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從發現對孟沁瑤影響最大的人保不準並非孟母而是這個葉秋之後，浦傑就想要跟這個頗有幾分神秘的女人好好談談。
只不過以他的立場，和那兩人的關係，他始終沒什麼合適的理由成行。
幸好他知道，跟孟沁瑤結婚之前，葉秋這個一直主動擔起部分母親責任的角色，怎麼也會和他再碰幾次面。倒是沒想到，這機會來得這麼快。
簡單收拾了一下，浦傑開車直奔秋韻畫廊。
那畫廊和書屋說起來算是葉秋名下的產業，但即使是週末，都看不到有所謂的客人出現，看來不過是孟憲佐變着渠道養她的手段而已——
挺值得學習學習。
把車停好，他下來確認了一下，門口沒有其他的車，孟憲佐應該不在。
鬆了口氣，他上前直接推門走了進去。
大概是還在開門迎客的時間，門內頓時響起了悅耳的風鈴聲，提醒主人有客上門。
然而浦傑等了十幾秒，也不見有誰從那邊的樓梯下來，他只好提高聲音問了句：“有人嗎？”
上面立刻傳來孟沁瑤帶着笑意的聲音：“知道是你，你不直接上樓在底下等什麼？你要買畫啊？”
浦傑過去順着樓梯往上走，笑道：“你們也太放心了，樓下開着門，不怕被偷嗎？藝術品不是都可值錢了麼？”
“有監控，有門鈴，哪兒會真被人偷走。”孟沁瑤端端正正地坐在那兒，一動不動地說。
一個白色的大圍兜裹着她，只在頂上露出了不沾脂粉十分素淨的面龐，一看就是起來後只洗了把臉，不如平時那麼精緻絕美，卻多了幾分微妙的慵懶嬌媚，依舊誘心惑魂。
葉秋圍了條米色圍裙，頭髮鬆鬆挽在腦後，別了一根頗爲古典的木簪，手裡拿着一把剪子，正在那兒幫孟沁瑤修剪頭髮。看他上來，她眼神依舊專注地跟着剪子的開合移動，嘴裡柔聲道：“來了，先坐。小瑤說趁着有空，叫我給她弄弄頭髮，就把後面削薄點，一會兒就好。”
“我是真沒想到小瑤會在家裡做頭。”浦傑有點驚訝地看了看真如母女一樣的兩人，“嚇了我一跳。”
“真燙啊染啊的話我也不會，”葉秋手裡的剪子非常靈活，和梳子的配合也十分嫺熟，專業得有模有樣，“還好小瑤一般也就是修修剪剪，這麼多年一直幫着打理頭髮，早就熟能生巧了。”
孟沁瑤微笑道：“我跟我爸一樣，不愛讓外人擺弄自己腦袋。葉姨，新娘頭你會弄嗎？”
葉秋淡淡一笑，柔聲道：“早就爲你學了，只等着你的好消息呢。”
浦傑本來都掏出了手機，但考慮了一下，又放了回去，託着下巴專心致志地看起了她們。
葉秋的相貌很不顯老，隨便妝點一下，出門說是三十來歲也一定有人相信，可站在孟沁瑤身後的她，卻讓人不由自主去做這兩人是母女而非姐妹的判斷。
而看孟沁瑤的表情，恐怕她心底，也一直隱隱有着被兩個母親疼愛寵溺的想法吧。
被浦傑看得有點不自在，孟沁瑤主動找了幾個話題想要閒聊，可她話題終結者的屬性實在強大，不說正事的閒扯最長就能交互三句，感覺還不如智能聊天機器人。
“今天怎麼沒在家寫？”
“寫累了，一個人在家無聊，想見你，就來了。”
“嗯。”
間隔幾秒。
“坐着看是不是挺無聊的？”
“挺好的啊，我也看看葉姨的手藝。”
“哦，那你看吧。”
間隔十幾秒。
“下午看球前要不要一起去看場電影？”
“好啊，最近新上的片子據說都挺不錯的，你有感興趣的嗎？”
“有，希斯里?託布里克的《銀光閃耀的都市》，我挺想看的。”
“那片子怎麼樣，好看嗎？”
“我還沒看，怎麼知道。”
間隔幾分鐘。
葉秋忍着笑拿過小刷子，把脖頸的細碎頭髮仔細掃掉，輕聲道：“好了，小瑤去洗個澡吧。”
孟沁瑤嗯了一聲，有點沮喪地看了浦傑一眼，沒精打采地走向遠角的臥室門。
等孟沁瑤穿着睡裙的背影消失在門內，浦傑才無奈地開口說：“聊正經事時候我們明明可以一說說好久，一到想打發時間聊閒話就總是接不下去。”
葉秋彎腰收拾，微笑道：“小瑤就是這樣的孩子，她覺得沒有實際意義的話題，就本能地不想多浪費口舌在上面。”
“還好我和她有很多正事可說。”他笑了笑，過去幫手拎起簸箕，把碎頭髮倒在垃圾桶裡。
“男女之間，沒話可說也會想在一起待着，纔是比較安全的感情。”葉秋接過簸箕，連着桶一起拎向廚房，“不管再怎麼相親相愛的伴侶，也不可能永遠都有話題。”
浦傑正在想該怎麼回話的時候，她竟然又淡淡補充了一句，“更何況，其中一方並不缺乏私密談話的對象。”
他一下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好有點發懵地說：“是，您說得對。”
葉秋放好東西，把圍裙脫在裡面，再出來時候，就又恢復成長髮披肩白衣及踝，好似隨時要穿窗而出踏雲昇仙的樣子。
“葉姨，”被她那深不見底的眸子鎖住，浦傑覺得渾身上下都不自在，只好擠出一個微笑，先開口說，“您……有話跟我說？”
“挺奇怪的。”葉秋眉心微蹙，似乎在考慮什麼頗爲難解的謎題，“我自以爲看人還算準，你應該是貪慾不強，老實謹慎的人才對。”
“那……有什麼不對嗎？”
她淡淡道：“我還當這樣的人會比較知足。”
“有些事上我很知足，可有些事上，我是真的沒法滿足。”他儘量委婉地嘗試暗示到其他方向去，反正木已成舟，真要留下個貪花好色風流無度的印象，也是理所當然。
葉秋沉默了一會兒，緩緩說：“你們的事，和小瑤所知道的你的事，我都已經清清楚楚地瞭解了。你不要生她的氣，她在我這裡沒有秘密，不過關於你不想讓更多人知道的部分，會在我這裡守口如瓶，你大可放心。”
浦傑微笑道：“是您的話，小瑤說什麼我都不介意，我覺得，她似乎把您當作了另一個母親。”
葉秋的臉色沒有絲毫變化，就像他提起的是太陽東昇西落一樣再自然不過的事實，“我沒有孩子，小瑤和慶鐸他們，就是我的孩子。”
他點點頭，沒有接話。
葉秋望着他看了一會兒，說：“你已經有和小瑤結婚的心理準備了是嗎？”