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進和李常傑在見識了宋軍強渡紅河時,那血腥的戰場之後,皆再也不敢興起反悔之念了。雖然那個補充條款讓他們極不情願,卻也不想因此而把自己及家人的命搭上。畢竟這批從紅河州過來的宋軍可是殺人不眨眼的,河內和紅河州僅一河之隔,他們可太清楚宋軍在紅河州的所作所爲了。
而且,河內之圍雖然解除了,但城內的安南軍民卻傷亡慘重,他們體力、精力和意志都到了極限,人一旦鬆懈下來,要他們再和武裝到牙齒,以逸待勞的宋軍作戰,是根本不可能的。
更何況岳雲也根本沒給他們陽奉陰違的機會。從最開始得知占城軍和真臘軍都撤退了之後,他立刻便率軍進駐了河內,接管了城中的防務,就連把守皇宮的禁軍都換成了宋軍士兵。
原來殘存的兩三萬安南士兵,皆被髮了一筆不菲的遣散費後解甲歸田。其中有一部分會說漢話的安南士兵,在經過考覈後,又予以重新錄用,但卻全部被打散重編,由宋軍軍官率領,去接收那些收復的城池。之後,安排成了當地的衙役和城衛軍。
而宋軍每到一地之後,就從當地的安南人中,選擇一兩個最親大宋的本地人爲主官,再輔以數名大宋“顧問”協同管理當地事務,將安南的軍權、行政權、司法權牢牢掌控在了手中。
雖然有許多丟失官職的前安南官員,以及一些不甘安南失去獨立的安南憤青大爲憤概,起來造反。但在陸文龍和魏勝這兩員悍將的血腥鎮壓下,皆未能翻起什麼大浪。
岳雲隨即便把陸游在紅河州的那一套搬了過來,在安南全境實行軍事管制。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在安南的軍管卻比原來在紅河州時順利多了,除了最開始時有些人抱怨不自由之外。沒有翻騰起多大的浪。
而這原因也很簡單,一來在對民衆的宣傳上,並沒有象紅河州那樣,宣佈這裡成了大宋的領土,名義上仍然是安南的。因此民衆的牴觸情緒較小。
二來,這兩年大宋的商人在安南活動很多,和安南人的交流遠較以往密切,很多安南人都在大宋商人的店鋪或礦山幹活,對漢人有了一定的親近感。
最後一點。也是最重要的一點。那便是岳雲的胡蘿蔔加大棒政策。對漢人表示友好和順從的安南人,他予以優先錄用爲安南各地衙門官員,其家屬在經商、種田、開礦、辦廠等事務上也大開綠燈。
而對於抗拒漢人學校進駐當地、抗拒學習漢語,對漢人顧問掌握安南各地官府大權懷有敵意的安南人。則由陸文龍毫不遲疑地採取殘酷鎮壓手段。
爲此。陸文龍還專門從情報部借調來了一大批專司暗殺的人員,對這類懷有敵意的人,特別是在本地有一定聲望。明着抓人殺人多有不便的“安南志士”,將其從肉體上予以消滅。但在殺人之後,卻又故意在現場留下是占城人和真臘人作案的痕跡,將他們家屬及朋友的憤怒矛頭引導向這兩個國家。
雖然也有人懷疑過,會不會是漢人乾的,然後嫁禍於人。但凡是在公開場合表達過這類懷疑,才思敏捷的膽大安南人。皆在數天後莫明其妙地失蹤了。
而大部分民衆都是容易被憤怒衝昏頭腦的。在安南境內發生了多起占城和真臘殺手,暗殺當地名士的事件後,李進終於“坐不住了”,向大宋南洋遠征軍的統帥岳雲,正式遞交了國書,請求盟友一起向占城進攻,爲安南人討回公道。
這時,正好陸游與曹寧、高寵、郭宇、代毅等人率領的援軍七萬人也到了。岳雲手中可用的總兵力達到了二十萬,其中十五萬爲漢人,五萬爲安南人,只不過,這些安南軍人卻全是新招募的,能流利說漢語,漢化了的安南人。他們也並沒有單獨成軍,而是被打散了編入宋軍各營,所有軍餉、待遇與宋軍士兵一般無二。
於是,岳雲於德昭二年三月十五日,下令宋軍大舉進攻佔城,兵分三路,一路從順化進攻盧容,一路從西貢進攻佔城國都,而第三路則由水師載着三萬士兵,從占城最南方的海岸登陸,準備南北合擊,全殲占城軍。
得知宋軍大舉入侵之後,占城國王闍耶跋摩心中大急,連忙召開了緊急會議商討對策。
他神色急促地說道:“諸卿,現在宋人大舉入侵。昨日前線急報,北線順化失守,阮成武被俘,不過還好他趁宋軍看守不注意,逃了出來。宋軍已經進抵盧容城外三十里處,城內軍民人心惶惶。中線的宋軍從西貢出發,已經克我國都南面門戶綏豐城,現離國都只有一百二十里了。而南線的情況也很不妙,宋軍自五天前在金甌登陸成功之後,便馬不停蹄,直撲迪石,昨日迪石守將傳回信息稱,他最多還能守兩天,就必然失陷……這路宋軍據他預測,應是企圖隔斷我們和真臘之間的聯繫……”
頓了一下,闍耶跋摩一臉焦燥不安地接着說道。“現在我軍三條戰線全線失利,已然抵擋不住。不知哪位愛卿能爲朕分憂,擊退敵軍啊?”
