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起,坐船到了餘杭那家呂宋烤魚店,此時太陽剛剛落山,夜幕開始降臨大地。
這家店果然頗具呂宋風格,就連店夥計都穿着草葉編織成的衣服,如果不看臉,還真以爲是呂宋當地的土著人呢。
在這店裡來的顧客大多都是附近的漁民,也有一些本地的豪客文人,他們兩人的穿着,在這呂宋烤魚店裡是再平常不過的穿着了,絲毫沒有引起別人的注意。
兩人坐下之後,店夥計給他們上了兩杯清茶,並送上了菜單,黃秀麗對此顯然是熟門熟路,她要了一個無人打擾的包廂坐下。然後點了一份烤魚,幾個小菜後,便將菜單還給了店夥計。
這間包廂只有一張小桌,兩張椅子,從窗邊便可看見臨安碼頭燈火通明,一片繁忙的景象。現在雖然已經是夜間了,但碼頭上仍然船頭涌動,人潮如織。許多工人還在忙着搬運貨物,不時有船隻靠岸下貨,又有船隻裝載完貨物離港而去。雖然臨安纔剛剛經歷戰火沒多久,但僅僅一年不到的時間,又很快恢復了往日的生氣。
燭光下,黃秀麗嬌俏的容顏更顯得誘人三分,她望着岳雲,一雙美眸中流露出迷離之色:“嶽大哥,你說我是不是很傻?不知爲何,當初見到你的第一眼,就覺得你有無盡的心事和憂愁,和我是一樣的人。我一直不相信一見傾心的事情,但後來從你一二三。再二三地救了我之後,我就相信了!原來,世間真有一見鍾情,原來,你就是我等的那個男人,我並沒有愛錯人!”
黃秀麗凝望着岳雲,幽幽道:“從蔡州你救了我之後。我就知道,這一輩子,我是深深地愛上你了!原本以爲我們無緣再見。可實在沒有想到,你竟然在臨安出現了,而且從趙琢和秦熺手中又救了我一次!我就知道。此生除你之外,不會再嫁旁人了……只是……”
說到這裡,她眼中露出一絲憂色,美眸中隱有淚光:“只是……我只是一個煙花女子,在外面拋頭露面已經十餘年了,雖然未曾失身,但在別人眼中,也和殘花敗柳沒啥兩樣。我真的配得上你嗎?我只是一個空有花魁之名的青樓女子,而你卻是掌控大宋權利的宰相、兵部尚書、漢王。在萬千女子心目中,你是拯救了大宋的大英雄。是她們心中的愛慕對象!我只怕……”
說到這裡,黃秀麗突然失聲痛哭起來,岳雲也聽得淚盈於眶,不能言語。他深知自己擔擱了她太多時間了,從去年收復臨安時。就承諾要迎娶她過門,可直到了今日,已快一年了,仍然音信全無。宋代象她這個年齡的女子早就嫁作人婦,甚至孩子都會打醬油了。可她卻依然孤苦一人,還在歡場上打拼。
岳雲嘴脣喏喏動了兩下。顫聲道:“秀麗,其實我也……”他聽黃秀麗表達心意,早就激動莫名,雖有千言萬語,只是無從說起。不過,黃秀麗卻是從他的眼神中,早已洞悉一切。
這時,她輕呼了一聲,猛然撲到岳雲的懷中。二人緊緊相擁,更不多言。或許在彼此心中,此刻無言已值千言,無聲更勝有聲!
夜色沉寂柔美,空中幽香暗傳。岳雲摟着黃秀麗柔軟的嬌軀,一時間不知身在何處,一時間忘記了所有的榮辱心酸。
良久之後,岳雲方鬆開了黃秀麗,扶着她的肩頭鄭重道:“秀麗,岳雲蒙你垂青,必定不負你的深情厚意,我今晚回去後,就命家中師爺選個良辰吉日,迎娶你過門如何?”
黃秀麗聽得芳心竊喜,一雙粉拳打在他胸膛,嗔羞道:“人家可還沒同意呢?”
岳雲一聽,哈哈大笑道:“既是如此,那我再拖上幾年如何……”
“不行!”黃秀麗一聽,頓時脫口而出。但話一出口,一張俏臉卻是羞得通紅,心知自己又中了他的計。
於是,一頓粉拳又打了過來,又羞又嗔道:“嶽大哥,你也太壞了!如此逼迫秀麗,讓秀麗如何在你面前擡得起頭來啊?”
“呵呵!咱們都快是夫妻了,彼此之間有什麼好計較的?再說了,你擡不起頭沒事!只要我擡得起頭就行了!”
黃秀麗聽了一愣,暗忖怎麼又關係到他擡不擡得起頭了?
但見岳雲一臉壞笑的樣子,就知道不是什麼好話。
她亦是在歡場縱橫多年的人了,雖然未經人事,對這些事情卻是知之甚詳,當即便反應了過來。這下可是臉蛋上的紅暈一直連到了耳根。
她捂着發燙的臉頰,又羞又惱地跺腳嬌嗔道:“嶽大哥,你也太會欺負人了!果然男人都沒一個是好東西!”
