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假裝我們都很好
醫院的外面一直有媒體守着,簡安受傷的情況也無人可知。
已經是深夜,簡安從醒來之後一直都靜靜的躺着,西衍坐在一旁,除了知道她還有呼吸之外,幾乎感受不到任何她還活着的那種感覺,屋內的寂靜讓一個人的心會異常的恐慌,西衍就是在那樣的恐慌中受着煎熬。
西衍想說話,可是開口之後才知道,簡安已經聽不見。
他靜靜的坐着,沒有開燈。
只是靜靜的看着牀上的簡安,目光深遠流長。
有太多太多的話,他忽然想在這個時候告訴她,安慰她都會好的,可是他發現不是他說不出來,而是簡安聽不到斛。
簡安看着微弱的光澤下,看着液體一點一點的滴入了身體,她的身子還不能動,就連上廁所,擦身子這樣的事情,都需要別人來做。
她第一次想要有一個至親的人在身邊,簡幀也好,沈幽蘭也好,但是她們現在誰也不能來。
她的耳朵聽不到了,以後都聽不到了麼,全世界都變得很安靜了起來,安靜得沒有了一點兒聲音。
她逼着眼睛,西衍不知道她是睡着了,還是隻是閉着眼睛,他開始翻看她的微博,每一條每一句話,都細細的看,從開始到後來,她發過很多很多的微博了,裡面有太多的話,似乎是對另一個人說的,一直以來,從有一天他發現簡安和顧霆有關係的時候,他舅開始以爲簡安喜歡的是顧霆,可是後來那天晚上,簡安說出了事實的真相。
只要她說的,他願意相信。
可是簡安的心中始終都有那個人的存在,就如她微博中說的,兩個人在一起是看未來,我們真好,從過去到未來,都只有彼此。
西衍他千頭萬緒都沒有想到顧霆到底是受誰所託,來照顧簡安。
再一條一條的看,她的私人微博上,有很長的一段時間是沒有了任何訊息的,後來多了一條,就是他們結婚的那一天的日子,簡安在上面說:“當年我多奢望最後來這裡的人是我們,可是我沒有想到最後陪我走到這裡的人不是你。不是你我也就認了,爲何額我走遍全世界都沒有找到你,你告訴我,我該去哪兒尋你?”
西衍知道,曾經的曾經,在他遇到簡安之前,簡安就是帶着孩子一個人到處走,現在在外面行走的人很多,有多的是隻是爲了放鬆生活,而行走在世界的各個角落。
而他不懂她是因爲她是無處可去,無家可歸,亦或許她就是想要尋找那個心底的人,這一切,看起來都是無異,他從沒有關注,也沒有關心,關於她的過去,他了解得太少太少。
她的微博上,細細碎碎的都有,有的是說遇到的人,有的是說沒事,有的是發發牢***。
只是有一條,細碎的從口中讀出來,竟然有一種疼到無以復加的感覺。
不知所措的少年時光,有點恐慌,有點迷茫,心中卻明白你是我全部的夢想,你還在地獄,我怎捨得上天堂?
你還在地獄,我怎捨得上天堂。
西衍的眼圈有些酸澀,他起身走了出來,坐在外面的迴廊上很久很久。
隨後他給西決打了電話。
半夜的時候,西決忽然接到了他的電話,以爲是簡安出現了什麼異常的情況,急忙接了起來:“怎麼了?這個時候給我打電話。”
西衍聽到了西決的聲音,緩緩的說道:“她的耳朵,最快的話什麼時候能夠治好?”
他的聲音有些哽咽的深沉。
西決沉默了片刻,說道:“這個不一定,不過等傷口什麼都幾乎復原的時候,看情況才能知曉,以後若是有所好轉,陪助聽器也能夠聽到聲音的,這個不用太擔心。”
真是站着說話不腰疼,什麼叫不用太擔心,要是以後都聽不到呢?
她該怎麼接受?
“我需要準確的結果,不然你讓我怎麼告訴她,只是告訴她以後會好嗎?以後是多久以後?”西衍有些生氣,似乎是這些天一直壓抑的怒氣一下子就全部上來了。
西決微微蹙眉,沉聲說道:“然後呢?你告訴她什麼時候就會好,要是那個時候身體機能出了問題,根本就好不了呢?你告訴我,那個時候她會怎麼樣?”