衆臣聽聞之後,皆面面相覷。眼下宋國海陸兩軍皆實力雄厚,總兵力達二十萬之多,不但數量超過占城軍,且武器裝備、士氣戰鬥力皆不是占城軍可以比擬的。且占城的幾處大城,包括國都在內,都居於平原之上,這種情況下,誰去當統帥迎戰幾乎都是必敗的。
原本他們還想向真臘求援,卻未料到真臘國王在聽西斯其說了宋軍的犀利戰鬥力後,嚇破了膽。已經偷偷派出使者向岳雲求和去了,哪還敢再去援救占城。
闍耶跋摩見無人應答,不禁長嘆一聲道:“難道傳承千年的占城國,竟要在朕的手中滅亡嗎?”
這時,阮成文皺了皺眉頭,猶豫片刻之後,終於出面說道:“陛下,現在和宋軍正面交戰,無異於以卵擊石。微臣雖然後來又派人和宋軍主帥岳雲見過面,詢問如何才能避免這場戰爭。而岳雲的答覆卻是……”
“卻是什麼?只要能止戈息兵,朕可以答應割地賠款!”闍耶跋摩一聽,立刻眼中放光道。
阮成文卻是一臉愁色道:“岳雲的意思,是要我占城也籤一個和安南一模一樣的條約,他們就同意結束戰爭,並將我國和安南同等對待!”
“哦?他們和安南簽了個什麼條約?”闍耶跋摩顯然是第一次聽說這事。
阮成文嘆了一口氣,從懷裡掏出幾頁紙,遞給了闍耶跋摩道:“陛下,這便是安南國王李進同岳雲簽訂的《宋安臨安條約》,以及該條約的補充條款。微臣從岳雲那裡拓印了一份回來。您看看吧!”
闍耶跋摩一臉疑惑地接過了那幾頁紙,然後仔細看了起來,開始還感覺沒什麼,但越看到後面越是驚訝,特別是看到那補充條款,臉色頓時大變。
待看完之後,方閉上雙眼,有些激動道:“這條約豈不是已經將安南變成大宋的一個省了嗎?如果我占城也籤這樣的條約,估計不出二十年,民衆便只知有大宋,不知有占城了!”
其他大臣不知道這條約內容,聽聞之後也十分好奇,闍耶跋摩便順手將這條約的拓印本交給太監,讓他拿給大臣們傳閱。
衆大臣看過之後,也都神色大變,臉色蒼白。那《宋安臨安條約》的主約倒也罷了,可那補充條款完全就是取消了國家的主權,除了名義上是個國家,有個國王外,所有的權力都掌握在了大宋手中。如果同意籤這條約,跟舉國投降也沒啥兩樣了。
“陛下,千萬不能答應籤這條約啊!一簽之後,咱們占城國就會完全淪落入大宋手中了!”
“難怪安南能請到宋軍爲其助戰,感情李進那傢伙,是把他祖宗的基業都出賣給漢人了!”
“陛下!只需您一聲令下,臣等定當肝腦塗地,衝殺在前,誓與宋軍血戰到底!”
大臣們頓時響起一片反對聲。
當然,也有幾個大臣在一旁沉默不語,在他們看來,胳膊扭不過大腿,眼下的形勢,再怎麼掙扎也是徒勞的。
闍耶跋摩目光轉向阮成文道:“成文,你怎麼看?”
阮成文嘆道:“陛下,眼下只有兩條路可走,第一條路便是象安南國王李進那樣,舉國投降!陸游和陸文龍雖然殘忍好殺,但岳雲將軍卻是一個心善之人,重情重義,臣等以前和他在臨安還並肩作戰過,也算有些交情,只要我等不再懷有二心,老老實實作個富家翁,不問政事,也能得個善終。”
頓了一下後,他又說道:“第二條路便是拼死抵抗,讓宋軍覺得占城是個泥潭,長期在此駐兵作戰,得不償失,說不定便會退去。但要行這計,便要放棄我們在平原上的所有城池,退入西部的羣山峻嶺之中,據險打游擊,纔有希望拖跨宋軍。只不過,這樣做,可能大家就會吃些苦了,畢竟山中的條件遠沒有平原好!”
“放棄平原上的所有城池?退入大山之中?”聽到阮成文這樣的建議,所有大臣皆不禁驚訝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