脣角不自覺地往上翹起，浦傑完全沒有反駁也沒有反問一句爲什麼的念頭，而是露出了一副“好好好你說得對說得真棒趕緊再多說幾句的表情”，咧嘴笑着說：“如果不考慮法律關係，單純從情感強烈程度來劃分，最愛的那個人就算是妻子，那麼，當然就是她。”
俞靜思頗爲玩味地說：“我一直以爲，你會努力把自己的感情均分。”
“感情不是某種實際存在的可分割物，我做不到拿着尺子量一量刻度，每個人不偏不倚。”浦傑認真地說，“喜歡從來都是分程度的。”
“看來這也是她們從不互相比較的原因之一。”俞靜思託着腮，若有所思，“明知道會輸的競爭，還願意行動的人，未免太愚蠢了。”
“這就是你和她聊天之後的體會？”
“算是之一吧。幸好，我需求的很簡單，不需要太在意她。”俞靜思笑了笑，說，“知道麼，她今天邀請我做她的攝影模特。說要給我青春的尾巴留個紀念。”
“哦？那不挺好，她攝影上面很有天賦的。”
“我知道。我的手機桌面就是從她那兒要的你的照片。”俞靜思很坦誠地說，“但我還是拒絕了。”
“爲什麼？”
她微笑着沉默了一會兒，才說：“我之前就告訴過你，我沒打算把自己放置到一堆青春靚麗的小姑娘中去。你對我而言，是理想生活中最合適的拼圖，所以相對的，我也甘願爲此成爲你的拼圖之一，只不過，就像我不打算讓你這塊拼圖佔據過多比重，我也不想讓自己進入到你的生活裡去。”
“這算是……牀友？”
“你願意那麼認爲也行，事實上我覺得你很有魅力，從你的表現上看，我對你應該也有一定的吸引力，我更願意認爲，我纔是你的情人。”
“纔是？”浦傑微微皺眉，說，“你這個用詞很有意思。”
“我的理想生活就是這樣，我有自己的房子，自己的事業，有充分自由的空間，有財務獨立的能力，有一個不會試圖改變我想法和人生軌跡的情人，當然，這個情人能不黏人還又高又帥是最好的。你說，我是不是就差一個你？”
“我可算不上帥。”他笑着撥拉了一下頂上的頭髮，“也就是能看而已。”
“我不是十幾歲的小姑娘。”她挑了挑眉，微笑着摸了摸他的胸肌，“我是三十歲的老女人，馬上就是如狼似虎的年紀咯。讓我看了之後覺得哇好美，和讓我看了之後覺得小肚子裡面一陣陣發熱發緊，明顯後者更符合我的需求。”
“難怪你那天會提到《失樂園》，看來你還挺嚮往那樣的情人關係。”浦傑用手指輕輕敲了敲方向盤，“其實以前我是不太認同這種偷偷摸摸的地下關係的。”
“幸好你現在認同了。”
“也不算完全認同。只能說，我願意爲了你而妥協。”
“我願意爲此感謝你。”俞靜思笑了笑，輕聲說，“你想要什麼謝禮嗎？”
“不用，有你就夠了。”他猶豫了一下，偏頭問，“對了，靜思，你說……彤彤這麼積極幫我身邊的女人拍紀念照，有什麼特別的心理意義嗎？”
“不好說。心理分析需要對應具體事例，經過充分溝通才好做判斷。”俞靜思的態度有些微妙的迴避，“你要讓我猜的話，那麼大概就是之前我提到的了，不管從什麼心態上來計算，她都更像是你的妻子，比如，這種隱性的女主人意識。我記得你提過你們是同居狀態，那我沒猜錯的話，家裡的大小事情，應該全是她在操持拿主意吧？”
“嗯……是。開始小瑤還會幫把手，後來……基本就都是她了。她好像不愛讓小瑤幫忙，小安和沐華搭手的時候更多。”浦傑想了想，說，“至於家事拿主意這個，她比較擅長當然是交給她咯。”
“沒有人天生擅長家務。”俞靜思淡淡道，“只看肯不肯下功夫。包括男人。你如果一天擦兩次地，不出一個星期就會熟練無比。如果你找視頻研究收納技術，三天你就能把家收拾得井井有條。前提是，你想。”
“我還以爲……她是喜歡做那些。”
“喜歡做家務，和喜歡爲了你而做家務，是不同的兩件事。”她笑着說，“肯爲你費一上午功夫擺出一桌子菜的女人，很可能自己在家的時候只隨便下碗打滷麪。”
看診所就要到了，浦傑不太死心地問：“靜思，你真的不考慮讓咱們的關係更進一步嗎？現在這樣，其實對你對我都不是太方便啊。”
俞靜思搖了搖頭，“我本來就不打算，和你的彤彤談過後，就更不打算了。”
看車停穩，她解開安全帶，開門下去後，微笑着對他說：“浦傑，我連受一個男人的束縛都適應不了，你覺得我會願意把自己放在一個小丫頭的制約下嗎？”
浦傑皺了皺眉，開門跟下車，到她身邊問：“爲什麼這麼說？我不覺得彤彤制約了誰。”
“這隻能說明你偏心。”俞靜思擡起手，白皙的指尖在他左胸上點了點，“你自己想想，如果現在換成鄭馨管理你家裡的各項事務，有點什麼事她會主動拿主意，方彤彤想做什麼一般都會跟她商量，你是什麼感覺？你願意嗎？”
“我當然……”沒所謂三個字被他從舌尖上吞了回去，仔細想想，那場景他的確會感覺心裡不舒服，而同樣的場景反過來，他卻覺得理所當然天經地義，“可……她沒要求過這些。”
“她沒有要求，只是在潛移默化而已。”俞靜思平靜地說，“說不定，這就是她樂於邀請我們做私密攝影模特的另一個原因。”
她往後退了兩步，微笑道：“我不是爲了提醒你什麼，是你對咱們關係的另一種形態抱有幻想，我纔不得不申明我的態度以及原因所在。希望將來，咱們都能保持現在的美好界限，距離產生美，就讓我留下這點不值一提的優勢吧。那麼，我去忙了，回見。”
“回見。”
坐回車裡，往警局開去的路上，浦傑想通了很多事。
比如爲什麼孟沁瑤對方彤彤的態度從來都那麼妥協，只是緊緊抓着婚姻關係和事業兩樣在手。比如爲什麼方彤彤除了孟沁瑤之外從不和其他人一起陪他。比如……爲什麼家裡的妹子們都乖乖地這麼聽話。
相對內事幾乎不管的孟沁瑤，每當有新的女人到他身邊就會第一時間出現的方彤彤，已經在事實上奠定了所謂女主人的地位。
不過，這也沒什麼不好。
在浦傑心裡，她本來就該是女主人。
無可替代的一個。
他笑了笑，俞靜思如果不能接受這一點，那麼，就讓她希望的關係，永遠如現在這樣持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