西決說的也是有道理的,其實期限他是可以告訴西衍的,因爲這件事情他已經和沈靖柔說過了,沈靖柔也說先不說吧,就找這麼一個藉口,一是爲了簡安,二來也是爲了西衍。
沈靖柔一直以來都希望他和簡安能夠安然無恙的生活,不要總想着外面的什麼東西,總是不讓人安穩。
若是西衍的心中多一些簡安的位置,那麼以後就算是有什麼事情,簡安的勝算也會大一些。
自私也好,無聊也罷,終究就是那麼一個道理。
西衍聽到了西決的話之後沒有說話,伴隨着他久久的沉默,西決溫和的說道:“我能夠了解你們現在的心情,再說簡安一直都不說話,你說她又聽不見,但是這個世界上,無數的失
聰的人,他們一樣的聽不見,可是他們依舊能夠生活一輩子,西衍,你自己看着辦吧,你該怎麼和她溝通,不是我這個醫生考慮的問題,而是你這個丈夫該考慮的事情。”
西決說完之後,果斷的掛了電話,事實就如西決說的,簡安不說話,他想說話,但是她都聽不到。
他的心中就是帶着一股子吐不出來也咽不下去的氣。
回道病房內,漸漸的能夠聽到簡安的呼吸聲,她似乎是真的睡着了,西衍輕輕的理了理她還剩下的一點點的頭髮,因爲頭部也受傷,她的頭髮都已經剪了。
她比他小了那麼多歲,西衍細細的想,就如西淺淺,和簡安的年歲差不多,甚至還比簡安大一點,在整個家中,是所有人的寶貝,不管是誰都完本寵愛,從沒有人敢欺負了她去。
從小到大,她從沒有吃過什麼苦,她也不知道苦是什麼東西吧。
而簡安,十六歲的那一年生下了簡單,一個人,在異國他鄉,她到底是怎麼樣的辛苦,再也無人所知,至少是他不知,他無法體會。
那天晚上發生了那些事情,他後讓人去看過酒店的錄像,沒有找到簡安,在他的心中,想爬上他牀的人無數個,只要那些是滿懷心機的人,必然會找上門來,可是一直過去這麼多年,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就像是沒有發生過一樣。
躺在牀上的簡安從知道自己聽不見,她一句話都沒有說,她所有的表現都很平靜,可是這一切,看起來就不會那麼容易,若是她會哭,她會鬧,她也就會釋放出來。
可是這樣的話,除了死寂一樣的眼神,他們根本就看不到一點兒的希望。
整整的一個晚上,西衍都在一直看着簡安的身體發呆。
簡安沒有睡着,她只是假裝睡着,西衍坐在她的身邊有多難受,恐怕只有西衍自己知道,他想說話,可是她聽不到,她難以接受自己聽不見了的這個事實,所以,她想一個人安靜一下。
平日總是說,我想一個人安靜一下,可是總是安靜不了。
如今是真的安靜了,真的安靜了。
從那一奶奶發現自己懷孕到生下簡單,這中間發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她都從來沒有這麼難受過,聽不見聲音這件事情,她從來沒有想過會發生在她的身上。
佛經裡有說,一個人,來到這個世界上的時候爲什麼是哭的,其實就是因爲她知道自己來這個世界上是來經受磨難的,是來接受歷練的,所以她哭着來,功德圓滿的時候,他再笑着回去。
說的似乎是那麼一個道理,可是簡安卻不知道,她到底是前世欠了誰什麼,如今要經受這些,去償還。
每一年她幾乎都會去尼泊爾的寺廟祈福,爲簡單,顧城,爲自己。
走在外面的那些年,很累,很辛苦,可是她卻清楚的知道,那些即將踏在腳下的路,無論多難,她都會一一的走過。
那些過往,痛也好,美好也罷,簡安都想把它靜靜的封存,存在角落中,以後就算是落了塵埃,也不要再去翻看,就是害怕迷迷了眼睛。
也不知道後來是因爲藥物的作用,還是她真的太累了,就漸漸的睡着了,夢中都是七零八落的,醒來的時候,睜開眼就看到西衍眼睛都沒有合上的望着她。
他的眼中還有紅血絲,緊緊是三天的時間,他的臉上都長了胡茬,他望着她的眼神裡有愧疚,有不安,還有不忍。
這些簡安都一一的看在眼中,簡安深深的明白,這個世界上誰都不容易,她一個人痛就算了,何必讓身邊的人都跟隨着自己難受?