這時,店夥計已經送上來了酒菜,兩人便開始邊吃飯菜邊飲酒起來。岳雲發現這呂宋烤魚味道還真不錯,別有一番風味,難怪雖是夜間了,仍然店內賓客如織。
酒過三巡之後,黃秀麗心情極好,一直擔憂的事終於有了着落,親口聽到岳雲承諾,馬上選吉日迎娶她過門,讓她心花怒放。
“嶽大哥,想不想聽秀麗才從師師姑娘那裡學會的一首曲?”黃秀麗嫣然道。
“好啊!這次不用跟人打架,就能聽到你彈曲了,嶽某可是省了不少力氣了!”岳雲嘻嘻一笑道。
黃秀麗回了他一個千嬌百媚的眼神,她自然知道岳雲說的是在清風樓,和趙琢、秦熺發生衝突的那次事情。
她莞爾一笑,招來店夥計,要他去幫忙找一副琴來。
待古琴入手之後,她低下螓首,拔動了一下琴絃,調了幾下琴音,然後纖纖玉手十指撫下,一陣叮叮咚咚,如泉水般動聽的天籟之音,就從她指端流暢淌出。
黃秀麗奏的是一首江南小曲風格的琴曲,不愧是李師師做的典,曲調高雅,旋律優美,與青樓內一般流傳的“十八摸”、“欲仙欲死”等過於妖豔淫穢內容的曲調一比,大有出淤泥而不染、濁清漣而不妖的味道。
岳雲舉杯飲了一口酒,面帶微笑,這琴曲果然十分好聽,讓他這個音樂的外行也聽得有些着迷。
隨着曲調一起,黃秀麗櫻口微張,清亮悅耳的歌聲從樓上的包廂內悠悠地傳了出去……
“本爲紅塵鵲,今度仙界緣。清風玉露在何時?再回首,巧雲青翅邊。一呼牛郎去,二呼鵲橋安。三呼織女來,雲際生微瀾……誰人疾奔來,風起雲鵲間。憔悴對憔悴,淚眼凝淚眼……相逢如一夢,願醉沉夢間。與君同一夢,夢醒即明年……”
清新的曲調配上優美的歌詞,再由她悅耳動聽的嗓音演唱出來,相得益彰,一首曲子唱完,已經驚動了這酒樓內的所有賓客,包廂外面已經雲集了不少人。
這時,門簾被人一把掀開,涌進來了三人,皆以驚訝的目光打量着兩人。
由於是在包廂內,所以岳雲和黃秀麗都沒有戴上斗笠和麪紗。讓衆人看了個清楚。
爲首的一人是個二十七八歲的年輕公子,穿着一身白色錦袍,足蹬一雙黑色步雲靴,相貌倒也算得上俊秀。他身後跟着兩名家丁打扮的人。
岳雲和黃秀麗一見此人,皆是大吃一驚,因爲這人他們竟然認識。就是去年曾苦苦追求黃秀麗,表示要休了自己妻子迎娶她,以至被岳雲怒斥了一頓,痛而反省的辛公子。
那辛公子見是岳雲和黃秀麗,方恍然大悟道:“我就說在樓下聽見這絕妙的歌聲和琴聲,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就忍不住上來看看,沒想到果然是黃姑娘!”
這時,他亦向岳雲行了一禮,歉然道:“上次見面,實在匆忙,還未來得及詢問兄臺大名,不知可否相告辛某?”
岳雲微微一笑,對於這能痛改前非的辛公子,他還是有幾分好感的。人一生之中哪有不犯錯的,只要犯了錯能改正,就還是好人。只不過,他卻並不想把自己的真名告訴他,因爲這樣一來,恐怕就會讓這辛公子嚇一大跳,對自己畢恭畢敬起來。
“在下姚遠!不知辛公子可否也告知在下尊姓大名?”岳雲說道。他索性以前世的名字相告,說得倒也理直氣壯。
“哦!原來是姚公子啊!久仰!久仰!小弟名叫辛政,原是山東歷城(現濟南)人,家父原本是金國的歷城知府,但在三年前,因不肯支持完顏亮弒君篡位。在完顏亮當政後即被罷了官職。在下便隨家父一起南來臨安謀求發展……雖然一心報效朝廷,無奈家父因有在金國任職的經歷,在下一家一直倍受猜疑,只好經商。在下卻沒想到,作官無門,經商倒是順利,現在家中產業倒是蒸蒸日上,可謂是無心插柳柳成蔭了!”那辛政不禁有些自嘲道。
“這個,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呢?”岳雲聽罷,也是並沒有太過激動,對於從金國逃來之人,朝廷任用肯定會比較慎重的,萬一其中又出第二個秦檜,那可是不得了的。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