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大力心中生出種種疑問之時,一種別樣的傳感突然於他的心靈間誕生,令他登時明白對方已經知曉了他心中的疑惑。
這代表在剛剛那一瞬間他的心緒波動已被對方的心靈捕捉到,這種異乎尋常的超強心靈力量,表明了對方極端強悍的精神修爲造詣。
一瞬間,江大力心內就已猜出了這女子的身份。
“是她白素貞!”
“不錯,我叫白素貞。”
女子靜靜轉過半個身軀,緩緩擡起頭來,顯露出了一張精美的臉龐。
但最令人驚豔的卻並非這臉龐,而是這女子那一雙美麗的眼睛,這世上最美的寶石或許都要遜色三分的眼睛。
縱然江大力這種心志極堅不爲美色所打動的人,也不禁被這一雙眼睛攝住了片晌心神,只覺彷彿從這一雙眼睛中看到了三分哀涼、六分絕望,僅有一分,是說不清道不明的一縷最吸引人的朦朧亮光,透着神秘與寂寞的濃愁。
江大力心中一震,迅速清醒,眉峰隆起道,“原來你一直都在這雷峰塔底,之前你是藏在了何處?我竟始終都沒有發現你。”
“這裡就是我的家,我又何須藏?只是你始終沒有到過我的家罷了。”
白衣少女悠悠道,聲音不疾不徐,透着神秘與說不清的哀愁。
江大力頓時想到了在雷峰塔底部直通往地心的岩漿,繼而又想到了最外圍的那72個石洞入口,只怕其中還有不少岔道通往他處,可能還有更深的地底世界。
所以他之所以始終沒有碰到對方,便是因爲對方一直住在地底其他的角落,或許已經觀察了他很久。
江大力想清楚此節,微微頷首,又皺眉,“不管這裡是不是你的家,你應該清楚現在雷峰塔底正在發生着什麼事,我委實想不通,你爲何當日不阻止他們奪走神石?還有,邪帝謝眺之所以這麼多年元神不滅還能重新復甦,只怕也是出於你的緣故吧?”
白衣少女突然笑了笑,笑得很無奈也很冰冷,道,“難道神石的消息,不是你放出的嗎?”
江大力陡然一怔,旋即緊握的拳頭也緩緩鬆開,突然露出了一絲苦笑。
他很少在人面前露出這等苦笑,因爲他無論面對誰都是處於強勢地位,擁有把控全局的信心與蔑視敵人的狂妄,但這一刻,他也確實唯有露出苦笑。
若是早知盂鉢乃是神石,干係如此重大,威力如此可怕,他當然不會如此貿然的廣而告之,便是自己掌握,也好過資敵。
可惜,縱然他身爲重生客,也不會知悉這個如果,前世他都不曾接觸過這個層面的東西,因此在這一世首次面對時,難免會發生思維侷限性,出現認知上的錯誤也在所難免。
不過從這白素貞口中他算是聽出,對方竟然也想神石流落在外,至少不會阻止。
白素貞道,“神石自最開始就一直存在這裡,它本不該被外界的任何人發現,是天地造化的安排堵在這裡阻止天險發生的天地至寶。
可惜,當神石被神發現之後,就註定了它絕不會一直存在這裡,因爲造化弄人,人的貪婪是無止境的,遲早會有人將神石奪走”
江大力,“所以你不阻止外人進來奪走神石,是因爲知道阻止也無用,只要有人存在,這場天災地難,是遲早會發生的事情?”
“不錯。”白素貞平靜道,“無論我如何阻止,只要無法阻止人心中的貪念,只要有人知道神石的威力,那麼在未來的年年月月,無時無刻都會有人想要奪走神石。
我能阻止一個,一百個我能阻止一年、一百年,我也終究會有疏漏的那一天,那一天就是災難發生的一天,所以,我又何不輕鬆一點,不必活得那麼累。”
“你說得很有道理,如果我是你,我可能也會這麼做。”
江大力雙手環胸,深思沉吟着微微頷首。
白素貞一怔。
這次她是真的頗爲意外。
原本她觀察了面前這個人許多時日,見其爲阻止天險發生而忙碌得焦頭爛額,至少內心還是一個善良的有擔當有大愛之人,以爲對方在聽了她的觀點後,會大發雷霆,暴怒呵斥。
卻沒料到,對方竟然贊同她的觀點。
“你居然認可我說的?”
“當然!”