怨天尤人不是她的作風,也不是她應該做的事情,認命,雖然她不想,也不願,更加的在心中明不平,可是,那又能怎樣?
看着西衍,她緩緩的開口說道:“你去休息一會兒吧,回家換臺衣服,都不能看了,我想喝你做的粥。”
她說出來的時候很平靜,可是那些放在平常就是再平凡不過的話語,西衍確實瞬間就酸了眼眶,他拿着一旁的本子,在之上寫下了幾個字:“想吃什麼口味的?”
簡安微微一笑,雖然那個笑容牽扯着她的傷口,很難看。
可是在西衍的心中,還是一樣的很美很美:“我應該不能吃甜的,也不能吃閒的。”
西衍這才笑了起來,帶着些微的苦澀,是啊,她現在只能喝流食。
西衍想了想,繼續寫道:“我給家裡打電話,送過來,一會兒就到。”
簡安微微蹙眉,說道:“我想吃你做的,你放點紅薯,南瓜,應該會有一點點的味道。”
西衍沒有想太多,喊了外面的護士看着她,便快速的開着車離去。
西衍剛剛走,簡安便按了呼叫鈴,她需要上廁所,但是整個人都包的像一個糉子,根本就無法動彈,西衍在這裡,她根本就坐不到,只能把他支開。
天才微微亮,西衍從地下車庫出去的時候,外面的人很少,或許說除了醫院的工作人員,沒有其他
的人。
只是等西衍弄好了東西,帶着回來的時候,醫院的外面圍了很多的記者,把西衍圍得嚴嚴實實的,問的什麼話都有,可是西衍哪有什麼心情回答那些問題,他邁步離去,西衍也不是他們隨便能夠招惹的,只要他隨便一句話,他們便有可能隨時走人。
只能看着西衍一個人揚長而去,什麼新聞都沒有得到。
回道病房內,簡安還是躺着,她手中拿着手機正在翻看着新聞,說的正是她和西衍結婚的新聞,簡安從沒有想過她和西衍結婚的消息會被公開,她不公開的原因很多,一是因爲不公開他們若是離婚了也悄無聲息就這樣最好,可是不知何時,她會又期待所有的秘密都就這樣隨風飄散,她也一輩子可以在這裡。
可是有人說過,只要是秘密,總有一天會曝光在陽光下面,小時候,她很喜歡陽光,因爲有陽光地方總會有些歡笑,可是後來不知怎麼的,就喜歡不起來了,總是覺得陽光刺眼得厲害,經常會迷失了一個人的雙眼。
或許也就是這樣,她漸漸的變得見不得光。
有些時候不是不願意,而是不能,也不可以!
對於簡安來說,活着,已經是最大的努力,她每一天都很開心,該吃的吃,改玩的玩,說不定某一天這些都不會再有了。
還有能力愛上西衍,對於她來說也是一種能力,她一直以爲自己的一顆心,早就死了。
不知道西衍裡面放了什麼東西,剛打開蓋子簡安就聞到了香味,她皺了皺鼻子,西衍不眠一笑。
“餓了?”話說出來,也忘記了她聽不到,簡安是看中他的脣瓣大概猜出了他問什麼,結果她就說道:“聞着挺香的,就感覺有些餓了。”
西衍聽到簡安的話,才覺得剛纔有些不妥,可是話已經出來了,他就試着再說了一句:“平時也沒有見你這麼愛吃。”
簡安沉默了很久,猜測的回道:“平時有比這個更好吃的。”
西衍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緩緩的看着她,目光中帶着驚奇:“你能夠聽到?”
