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傑望着門,等了一會兒,卻沒聽到反鎖的聲音。他皺了皺眉,走近兩步,提高聲音說:“彤彤,你……忘鎖門了。”
“我相信你。”方彤彤的聲音透着一股平靜的力量,“如果你是來趁人之危的,那我也只好當自己瞎了眼。”
他靜靜站了一會兒,退了回去,隔着門說:“難過的話,我隨時都在。”
“我……知道,謝謝。”
“我以爲,能借你個肩膀讓你好好哭一下的。”他翻身躺在沙發上,無奈地說。
“我不喜歡借東西。真的需要,我會拿的。”
“我還以爲,你今晚會需要。”
“也許……你早來兩個小時,我說不定會想靠一下。”方彤彤的聲音總算又帶上了一絲溫暖的笑意,“我現在只想休息,晚安。”
“好吧,晚安。”
閉上眼睛,浦傑突然覺得自己辦了一件很滑稽的事,他在深夜跑來了明確表白過的女孩家裡,像個傻子一樣擔心對方出事,還硬賴着不走睡上了她家沙發,換個膽子小點或者關係差點的女孩,這會兒早報警了。
可他真的沒有產生過什麼邪念,他只是想讓自己在這種時候陪着她,讓她在滿心難過的情況下,有個人可以依靠。
但她並不需要……
淡淡的失落感浮上心頭,他輕輕嘆了口氣,閉上眼睛,睡了。
浦傑沒有忘記測試能力進步的結果,倦意涌上來的時候,他在腦內不停地想着那個空有一身天賦無處施展的小門將。
最後在夢境中展開的畫面,也的確是那個球員的視角,上鋪旁邊牆面貼着的布馮和卡西利亞斯的招貼畫,標誌着這是他來過一次的場景。
比起上次對着電話絕望而憤怒的掙扎,這次他看到的視野,平靜、波瀾不驚。
他的手套放在旁邊,球鞋沒有穿,穿着球襪的腳踩着冰涼粗糙的水泥地面。
足足這樣發呆一樣地坐了好一會兒,他才站起來,走到窗邊,看向不遠處鐵絲網圈起的破舊球場。
兩隊小球員正在紅白大戰,圍繞着草皮的跑道上,站着幾個似乎是來考察的人。
他的視線落在了皮球上,隨着那黑白相間的皮革,飛起,落下,彈動,再被踢高。
門前的一陣亂鬥中,球被白方在混亂中一頂,畫出一個笨拙的弧線,飛向球門遠角。
那個高大魁梧的門將眼睛足足追着球跑了一兩米,身體纔開始移動。
那門將全力跳了出去,但身體太沉,平衡感不好,甚至連手型都不對。
球理所當然地落進了網窩。
小球員們歡呼着奔跑,擁抱在一起慶祝。
他看到,那幾個考察的人交流了一下意見,紛紛搖起了頭。
他狠狠捶了一下窗臺,猛然轉身,走到牀邊,扯下磨得發白的布書包,掏出破舊的手機,打開一些門將的訓練視頻,盯着看了起來。
最後,從牆上的訓練時間表,浦傑終於記起了這個小號的名字。
林衫。
朋友們通常叫他林三兒,但現在一起訓練一起踢球的人裡,並沒幾個他的朋友。
也許是最近心力耗費得比較多,浦傑從夢境離開,回到睡眠了一夜的身體中後,才發現天竟然已經亮得差不多了,拿過腦袋邊的手機看一眼,時針都走向了八點。
他猛地坐起,瞬間回想到,這是方彤彤的家。
昨晚只是和衣而臥,今早,身上卻多了被子,他扭頭看一眼,臥室果然早已敞開了門,裡面的牀收拾得整整齊齊。
一個塑料袋掛在臥室門把上,裝着一個已經涼了的煎餅果子。
他過去摘下塑料袋,剝開,一口咬下。
桌上放着一張字條,用鑰匙壓着,寫了簡簡單單幾個字,“記得反鎖門。”
再無其他。
他拍了拍額頭,有些沮喪地走進了廁所,隨便洗了把臉,也不好意思隨便用這裡的東西,撕了點衛生紙,胡亂抹乾。
拿起鑰匙,他出去把門反鎖,就這樣離開。
心情受了不小的影響,到了新家,上去開門,把臉上重新收拾了一下,浦傑對着鏡子刷牙的時候,才發覺自己的表情,實在不適合用來迎接就要到了的鄭馨。
可那是自己的女朋友啊,情緒又有什麼好隱瞞的呢。
八點半不到,鄭馨打開了屋門,拎着兩份早餐笑吟吟地走了進來。
果然和他預想的一樣,說了沒三句話,鄭馨就發現了他的異常,擔心地追問起來。
知道宋文玉的不幸後,儘管可能還有些詫異爲什麼一個小姑娘能讓他心情跌落得這麼厲害,但鄭馨沒有多問,只是溫柔地抱住了他,給他各種形式上的安慰。
心情多少影響到了他的興致,吃過早飯後,他們還真的各自坐在一間屋裡,老老實實地看起了書。
不過就像鄭馨之前說的,她也很“想”他。午飯之後,她還是忍不住打着午休的旗號,進去了臥室。
心裡已經平靜不少的浦傑,當然看懂了她羞澀的誘惑,他們之間,早已經有了足夠的默契。
比起酒店的房間,家這個概念給予了鄭馨更多的熱情和勇氣,加上她想要讓浦傑迅速開心起來的意願,這持續了一箇中午的癡纏,倒有近半的時間由她主導。
其實她也很想從頭主動到尾,可惜在教室和辦公室消磨掉的體力,還不足以支撐她那麼久。
等到浦傑精神振奮,反客爲主的後半段,她就只剩下了在浪頭起伏、任由他擺佈的份。
也不知道是爲了安慰,還是確實對穩定的週期有充沛的自信,鄭馨這次沒讓他再穿那件小雨衣。
更加直接的貼合,給了浦傑幾乎是全新的體驗。
讓他甚至有了一種由儉入奢易,由奢入簡難的感覺。
激昂的頂點之後,就是舒緩而漫長的溫存。
算起來,這還是浦傑第一次真正播種在沃土深處,一種根植於基因的親切感,自然而然地流淌在他和承受者之間。
雖說他並沒有真的想要培育什麼,但卻無法控制自己不因那徹底的接納而激動。
於是,他再也沒了看書的興致。
抱着把情人節提前在這天過了的微妙心態,他也沒再給鄭馨去看書的機會。
幸好,從各方面來看,這也是鄭馨所期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