江大力理所當然笑道,“我原本也想過要奪回神石繼續放在這裡阻止浩劫的發生,但後來我早就改變了主意,我爲什麼要那麼按部就班的把神石繼續放在這裡?任由後來人再度得到了神石的消息後前來奪走,難道那時我還要再奔波勞累的去尋找神石?
我可不想那麼累。
與其把希望寄託於天,寄託於他人貪心與否,不如將希望寄託在自己的手中,我一直相信人定勝天,所以寧願耗費人力物力,直接將這雷峰塔底下所謂的黃泉之淚與地獄之火一手封住,如此一勞永逸,豈不美哉?”
白素貞怔然了半晌,突然搖頭淺笑道,“你果然不是一個尋常的人,我發現這些天儘管觀察了你許久,卻還是沒有清楚的認識你。”
“嗯”
江大力雙手環胸深吸口氣正色道,“那麼現在既然你認識我了,我是否也該認識認識你?傳言中你應該是已經被神石所化的盂鉢重創擊斃了,爲何你卻還活着?你真的是搜神宮那位神的女兒?”
白素貞淺笑:
“我雖然活着,卻等同於已經死了,因爲我已不能離開這裡,不錯,我就是那位自稱爲神的女兒,但我寧願不做他的女兒。”
“爲什麼?”
“如果你從出生時就註定了被當做一個工具,你是否寧願從沒有來到這世間過?”
“我無法感同身受,但我想可能會有這方面的想法。”
“在神已八十歲的那年,他與他的妻子猶可誕下了一個女兒,但可惜,他的妻子似生下這個女兒耗盡了體內所有的元氣,產後不久便盍然長逝,神爲了紀念他的妻子,於是給他的女兒取了一個與妻子相同的名字白素貞。”
江大力搖頭,斟酌道,“這個名字美則美矣,但卻委實讓我無法吐槽。”
白素貞又怔了一下,似在爲其口中所言的“吐槽”二字而疑惑,但瞬間強大的心靈已是感應出了這個詞語的含義,繼續道,“不錯,這個名字因一則欺騙世人的美麗故事而廣爲流傳。但實質當時我救了一條通體皆白的蛇,這條蛇便在我身旁始終不曾離去與我同行,故此在世人以訛傳訛之下,纔在後來誕生了所謂的蛇妖之說。
但這都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神爲了讓他的女兒協助自己實現雄霸天地的夢想,便令其五歲時就開始修煉移天神訣與滅世魔身,他想要他的女兒,長長久久陪在他身旁,作爲他爭霸天下的左膀右臂,甚至強硬到連容許他女兒擁有愛情的資格都沒有。
他的女兒,豈非從出生開始,包括名字,包括性命,包括悲慘的一生都是可悲的工具?”
“的確聽你如此一說,你這一生,從出生到死亡,都被你父親操控,算得上是命途悲慘了。”
江大力深以爲然頷首,卻驀地心中一動,驟地想到泥菩薩所給出的三條批語中的一條“去往腳下尋找一個命途悲慘的冤魂!”
眼前的白素貞,豈非便是命途悲慘?豈非便是如泥菩薩所說的一個早已死去的冤魂?
而對方所在的位置正是地底,豈非便正是腳下?
江大力豁地看向面板。
面板中任務一欄顯示的“去往腳下尋找一個命途悲慘的冤魂”的進度仍然顯示爲0。
他心中疑惑,看向似陷入悲苦往事的白素貞,道,“你既然在這個時候願意出來見我,只怕不是跟我講這些有關你的悲慘故事的吧?你有什麼目的?”
白素貞瞟了瞟江大力那魁偉霸道的昂然身軀,不期然道,“我想讓你拿到神石,和我一起對抗神。爲此,我可以告知你滅世魔身的修煉法決,我還可以送你一種力量!”
“送我一種力量?”江大力疑惑。
白素貞淺淺淡淡的道,“奪走神石的是雄霸,而雄霸作爲身具天命之人,他的命已與天相連,想要從天手中奪命,並不是一件易事。這也是爲何神會選擇,將神石送給雄霸的原因,他要借雄霸之手,達到一些目的。
但我卻要借你之手,破壞他的目的。你和我的目標,並不衝突。”
江大力眯起眼,“看來你其實一直在關注外界的消息,原本你並不在意神石落入誰的手中,但你卻在意外得知了神插手了此事,想要達到某種目的後,便決定出手破壞此事。因爲你不想看到神好過。
想做的是你,不想的也是你,你們女人可真是複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