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手電筒照過去,那個人原型畢露。
“是個假人啊!”陳小莉說。
“塑料模特。”我笑了笑。
一隻老鼠在牆角里睜大眼睛,驚恐的看着我們。
“小莉。你朝旁邊讓一下,讓它出去。”我說。
屋裡零亂不靠,地上有書,茶杯,菸灰缸,破爛的毛巾。書桌上有碎成兩半的硯臺,一隻毛筆的頭被截斷了。一隻銅製的燭臺在方凳上,裡面有一隻蠟燭很粗,白色,很純很純的那種白。我點着了這根蠟燭,屋裡一下亮堂了。
“啊,”陳小莉叫了起來,“你看。”她手指着塑料模特。
塑料模特好像真人一樣。她的眼睛裡發出了光澤,嘴脣是鮮紅的,臉上塗着脂粉。上身穿着白色真絲襯衣,下身穿黑色短裙,腿上穿黑色襪。如果她頭戴假髮,那真是活脫脫一個貌美的年輕女人。
我看到塑料模特的腳邊有紅色胸罩,粉紅內褲,各種顏色的絲襪,裙子,假髮。地上更多的還是書,有《戰爭與和平》《巴黎聖母院》《呼嘯山莊》《紅與黑》《鋼鐵是怎樣煉成的》《飛鳥集》《三個火槍手》《魯濱遜漂流記》《生命不能承受之輕》《紅巖》《三毛流浪記》《三俠五義》~~。
“答案是不是在這些書裡呢?”我看着這堆書說。
“蒼蠅臨死前在地上寫“書”字,是不是指他屋裡的這些書呢?“陳小莉說。
“在我們之前,有人來過,顯然這些書是被翻過了,你再翻一下看看。”我說。
“看來他們也是想找什麼東西的,不知道有沒有找到?”陳小莉說。
“書架上面也有書,你也翻一下看看。”我說。
陳小莉在翻着書頁。我有點累了,坐在書桌旁的藤椅上。書桌的一個抽屜被抽出了一大半,裡面都是雜物,有各種顏色鈕釦,有領袖像章,還有一盒假睫毛。
“這有一個筆記本,你看看。”陳小莉一邊翻着一邊說,“全拼,你看這筆記本前面的頁都打着一個大大的叉,不知道是什麼意思?後面有幾頁被撕掉了。”
“不過,這筆記本看來不是他們要找的東西,這詩也就是江進九隨便抄的。”我說。
“這些被撕去的紙頁,會不會是重要的線索呢?”陳小莉說。
“也可能吧,你再翻一下這些書,然後我們走人。”我說。
我坐在藤椅上,想着江進九這個人,這個自稱是在廁所裡虛度時光的一個蒼蠅。他就在這樣一個雨夜,或許就在這個書桌前抄錄着詩歌。他生於70年代,比我和陳小莉多活了一個年代,那個年代應該是很有意思的年代吧,很多年輕人戴着紅衛兵的袖章到處去抄家,到處去竄聯,五湖四海,慷慨激昂,坐火車也不要錢。江進九在那個年代,應該還很小,三歲或者五歲,或許他抱着小板凳在審視着這一羣翻箱倒櫃的人,審視着這狂飆突進的年代。看來江進九很喜歡讀書,但又如此卑微的活着,他在酒店裡piao/chang,壓根就不想給錢,或許他喜歡冒險,喜歡刺激,喜歡抱着這個塑料模特,他把這個塑料模特當做了自己的女人?情人?
“這個江進九,真是一個很奇怪的人。”我說。
陳小莉擡起頭衝我笑了笑。
“笑什麼呢?”我問。
“你還好意思說別人奇怪,你呢?”陳小莉說。
“我有什麼奇怪的?撤退吧。”我說。
出了江進九家的門,發覺雨小了一些。我用手電筒朝前面照了照,突然發現四五十米遠的巷口站着一個穿雨衣的人,他朝我們這邊看着。我頓時心裡一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