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要再見一下董保捷嗎?”趙曉珂看了看浦傑的表情,小心地問。
“不必了……”浦傑嘆氣一樣地說,“你們需要的話,就問他幾句,我在旁邊聽着吧。”
他退到後面,把李老師換了過去。
過了一會兒,一個帶着手銬推了光頭的年輕人晃晃悠悠走了進來,細長的眼睛透着一股兇光,彷彿對看到的每一個人都沒有任何信任。
從警方的記錄中李老師已經瞭解了不少情況,而沒了解到的地方,董保捷的態度非常牴觸,幾乎不給什麼有意義的回答,只是翻着白眼交替瞪着李老師和趙曉珂。
趙曉珂被他看得有點發毛,沒幾分鐘,就過來和小王換了位置,坐到了浦傑身邊。
“這也是你的讀者?感覺不像是會看書的人啊……”她打量了董保捷幾眼,扭頭小聲說。
浦傑苦笑着說:“認字的就能看書,看書的不就是讀者。”
“就是覺得有些奇怪,”她壓低聲音,“他像是我小時候那些喜歡在錄像廳看古惑仔的男生。”
“在那個年代的話,他差不多就是。”浦傑猶豫了一下,說,“他總抱怨我寫的不夠快意恩仇,一點都沒有那種熱血沸騰的感覺。”
“殺人是犯法的,他還這麼年輕,確實可惜了。”趙曉珂在本子上寫了幾筆,惋惜地說,“都已經是現代社會了,爲什麼還總是有人嚮往那種本質上屬於弱肉強食的叢林規則呢。”
“可就像沈麗說的,他能怎麼辦?”浦傑的口氣摻雜了一絲無奈的譏刺,“這樣的新聞不是第一次發生了吧,你是做媒體的,難道不比我清楚?憤而殺夫的,和被丈夫虐待致死的,不都比比皆是嗎。如果董保捷是真的心疼沈麗,他能怎麼辦?我……反正想不出來。”
趙曉珂考慮了一下,說:“他可以尋求……”
說了五個字,她也閉上了嘴,盯着董保捷看了一會兒,低下頭輕輕嘆了口氣,“我相信,一定有比殺人更好的辦法,只不過,光靠他自己不行。”
回去的車上,四個人都比來的時候安靜了許多。
浦傑雖然拉近了不少與趙曉珂之間的距離,但情緒上的低落一時半刻無法扭轉,當然高興不起來。
約定有需要的話會以好友身份提供側寫後,浦傑拒絕了趙曉珂請他吃飯的要求,騎着電驢回到了家。
倒不是說他不高興到沒心情陪趙曉珂吃飯,而是有一件事情,他想要儘快回去確定一下。
他本來打算問趙曉珂,可趙曉珂對那件事只知道個大概,提供不了什麼信息,他又不想顯得牽涉進去太多,只好回來靠自己的本事從網上查閱。
沈麗的丈夫是因爲融資詐騙損失了一大筆錢才變得暴躁易怒,才把此前的家暴行爲升級到無法忍受。
鋼材項目,酒後急病去世的兒子,捲款逃跑,這些關鍵詞聯繫到一起,總讓浦傑有一種略微不妙的預感。
案件還在辦理,可從網絡上查閱到的資料極爲有限,最後在東涵本地的一個經濟類小論壇,他總算找到了跑掉的那個老總的一點個人信息。
果然,姓孟。
難道……那個給他一擲千金打賞,因爲酒後急病去世的馬甲孟總,就是……這個詐騙犯的兒子?所以他才能揮金如土玩個遊戲都花錢如流水還整天很閒?
他突然想到了父親放在外面的融資款,心裡頓時一涼,如果……那些錢也被這次詐騙案卷走,那,這是不是就是他超能力所引發的副作用?或者說,是他不可控的蝴蝶效應?
不一定就是這樣,孤證不立,不能急於下論斷……他託着額頭,拼命安慰着自己。
本來回來的還算早,但浦傑實在提不起上班的心情,考慮了一下過去估計也是和周冬玲吵架,索性寫了會兒後,爬上牀睡了一覺。
這次進入夏升集團的事情讓他老媽很有長臉的感覺,聽說他病假休息後就絮絮叨叨說了他一堆,進來叫他吃午飯看他準備睡覺,總算沒捨得再訓他,只說:“飯菜都好了,要是好點兒就起來吃吧。”
浦傑面朝着牆,實在有點忍不住,開口問:“媽,我爸……他放出去的錢是不是回不來了?”
母親那邊沉默了一會兒,才小聲說:“沒事,你爸會有辦法的。實在拿不回來,我們兩口子也還得起,不用你養。安心上你的班吧。”
“我就想問問,我爸的錢,是不是投給了一個姓孟的騙子?”
“你怎麼知道?”他老媽很詫異地用反問做出了確認。
“我報社朋友提起的。”他沒直說,壓抑着心裡的波瀾,問,“欠的多嗎?”
母親嘆了口氣,“你別管了,你爸不讓我告訴你。好好上班吧。我一會兒吃完飯就出去了,你稍微休息一下就起來吃吧。”
“嗯。”他翻了個身,看着快要關上的臥室門,“你下午還去打麻將?”
他老媽皺着眉瞪了他一眼:“什麼時候了,你媽哪兒還有那個心情。我麻友開了個汗蒸房,我去給人看店,每天光下午那幾個小時,一個月也有大幾百塊呢。”
“您……也別太累了。”
“累個屁,麻將桌邊上的凳子還沒人家汗蒸房的沙發舒服呢。人少了我還能進去蒸會兒。別操閒心了,有這功夫趕緊爬起來吃飯。”
“哦,行。”他一撐牀,決定先陪老媽一起吃頓飯。
退休好幾年也悠閒了好幾年的老媽都不得不託人找了活兒,他心裡一陣酸楚,連飯菜,都吃不出味道來。
當然,好像也和母親忘了放鹽有一定關係。
母親出門後,他定好鬧鐘睡了一個小時,起來後就打開資料文件夾,苦思冥想,拼了命的考慮如何設計馬甲和情節,能讓這個精分的能力幫自己越快越好地賺到錢,賺到大錢。
結果這種事就是越着急越沒有頭緒,什麼彩票啊賭球啊撿錢啊黑吃黑啊,沒一個是現在的他能不擔風險弄成的。
到了晚上,他抓着頭皮,簡直恨不得把馬甲的資料乾脆設定成裝着幾百萬鈔票的皮箱,然後激活到自己家門口。
然而,精分不是舞臺劇,他並不能真的扮演一口皮箱。
直到最後疲倦地上牀睡覺,他還是一籌莫展。
所謂福無雙至,禍不單行,第二天他精神萎靡地趕去公司準備銷假,才知道,周冬玲已經化身颱風只等着對他摧枯拉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