朮及隨行金國將官都沒有起疑。
但兀朮萬萬料不到,這一次宴會竟然是鴻門宴。宴席進行到一半。衆人皆飲酒飲得有些醉眼朦朧之際,遼帝耶律大石卻突然出現了。
兀朮及女真將官無不人人大駭,而就在這時,宴廳內的“金軍士兵”卻全部脫去了外衣,露出裡面穿的遼軍制服。
原來。這府衙內的所謂潼關城“金軍”侍衛全是遼軍穿上了金軍衣甲。
兀朮及隨行侍衛正欲上去和耶律大石拼個你死我活,卻覺人人頭昏眼花,武器皆拿不穩,又如何和敵軍搏殺?他們這時才醒悟過來,酒中必然被下了毒。
這樣,在一場一邊倒的廝殺之後,金軍將兵便全部陣亡了。兀朮眼見山窮水盡,他不願當遼人的俘虜,便在廳堂上拔劍自盡了。
而入城的七萬金軍兵馬,亦在進入安排的營帳之後不久便入睡了。只在紮營處留有一些哨兵巡邏。不過他們的戒備也很鬆懈,畢竟是在城裡。就算有敵人來攻,也自會有守城金軍先生抵擋,然後才通知他們。
半夜時分,在全無徵兆之下,遼軍從四面八方攻了進來,金軍完全沒有防備。一番混戰之下,小部分被殺,大部分被擒。只有阿離補和哈迷蚩因尚在潼關外清點軍械輜重。逃過一劫。
耶律大石下令將俘虜的女真族金兵全部活埋坑殺,而其他各族金兵則打亂了編入遼軍之中。同時開始分兵掃蕩金國在陝西的州府。一路攻過去,如同摧枯拉朽一般,衆守城金國官吏和將領見了兀朮和撒離喝屍首,無不心驚膽寒,望無而降。眼下金國在陝西的統治已經瀕臨崩潰。
完顏銀鈴說完事情經過後。淚如泉涌。她想起父親從小對自己倍加呵護,雖然這時代重男輕女的思想很嚴重。但父親卻從來對自己極好,就連婚姻大事都早已言明,丈夫任憑自己挑選。同時他又是能征善戰的統帥,運籌帷幄的良臣,金國和家中的頂樑柱,是她心目中的完美男人形象。可沒想到,轉眼間,大廈便傾。
岳雲連忙好言安慰她。同時,心中亦是劇震。兀朮原本是金國手掌大權的實際控制者。他突然死去,事先毫無徵兆,又沒有遺言交待下來。金國必將陷入大亂之中。上京定將一片腥風血雨。自己應該想辦法撤離了。
“對了,銀鈴,你爹身亡這事,現在金國有多少人知道了?”岳雲忙問道。
“我家中只有我、我母親、六姐知道。陛下和左丞相完顏亮他們肯定也是知道的,其他人有多少知道這事,我就不清楚了!”完顏銀鈴哭訴道。
“嗯!銀鈴你記住:這事千萬別跟任何人說!你爹在金國獨掌朝政幾年,兩次政變中又殺了不少政敵。得罪的仇家不少,如果他們知道後,說不定會對你家發難。銀鈴,如果你發現有什麼危險,或者受人逼迫,就來我這驛站躲避吧。現在這種情況下,金國應該不會再得罪我們了!”岳雲叮囑道。
完顏銀鈴聽聞之後,方止住了哭聲,點了點頭。她知道岳雲說的都是金玉良言。
回到驛站後,岳雲連忙找來範同和張力、吳亮、韓彥直等人,告知了他們這個驚人的消息。
範同聽聞之後,也是大驚失色。上京局勢即將動盪不安,這對達成協議來說是極爲不利的。
他嘆了一口氣道:“嶽將軍,我其實也正想告訴你。剛剛範某才見過臨安的信使。稱朝廷已接待了遼國的使臣,遼國開出的條件是將白溝河以南土地盡歸我大宋,而長城以北的土地歸遼。對於兩國均渴望的燕雲之地則採取先佔先得的原則。誰打下來就是誰的。朝廷指示,可將遼國的條件告知金國,以壓金國對我大宋妥協,達到不戰而收復失地的目的……”
頓了一下後,他又說道:“此條件金國會否同意,着實難料,就算兀朮還在,局勢穩定,範某估計金國一方同意的可能性亦很小,更不用說現在局勢動盪。就算有人想同意,也必被其他人指爲賣國。故下官對這談判達成,已經不抱希望了。”
岳雲仔細一想也是,遼國敢開這樣的條件,是因爲那些土地現在都在金人手裡,他們自然慷慨大方。而金國則不同了,這些土地雖說原來是大宋領土,但都在金國治理下十多年了,金國朝廷早視爲自己的領土了,怎麼可能憑自己和範同一張嘴就願意讓出來?就算他們知道遼國已經東歸,威脅近在咫尺。但依女真人的脾性,也斷無不戰而退之理。從這點看,金國倒比宋國有骨氣多了。
於是,他便道:“既是如此,範大人,我們就得作好撤離的準備了,不然萬一前線發動進攻,兩國正式交戰,金國萬一把我等扣留下來就麻煩了。”
範同自然知道有這種可能性,他也點了點頭道:“那下官便立刻準備撤退的計劃,但在此之前,我們必須想辦法將韋太后救出來!這是官家交待的最要緊的事!不能不完成這任務啊!”
岳雲也猜到,對於宋國這樣重視孝道的國家,如果金國以韋太后爲籌碼,會令趙構相當爲難。之前趙構一直不肯北伐,除了貪圖安逸,胸無大志和唯恐武將作大外,他的母親掌控在金國手中,也是一個因素。
後世的史書上也記載,趙構最終同意簽訂《紹興和約》,就是看在金國同意釋放韋太后的份上。如果自己和範同真能成功救回韋太后,說不定能促使趙構改變心意,促成北伐。
“好!那我也做好準備!行動時間……就定在三天後的田獵上吧!”岳雲想了一會兒後道:“田獵是女真人一年一度的盛況,大部分女真人都要出城到田獵現場去,城內守備空虛,正是我們動手救人之後,再行出逃的最好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