可是有些話問出來,簡安未必都能夠猜到,平時按照各自的喜好,說話的方式猜一下還可以,哪能每一句都猜得到呢。
人和人之間也是這樣,並不可能什麼都猜得到。
“你別問了,我還是聽不到,只是感覺你的下一句會這麼問。”簡安沒有怨天尤人,她似乎是說的很平常,可是話語落在了西衍的心中,卻很不是滋味,就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般。
西衍點了點頭,開始把病牀搖起來,端起了粥碗,慢慢的餵給她。
簡安一口一口的吃着,她靜靜的看着西衍,回屋他應該洗了個臉,身上還帶着他特有的薄荷柚子味道,那個味道很輕很輕,不細細的聞根本就聞不出來,擡眸望着他,從沒有覺得西衍可以這麼好看。
“怎麼這麼看着我?”西衍低頭,發現她正定定的望着她,低頭淡淡的問道。
“沒有,我不看你看誰。”
簡安說完,西衍也笑了起來,如果不是她的耳朵聽不見了,或許西衍都不會知道他和簡安只見,說話還可以不用聽就知道對方要說什麼,他自己從來沒有注意過,可是每一次吵架的時候,總是他先聲奪人,到最後都是他的錯,都是在他的身上終究了話題的原因,他似乎在這短短的幾句話中找到答案了。
“你每一次都能夠猜中嗎?”西衍不疾不徐的說出來,可以的放慢了口型,簡安看着半天之後,終於說道:“你是問我猜什麼嗎?”
西衍笑了出來,她當真是記憶很好,能夠再一次回憶的時候大概猜出來他說了什麼,看來,他們的交流不會那麼的難,只是西衍的心卻是止不住的疼。
大概9點多的時候,簡單隨着沈靖柔來了醫院,簡安一看到女兒,開心得不得了,可是簡單喊她媽媽的時候,她聽不見,但是她還是應了一聲。
還在家的時候,沈靖柔就和簡單說了,簡安的耳朵聽不見了,你看她來了還是照喊不誤,可是誰又明白,她小小的心思下面藏了什麼。
若無其事的和簡安說話,喊了一聲媽媽,我想你之後,她就很少說話,而是拿着手機和簡安在那兒看微博上面的照片和文字,兩人是不是的發出笑聲,你看,她做出來的多像平常的時候。
沈靖柔和西衍站在外面,簡安沒有去管他們,只是和簡單靜靜的看着面前的東西,有些時候生了一顆玲瓏心很重要,你看簡單就是。
雖然被簡安看出來了,但是很多的外人不會看出來,她只要默默做她該做的,就很好了。
“她怎麼樣了?”
“好像昨天晚上是給她的藥物中加了催眠的還是什麼的,後半夜她睡了一會兒,醒來就說想喝粥,要我回家去做。我就去做了帶過來了,剛喝了點粥。”西衍慢條斯理的說道。
沈靖柔微微蹙眉,良久才說道:“我不是說她吃了什麼?我想知道她的精神狀況。”
“從昨晚醒來,
什麼過激的舉動都不曾有,一直都就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的一樣,主要是我說話有些時候是無意說的,她總是能夠回答出下一句來。”西衍說的時候眉宇間浮着淡淡的愁緒。
“簡安的性子,多少還是瞭解一些,她想好好的,不想我們都受到影響,所以,她就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因爲是這樣,所以才順着她,裝作我們也很好,她才值得。”
從西衍的這句話中,沈靖柔的心有些酸,或許正是這樣的時候,才明白他們是夫妻,也是一體的,什麼事情都是感同身受。
無論如何,她只是期盼西衍和簡安都好好的。
許久之後,沈靖柔進來了病房,簡單就抱着手機去找西衍了,沈靖柔輕輕的摸了摸她的額頭,說道:“別怕,我們都在,慢慢的就養好了。”
簡安抿了脣,可是下一秒她的眼淚還是掉下來了。
“謝謝媽媽。”
沈靖柔便知道,放在心底最柔軟的位置的東西,一觸碰就會碎了,就像一個陽光下的泡沫一樣。
“我沒有女兒,你就是我的女兒。”簡安看着沈靖柔的脣瓣一張一合,從她的口中吐出來的每一個字眼,她都讀得清清楚楚,聽完那句話,她的眼淚就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一直的忍不住。
是啊,兩年的時間內,沈靖柔確實待她如女兒一樣,她說的沒錯。
而此時,外面的迴廊裡,西衍卻接到了一個神秘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