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願意讓事態變得更加複雜，浦傑趕忙開口說：“好了！這會兒大家都不冷靜。阿姨，你來給鄭馨送衣服，肯定也是好意。咱們都冷靜點，好好說話，好嗎？”
但眼睛通紅的鄭母視線已經落到了方彤彤身上，她氣得麪皮都在發顫，咬牙問：“你是誰？這兒有你什麼事兒？”
方彤彤一抱手肘，冷笑道：“我是阿杰乾妹妹，鄭馨姐就是我幹嫂子。看你剛纔滿嘴噴唾沫的架勢，我跟鄭馨關係可能都比你好點呢。阿姨，鄭馨姐是你從哪家抱養的吧？我家裡養條小狗都比你知道心疼。”
“這是我女兒，我還說不得了？”鄭母梗着脖子怒氣衝衝道，“她拿個抑鬱症當擋箭牌，不孕不育的真毛病也不說治，跟我吵架就跑來跟男人同居，難道還有理了！抑鬱抑鬱，不就是不開心啊，算個屁的病！”
“喲，那失眠不就是睡不着麼，算個屁的病。”方彤彤走上前幾步，一拉鄭馨遞到身後交給了鄧雯，連珠炮一樣說，“厭食不就是不吃飯麼，算個屁的病。你死了不就是不喘氣麼，有什麼了不起的啊對不對？那說到底，不孕不育不就是不能生孩子麼，按你的理論，也算個屁的病，不治就不治了唄。”
“這是一回事兒嗎！不能生孩子，她還算什麼女人？哪兒還會有人要她？我養她這麼大，還能圖個什麼！”也虧得鄭母還算上過學的，不至於無話可說就潑婦罵街，但轉了一圈，車軲轆話又說到了起初。
浦傑皺了皺眉，覺得這樣實在沒趣，可纔想阻止，方彤彤伶牙俐齒已經開口道：“你這是養女兒還是養了個下蛋雞？你養個閨女長這麼大，就是爲了給別家男人生個娃娃？不能生孩子就不算女人，那你知不知道要是不能開心連人都快算不上了！你難不成後悔養她這麼大，變着法子要把她逼死在眼前嗎？”
“你嚇唬誰呢！她好端端的能吃能睡，就是成天抻着臉不高興，我說她兩句，就能逼死她了！”
“怎麼不能？”方彤彤凌厲無比地一眼把上前半步鄭母瞪了回去，“最煩你這種不懂裝懂的，癌症死人你就信，抑鬱症死人你就不信。你敢動動手隨便查查新聞嗎？看看每年多少抑鬱症患者輕生，死了的搶救回來的不計其數。跟你說你不聽，讓你查你不肯，完了張牙舞爪嚷嚷着這就不是病就不是病，非得鄭馨姐上樓頂吧唧拍地上往你褲腿濺一片腦漿子你纔信是吧？就你這樣的娘，還不如當初就不孕不育了呢！也不知道誰瞎眼了發你的準生證！”
鄭母的麪皮哆嗦得更加厲害，但被方彤彤這麼一說，她也確實有點將信將疑，滿是紅絲的眼睛看了看鄭馨，身子一抖，打了個哆嗦。
鄧雯早就拿出手機查了網頁，這會兒正好遞給方彤彤。
方彤彤接過一看，直接舉到鄭母面前，大聲說：“給你，好好看看，看看多少名人是死於抑鬱症的。怎麼着，直接病死的你就認，因病自殺就不算？真把鄭馨姐逼死了，你是準備明年上墳時候好好哭一場還是老來回春跟你老公再生一個啊？”
鄭母被方彤彤一串噼裡啪啦清脆悅耳的連擊壓下了氣焰，雖然還是打心底抗拒，但眼睛還是在手機屏幕上緩緩移動了一下。
然後，她臉色慘白地後退了兩步，雙腿一晃險些坐倒在地上。
浦傑連忙伸手扶了她一把，結果她並不領情，一巴掌揮開，瞪着方彤彤看了一會兒，又瞪着鄭馨看了一會兒，嘴脣蠕動了半天，喃喃說道：“你們騙我……你們合夥騙我。你們就是幫着雯雯偷懶，就想讓她過這種寄生蟲一樣的生活。就想不上進，不爭氣，就想讓她丟我的人！”
“丟你什麼人了？你是當了大官了還是家財萬貫啊？”方彤彤還回去手機，冷笑道，“龍生龍鳳生鳳，耗子的兒子會打洞，阿姨你自己看起來也不像什麼龍鳳之材，指望鄭馨姐替你出人頭地？你給的基因不行怎麼沒見你自責一下啊。”
“我……我這都是爲了她好！”鄭母顯然已經快要沒話可說，臉上都流下了冷汗，不得不再次搬出了父母界廣爲流傳的箱底殺招。
“爲了她好？阿杰爲了她好，幫她按時服藥定期看醫生，還預約了上萬塊的心理諮詢來幫忙疏導，結果被你罵得狗血淋頭。你爲了她好，就知道指責斥罵，這個是她不對，那個是她不好，嘖嘖嘖，我養狗這麼養都要捱罵，怎麼你這當媽的就好意思說這是爲女兒好呢？冒昧問一句，阿姨，你母親當初就是這麼一路爲你好過來，才把你好成神經病了吧？”
鄭馨爲難地挽住方彤彤的胳膊，小聲說：“彤彤，好了，差不多，就行了。”
“你不用管。鄭馨姐，你跟鄧雯姐上樓，她專程來看你的，還買了好吃的，一會兒上去我給你們做着吃。”方彤彤給浦傑使了個眼色，讓他過來扶住鄭馨，自己攔在最前，對着鄭母笑道，“阿姨，我這人大學沒畢業，沒什麼文化，嫌我說的不好聽呢，你正好就想想，我跟你非親非故，說你幾句你都受不了，你可是鄭馨姐的親媽，你那麼說她，她怎麼可能不抑鬱症。她要真出了什麼事兒，那就是被你活活害死的！”
鄭母渾身一震，晃了一晃，連忙擡手扶住了小區的健身器械，一時間啞口無言。
“別把自家閨女的病不當回事，世上沒後悔藥吃。回去好好查查這是什麼病，最好再找個心理醫生檢查一下你自己是不是也有病。鄭馨姐有我們照顧着，就不勞你費心了。再見拜拜好走不送。”方彤彤乾脆利落地說完，轉身一推浦傑，“走了，上樓。別耽誤我做飯。”
鄭馨忐忑不安地往家裡走去，三步一回頭，也不知道是被傷得還不夠深，還是母親積威太過，竟還是露出了一副抱歉無比的表情。
方彤彤有點恨鐵不成鋼，乾脆拉過浦傑擋住了鄭馨的視線，直接不給她再看的機會，臨進單元前，還不忘回頭剜鄭母一眼。
不過上去之後，到了廚房，浦傑去窗邊張望，方彤彤也湊了過來，隔着玻璃看一眼還在綠化帶裡頭空地上發呆的鄭母，小聲說：“阿杰，我是不是說得太重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